不過吃個午飯的空檔，就聽人說牢里那個昏過去了，變星霜大吃一驚，正要趕去，就被大哥按下。

    今日是最后一天，且滁州事已成了一半，的確不該再拘著他，以免讓人生疑。

    變星光道：“安心吃飯，我去看看他?！彼觳挥煞终f地起身，來到地牢中。

    這里過分陰暗，潮濕發(fā)霉的味道混著血腥味，實在讓人心情壓抑。好在變星光司空見慣，并不覺得難受。

    樓霧失不著寸縷地癱坐在地，身上橫插二十四根銀針，雙手高高吊起，萎靡著垂頭，卻不敢后倚一下。

    抬眼見是變星光，又重新垂眸。他最不想見的人除了滁州幕后之人外，就是變星光了。

    “林奕呢？”變星光不跟他廢話，知他此時虛弱，強行往他口中塞了一顆續(xù)命藥丸，待藥丸化開，樓霧失才勉強恢復(fù)點體力。

    饒是他不想見到變星光，也不得不與其交談，滁州諸事過于詭異，單憑一個變星光怎么可能做到。加之變星霜在，就說明王九也在，王九的身份雖然有些眉目，可還不明確。

    樓霧失氣若微絲道：“在京城?！?/br>
    “想要解藥，就把林奕交給我。”變星光語氣平淡，但言語間的氣勢不容置疑。

    樓霧失輕聲道：“不?！彼麑㈩^仰起，毫不畏懼地與變星光對視：“你不敢殺我?！辈蝗唬宰冃枪鈱λ暮?，早該把他一刀砍了，何必下個這樣的毒來控制自己？

    聞言，變星光只是冷笑：“郡王，別不識抬舉?！?/br>
    一將功成萬骨枯，變星光走到今天，腳下踩著的尸骨不比他少。

    變星光親手取了支鞭子，一鞭打在郡王胸前。這鞭子上有倒刺，加上變星光力道極大，一鞭下去，生生帶出血珠，裂開一道猙獰傷口。

    沒了皮rou保護，牢里冷風(fēng)直直沖入他骨髓中，先感覺到的是一股透骨寒意，隨后才覺得傷處針扎般疼痛。這一鞭打碎了郡王的笑顏，令他五官扭曲，一時間呼吸都停滯了。

    變星光打這一鞭僅為立威，因此打完后便負手立于一旁，靜靜待他緩過神來。

    郡王好容易把氣喘勻，變星光才道：“我知道你有很多辦法可以把林奕交給我。還有，小霜剛到滁州時，昏迷了近半個月，這筆賬也要算在你頭上?！?/br>
    雖然變星光面上不顯，但樓霧失看得出他已經(jīng)十分氣憤，心里涌起一股快意，遂諷刺道：“他是自殺的，死前還問本王究竟愛不愛他?！?/br>
    這樣說的時候，他也覺得心里發(fā)堵，但他是瘋的，只要足夠達到目的，根本不在乎付出什么。

    “你還敢說？”變星光眉頭緊緊蹙起，隨后意識到是他刻意而為，壓下心頭怒氣道：“你以為與你無關(guān)么？”

    “哦——”樓霧失長長地哦一聲，促狹道：“的確，因為本王不喜歡他，他才自殺?！?/br>
    變星光沉默，終于明白跟樓霧失說什么都行不通，這人總有一套既傷人又傷己的說辭，叫人十分難堪。

    既然說不通，還是打一通好了。

    變星光取來一根竹篾，用腳分開他雙腿，露出中間那根性器。

    受刑期間，他身上多了不少傷痕，唯獨不曾傷到這處，因此仍是干凈漂亮，較為悅目的樣子。

    “郡王既知小霜心意，何妨為他守身?！弊冃枪庥弥耋羝痦敹?，羞辱意味更濃，待樓霧失臉色不太自然，便毫不留情地抽了一下。

    樓霧失悶哼一聲，這里本就極為敏感，稍有磕碰都要吃痛，何況被狠狠抽打。

    他試圖將腿并起，好逃離這樣的刑罰。不知為何，除卻最初那下，變星光打得都不重，只是侮辱之意漸濃，讓他難以招架。

    啪啪聲依舊響起，只要他敢合腿，又會被打在大腿內(nèi)側(cè)，即刻浮出幾道紅印子，顯得極為凄慘。

    本是白玉般的性器此時也布滿紅痕，因為疼痛不停顫抖著，樓霧失緊咬牙關(guān)，不肯發(fā)出什么叫聲。

    無論變星霜如何待他，好歹還可以安慰自己，打是親罵是愛，小霜心里有他。被變星光這樣責(zé)打，就只覺得羞憤難當，恨不得親手殺了變星光。

    但他現(xiàn)在是階下囚，除了忍耐別無他法。打到最后，變星光下手就變了味道，不僅不痛，反而更像挑逗。這手法樓霧失無比熟悉，因他也曾這樣調(diào)弄過別人，想不到如今就輪到自己了。

    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的感覺更加難受，他從未受過這般屈辱，身居高位習(xí)慣了，旁人就算觸碰他手都小心翼翼，生怕不留神惹惱了他。

    “你若愿意為小霜守身，我就停手?！币贿呎f著，竹篾不停歇地落下。

    樓霧失不敢開口，生怕不留神就泄出什么不該有的聲音，因而只是搖頭。

    變星光到底扔掉那根竹篾，自懷中掏出一個精巧物什，是純鐵打成的小網(wǎng)，很像蛐蛐兒籠子。變星光摸索著，握住柱身。

    剛被打過，敏感到無以復(fù)加，郡王一抖，喘著粗氣道：“滾……”

    聲音戛然而止，他下身被變星光狠攥一把，劇痛讓他險些崩潰大叫。變星光身上殺伐之氣極濃，饒是樓霧失也難以淡然處之。況且，他的確是痛到說不出話，連慘叫都不能。

    變星光將那籠子扣了上去，將將夠軟化下來的欲望蜷縮其中，正常生活不會有影響，只是一旦動了妄念，恐怕就要遭罪。

    咔噠一聲，籠子緊緊鎖在他身上，自己是無論如何也打不開的。

    變星光做完這一切，轉(zhuǎn)身就走，郡王勉強提起些力氣，在他身后喊道：“別告訴他！”

    變星光冷哼一聲：“什么？”

    “……我說的那些話，別告訴他?！笨ね跻桓姆讲艧o所畏懼的從容模樣，語氣軟化，將近求饒。這些話氣氣變星光就罷了，萬萬不能傳進變星霜耳中。

    樓霧失心中惶惶，鞭傷極疼，下體更是難以忍受，但最讓他憂心之事不是這個。他縱然不會親口承認愛意，也絕不想變星霜在別人口中聽說那些否認的話，何況是變星光所言，更要被信以為真。

    正憂慮間，月明推著變星霜來到牢門前，停住腳步，讓變星霜自己進去。

    “別告訴我什么？”變星霜問。他心知樓霧失已經(jīng)夠慘，大哥又一向手段極嚴，這才跟來看看，誰知剛到就聽見了這些。

    變星光冷哼一聲，“自己問他?！北阃崎T而去。

    變星霜低頭一看，見他胯間戴著一塊貞cao鎖，猜想多半是為了自己，不由臉上發(fā)燙。

    見到變星霜，樓霧失下意識地松一口氣，連腿也不并，上了鎖的性器暴露在變星霜眼前。

    他奄奄一息的模樣著實可憐，變星霜怕他真的死了，連忙推動輪椅到他跟前，解下他手腕上的鐐銬，又親自為他上藥包扎，以免失血而亡。

    期間，不小心碰到樓霧失雙腿之間，變星霜倒先不好意思起來，樓霧失勾起個蒼白的笑：“本王要為你守身呢?！?/br>
    若是換一副情景，大概真能咂摸出一絲甜味，放到現(xiàn)在，就只覺得他是在挖苦自己。

    變星霜手一頓，答道：“我與郡王本無瓜葛?！?/br>
    哪怕只與他說了幾句話，樓霧失依舊心情大好：“不是上過床么。”

    變星霜手一頓，將藥瓶摔在地上，惱怒道：“自去死吧，不該來管你?！?/br>
    真應(yīng)該一開始就把他殺了。變星霜不停后悔，搖動輪椅欲走，樓霧失在他身后咳嗽起來，小聲喊他：“小霜，別走?！?/br>
    樓霧失咳得兇，變星霜不得不俯身為他順氣，直到他不咳才收手。

    誰料樓霧失順勢握住他手腕，力氣不大，但十分執(zhí)拗，“半個月后，該到哪里找你？”

    變星霜遲疑道：“我也不知。大約要再等等。剛剛跟我大哥說了什么？”

    這下樓霧失也說不出什么來了，想著繼續(xù)示弱裝裝可憐，又害怕變星霜看穿，只得信口胡編：“說起柳大人，怕你擔(dān)心，所以不告訴你——他很好，我沒有殺他?！?/br>
    說了這一番話，樓霧失也已沒什么氣力了，眼神渙散，不適合再交談下去。變星霜叫來侍衛(wèi)，將他身上長針一根根拔下。

    這些針入得深，拔也極難，仿佛抽走他骨髓一般。樓霧失不斷痛哼出聲，針全拔下來時，已出了滿身冷汗，幾乎要痛暈過去。

    拔下針，將傷處重新?lián)Q藥包扎，甚至頗為體貼地擦凈身上血跡。

    大約是怕他身上有傷被人發(fā)現(xiàn)，這些刑罰都不會造成大面積傷口，唯一比較明顯的，只有后背上的大片切割傷。

    做完這一切，變星霜囑咐道：“這三日諸事，不可告知他人?！?/br>
    除卻自己親眼所見，連一點證據(jù)都無，甚至不知此時身在何處，拿什么去告知。何況他吞了毒藥，性命掌握在別人手中，哪有不聽的道理。

    變星霜不會殺他，但變星光不同，這男人一向冷血，發(fā)起瘋來，未必會顧慮太多。

    樓霧失點頭應(yīng)下，侍衛(wèi)們將他架起，像裹粽子一樣替他穿好衣裳，只是不得章法，難免失了美感。頭冠倒還戴著，但也搖搖欲墜，變星霜親自替他摘下，道：“發(fā)冠就留在這里。”

    沒了束縛，一頭黑發(fā)披散而下，配上蒼白面色，更像個病中美人。

    變星霜垂眸看他發(fā)冠，忽地想起再過兩個月就是他二十歲生日，也該戴冠了。思及此，不由一陣辛酸，原本準備由父親親自加冠，誰知父親已不在了。

    樓霧失仍無力站起，沒了鎖鏈牽扯，只能側(cè)身蜷縮在地上，黑發(fā)滑落，遮住了半張臉。

    “你還有什么想說嗎？”變星霜道。

    樓霧失沒有反應(yīng)，好像沒聽見。變星霜耐心等了一刻鐘，也不見他出聲，便喚來月明，“我們出去?！?/br>
    變星霜將離去時，樓霧失冷不防道：“以子反父，談何容易?！?/br>
    長久的沉默過后，變星霜警告道：“不可無中生有?！?/br>
    “你恨我至此，若非身后之人想利用我，恐怕早把我殺了吧。思來想去，只可能是你表兄——廢凌王李哲。哪怕皇帝對不住他，他也不能反，否則，德行有虧不顧綱常，坐不穩(wěn)天下?！睒庆F失的聲音慢悠悠傳來，像毒蛇貼地面爬行發(fā)出的沙沙聲。

    變星霜手腳發(fā)冷，顫聲道：“你待如何？”

    “我可以幫你。我可以去做惡人，總之我不在乎名聲，也不想當皇帝。但是我有個條件，你必須應(yīng)我?！?/br>
    變星霜反問：“是只與我一人有關(guān)，還是要牽扯別人？”

    樓霧失仰起臉，嘆息道：“給我抱一抱。”

    李哲生母是變星霜的親姑姑，四年前被封為凌王，凌王在朝時聲望極高，有相當一部分大臣支持立其為儲君。不支持者則多數(shù)以其母家勢大，恐傷社稷為由。

    一年前，凌王因變家謀逆案被牽連流放，途徑寧州暴斃身亡。寧州與滁州毗鄰，他會藏身于此也不難猜。變家案結(jié)束，西北再無威脅，李哲一黨也大多受牽連，朝堂上徹底以樓霧失一人為長。

    哪怕變家還有舊部，單憑變星光一人，也絕對沒膽子鬧出這么大的動靜。

    王九既知此地，恐怕也是他們的某個故人。這樣一想，樓霧失忽覺身邊真是群狼環(huán)伺，不知有多少臥底。

    變星霜怔了怔，猜不透這是他的權(quán)宜之計，還是新的攻心之法，敷衍道：“事成之后，我就應(yīng)你?！?/br>
    說罷，趕快離開了這個地方。他隱約聽見樓霧失在笑，不知是笑自己還是笑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