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光映著青年懷抱嬰兒的身影，他凝視著嬰兒粉嫩的面頰，嘴角不自覺抿出一絲微笑。暖光盛在他兩個不怎么顯眼的小梨渦里，平靜又溫柔。

    當(dāng)他聽見門被推開，抬頭往這邊望的時候，那笑意便更深了。

    戚守麟覺得自己的心都被融化。

    “皚蒔睡了么？”雖然新生兒需要更多的照顧，但池焱仍不忘關(guān)心女兒。他也有弟妹，他也知道作為長子的心情。“睡了，讀了三個故事才肯睡，睡前還要問你?！嫖矣H親爸爸’?！逼菔伧敫┥矸鲋牟弊痈游?。

    結(jié)束后，池焱急吸了好幾口氣：“是這樣的親法么？”

    戚守麟舔了舔他的唇瓣：“那我可不管?！?/br>
    將兒子放回小床上，兩人互道晚安后相依著進入了夢鄉(xiāng)。夜半孩子有哭過一次，池焱很意外的沒醒。戚守麟把孩子抱著，撥開池焱的衣服讓他吃奶。以前也這么照顧過戚皚蒔，這對他來說早已輕車熟路。

    兒子把池焱的兩邊rutou吮得水亮，戚守麟喉間動了動，但為了不弄醒他還是忍下。只不過將人往懷里摟得更緊了。

    直至激昂的鬧鈴和戚皚蒔堪比鬧鈴的“爸爸起床啦！?。。?！”叫聲響起，池焱才迷迷瞪瞪坐起來。“早安，我的小石頭。”戚守麟在他凌亂的發(fā)頂上親了一下。池焱的眼睛隨著著愛侶的行動轉(zhuǎn)著，他脫下睡衣，線條流利精實的背肌隨著穿衣服的動作時而緊縮時而鼓起。隨著貝母紐扣一粒粒系上，α變成了一副斂靜矜貴的模樣。

    “今天系哪一條領(lǐng)帶好？”戚守麟問他，見他仍是一副愣愣的模樣，只在拿了斜紋領(lǐng)帶的時候多眨了幾下眼睛，就權(quán)當(dāng)他喜歡這一條。

    小兒子聽到各種響動也醒了，有力地開始哭。被戚守麟抱著交到池焱懷里。不知怎么的，池焱接過孩子的時候有些瑟縮。臥室的門一打開，戚皚蒔跟個小旋風(fēng)似地沖了進來。一蹦跳上了他們的大床，手里抓著自己扎頭發(fā)的小草莓頭繩，拱到池焱身邊：“爸爸、爸爸！??！梳頭，我要梳一個公主頭?。　?/br>
    一時間兒子的哭聲、女兒的叫聲圍繞著池焱，一刻也沒停。

    β青年身子僵硬，嘴唇下彎，疑惑地看著這兩個圍繞著自己的小東西。最后看向一旁的戚守麟，委屈又無助地叫了一聲：“爸、爸爸……”

    “‘雛鳥綜合征’……”譚徹的舌尖反復(fù)滾動著這個奇怪的病名。

    “醫(yī)生說是因為照顧孩子受影響，把自己也當(dāng)成孩子了?！?/br>
    譚徹的眼神讓戚守麟如坐針氈，畢竟岳父大人說過對自己的考察期是“永遠”，這才過了幾年吶，池焱就一下子變得傻傻的了。

    “我也不是沒照顧過孩子，怎么沒得過?！?/br>
    “估計是池焱特別上心的緣故……”差點又把池焱在家里不受關(guān)注的事給連帶出來，戚守麟趕緊輕咳了兩聲，“不過不是什么大病，醫(yī)生說少則一兩天多則四五天就能恢復(fù)正常了?！?/br>
    “那行，”譚徹站了起來，摸摸池焱的臉頰，“焱焱和爸爸回家吧。”

    “不！”戚守麟一下子緊張了起來。

    譚徹語氣平淡地反問道：“不是說他把自己當(dāng)成了孩子嗎？那和我這個爸爸一起回家再正常不過了?！?/br>
    “不……爸，我的意思是說……”

    “不，”此時坐在旁邊的池焱突然出了聲，他屁股還坐在沙發(fā)上，朝戚守麟那挪過去，躲在他的身后緊緊地拽著他的胳膊，先是偷瞄了一眼臉色不佳的譚徹，再看一看戚守麟，沖他弱弱地叫：“爸爸?！?/br>
    譚徹當(dāng)場沒厥過去。

    “就是這樣……爸，”戚守麟露著討好的笑，但在譚徹看來莫名有一種耀武揚威似的感覺，“不是我不愿意。一來孩子們都離不開他，老二還吃著奶呢。二來，這病如其名。雛鳥就是將破殼睜眼后第一眼看見的物或人當(dāng)做父母，得時刻跟著、模仿著，這叫印隨行為。池焱今天第一眼見到的就是我，所以……”

    “所以我這當(dāng)了二十多年的爸爸，今天就不是他爸了？”譚徹冷艷的眉眼瞪視著α。

    “當(dāng)然不是。”面對即將動怒的岳父大人戚守麟依舊笑臉相迎，他被譚徹打罵過兩回早就摸清他的脾氣了。這父子倆正好相反，譚徹是吃軟不吃硬。“您把池焱帶回去，家里其他人得多擔(dān)心吶。小夢和小毅還讀書，要因為這影響了可不好……”

    好說歹說，總算是把池焱留下了，并一再保證譚徹可以隨時來看他。

    離開的時候譚徹還回望了一眼，雖然拿出了長輩的架子，但實際上他并不能怎么樣。池焱眼里全然依賴的目光他從來沒有見過。這個孩子仿佛在很小的時候就早早懂事了，從來沒有撒嬌過，渾身都透露著一種“我挺好的”、“去關(guān)心別人吧”的氣息。

    沒有很優(yōu)秀，也沒有很糟糕。只要放在那里就行了，也不會怎么樣。

    但戚守麟是不同的，他沒有被這種表象所惑，反而給這樣一個普通的β傾注了很多的愛。

    因為池焱的情況，戚守麟只好在家辦公。池焱對一切都覺得很陌生，唯獨要緊緊跟著戚守麟，像一只緊隨親鳥的雛鳥。

    池焱現(xiàn)在也帶不了孩子，戚守麟就把小兒子放在旁邊的手推搖籃里。相當(dāng)于他一個人得看著兩個?！霸谶@里和……爸爸一起看書工作好不好。”戚守麟給了池焱一本戚皚蒔用來認(rèn)識動物的畫集，雖然對著伴侶自稱“爸爸”總有一種違和感，但既然池焱都這么叫了，他沒有理由拒絕。

    池焱現(xiàn)在的心智應(yīng)該也沒比戚皚蒔大多少，聽了“爸爸”怎么吩咐，就很認(rèn)真的坐在椅子上，用手指指著一行行字好好讀書。但他仍會時不時抬頭看向戚守麟，仿佛怕他會突然消失一般。

    “爸爸”的目光也不總會在他身上，旁邊那個更小的孩子得到的注意力比他要多。他哭的時候，“爸爸”會放下手頭的工作將他抱在懷里慢慢踱步，輕輕哄著他。

    “焱焱，給寶寶喂一下奶好不好？”戚守麟一手抱著孩子，另一只手牽著池焱坐到他的大腿上，誘哄著問。孩子總得喝奶，當(dāng)務(wù)之急是讓池焱愿意哺乳。

    池焱委屈地接過寶寶。

    我也是寶寶呀，我為什么要喂奶。他百思不得其解。但這是“爸爸”的要求，得聽“爸爸”的話。于是便任由戚守麟解開他的衣扣，將嬰孩送到他的胸前?？粗⌒〉膵雰撼缘闷饎艃旱哪樱睦锔滩蛔∑嗳唬何叶紱]有奶喝呢。

    但池焱只是很沉默地喂完了奶。不能給“爸爸”添麻煩，因為這樣會讓人不喜歡。喂完奶之后，戚守麟抱著兒子順了順奶嗝，見池焱依然低頭看那本圖畫書，很是認(rèn)真的模樣。真是乖得緊，戚皚蒔若是能有他一半也不至于那么讓人cao心。

    “爸爸去給他換尿布，焱焱能一個人待著么？還是要跟我下來?！钡玫搅恕澳茏约捍钡幕卮穑菔伧攵谒浀冒岩路酆?，就帶著兒子下來了。

    換尿布這事自然有陳嫂她們來做，戚守麟只是把孩子交給她。更多的還是想偷偷看看池焱要是不在自己身邊會是個怎么樣的表現(xiàn)。

    輕手輕腳地上了樓，見書房里的池焱背對著他依舊坐在椅子上。

    真是乖，怎么能有這么乖的人。

    戚守麟不自覺地綻出一縷笑，剛想開口表揚他，卻見他抬手在眼睛上抹了一下。緊接著肩膀也開始一聳一聳的。

    “池焱！”他再也藏不住了，叫了一聲他的名字，大步走過來在人面前單膝跪下?！鞍职?？！”池焱先是一驚，看到他的到來又是歡喜，可最后仍是垂著眼睛看書。連衣服扣子都還是開著的，隱隱約約露出不算白皙的胸膛。

    “爸爸去看小寶寶吧，”他低著眼睛，眼淚啪嗒滴在銅版紙制的書頁上，滑溜出一截濕痕，“我沒事，我挺好的?！?/br>
    戚守麟的心被攥得很緊，嗓音沉澀：“你不想要爸爸離開，為什么不說？”

    池焱在書上指著字的手指頓了一下，小聲說：“因為、因為這樣不好。不能給爸爸添麻煩?！?/br>
    不給別人添麻煩、不做出格的事。是這個β的做人準(zhǔn)則，說出來也無甚高風(fēng)亮節(jié)之志、懷瑾握瑜之德。像他的人一樣普普通通。

    只是不知道為什么有點讓人心疼。

    “你……”戚守麟將他抱起來，像在心口捧住一片羽毛，“隨時都可以向爸爸撒嬌，好不好?！?/br>
    池焱牢牢抱住書，也不敢摟住戚守麟的脖頸，問道：“什么是‘撒嬌’啊……”

    戚守麟思索了一下：“‘撒嬌’就是……你想要什么，就告訴爸爸?！?/br>
    “不用了，謝謝爸爸，”池焱很快就給出了回答，“我沒有什么想要的?！?/br>
    “我指的是。只要你想，爸爸就會抱著你；只要你想，爸爸就會看著你；只要你想，爸爸就會什么都不管，只待在你的身邊，”戚守麟用額頭抵著池焱額頭，認(rèn)真地再問了一次，“告訴爸爸，你到底想不想，嗯？”

    過了很久，池焱才扭頭怯怯地看著他，幾不可見地點了點頭。

    戚守麟終于舒了一口氣，牢牢把他摟在懷里，順著脊背撫摸著。

    果然，沒有誰是生下來就“聽話”，就“懂事”；就知道“分享”，就不會“嫉妒”。

    只是對于這個β來說，所有的渴望——渴望被愛、被珍視、被關(guān)注，都在一次次的“要聽話”、“不要給別人添麻煩”之中被漸漸消磨了。

    “我沒事，”那張平平無奇的臉上露出憨厚的笑顏，“我挺好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