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守麟到教室的時候池焱還沒來，空空的桌子上放著他的校牌。戚守麟掃了一眼，校牌上頭發(fā)剪得短短的池焱樂呵呵地望著他。

    池焱

    性別：男

    性別屬：β

    高二（4）班

    跟戚守麟想的一樣沒有任何讓人覺得意外的地方。他把校牌翻過去蓋住，不讓池焱傻笑的臉出現(xiàn)在他的眼前——第一天進校這家伙就對自己的頭發(fā)指指點點的已經(jīng)很讓人不爽了。

    戚守麟剛坐下沒一會兒，池焱也來了。他氣喘吁吁地抓過校牌道：“原來落在座位上，幸好沒丟……早呀！你剪頭發(fā)啦！”池焱發(fā)現(xiàn)同桌驚人的變化，戚守麟沒了頭發(fā)的遮擋將輪廓分明的優(yōu)越五官完全顯露出來，黑白分明的眸子睨了池焱一眼

    “你原來長這么帥??！”池焱驚訝地看著他，由衷贊嘆。戚守麟不是不知道自己外貌上的優(yōu)勢，鼻子里發(fā)出“哼”的一聲，好像在嘲笑池焱沒見過世面的樣子。“你到底進不進去？”少年α帶著不耐煩的語氣，他已經(jīng)給對方讓位挺久了。

    “噢！進、進?！背仂挖s忙坐回了自己位置上，從包里掏出早餐開始吃。他帶的早餐是綠豆糯米飯加臘腸，綠豆蓉的清香和臘腸蒸出的油香直鉆進戚守麟的鼻子里，他不自覺咽了口唾沫。

    “你吃早餐了嗎？”池焱的一邊臉頰吃得鼓鼓的問他?！班?。”戚守麟眼睛都不轉(zhuǎn)，翻了頁英語書?！靶ｉT口賣的糯米飯加香腸特別好吃?！背仂徒乐疵罪堖呎f話，聽起來黏糊糊的，在專門上過餐桌禮儀課的戚守麟眼里感覺粗俗?！拔以绮筒怀赃@種油膩的東西?！逼菔伧肜涞卣f道，他今早吃的是雞蛋牛奶三明治，完全按照在國外多年來的飲食習(xí)慣，連牛奶都是喝冷的。

    “這樣啊，那太可惜了，真的好吃。”池焱就著袋裝豆?jié){吞下最后幾口糯米飯，還把袋裝豆?jié){的袋子跟吹氣球似的吹脹又吸扁，反復(fù)幾次就能將剩余的豆?jié){全部吸凈，最后再打個滿足的小飽嗝，早餐算是美美地吃飽了。

    戚守麟先是看不慣他吃得油汪汪還不擦的嘴唇，又是聽不慣他英語早讀時中式英語濃重的口音。池焱吃飽了精神振奮讀得大聲，戚守麟坐在他旁邊捂住靠近他的那只耳朵，眉頭擰著就沒松開過。

    讀完一篇課文，巡過堂的MISS陳請戚守麟單獨讀一段，說是讓大家感受一下比較標(biāo)準(zhǔn)的發(fā)音是怎樣的。戚守麟站起來不疾不徐地讀了一段課文，他從小生活在英語環(huán)境中，讀的又是有名的貴族男校，朗誦和演講技能自然不在話下。雖然他嗓音較高有些與外貌有些不匹配，但單調(diào)的課文從他口中念出有如詩歌般動人。

    讀完之后，班上同學(xué)自發(fā)地報以熱烈掌聲，池焱鼓得尤為起勁。戚守麟表情淡然地坐下，并沒有顯出很得意的樣子，他早已習(xí)慣被贊嘆與掌聲包圍，達到這種程度的優(yōu)秀是理所當(dāng)然的事情。

    “你讀得真好，”戚守麟本就想借著這番表現(xiàn)讓池焱有點自知之明，沒想到他不僅沒因為自己濃重的中式英語感到羞愧，反而還熱切地詢問，“你怎么學(xué)的，能不能教教我？”“這個教不了，得有語言環(huán)境。環(huán)、境，你懂嗎？”戚守麟刻意強調(diào)，想讓池焱知道自己是達不到他這個程度的。可池焱眼珠子一轉(zhuǎn)：“沒關(guān)系，你以后讀的時候我就在旁邊跟著模仿也行?！?/br>
    戚守麟終于忍不住了，本想殺殺池焱身上那股莫名振奮的勁兒，沒想到他還越挫越勇：“你真的很煩你知不知道?！贝嗽捯怀?，池焱明顯怔愣了一下，發(fā)亮的眼睛黯淡下來好半晌才嚅囁道：“對、對不起?！焙髞淼恼麄€上午，他再沒跟戚守麟搭過話。

    按理來說戚守麟本該樂得清靜，可不知為什么他心中總覺得毛刺刺的，老想用余光去瞟池焱，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語氣太重了。換作以前，以自己為中心的他絕對不會產(chǎn)生這種想法。

    還是不要把同學(xué)關(guān)系搞得太僵，戚守麟心里是這么解釋的。可他又拉不下臉來主動跟池焱說話，于是趁課間拿出手機看自己以前在國外打橄欖球的比賽視頻，還故意把屏幕朝池焱那邊轉(zhuǎn)了轉(zhuǎn)，他知道池焱沒看過橄欖球比賽忍不住好奇肯定也會想看。

    果然如他所料，池焱真有在偷偷瞄他的手機屏幕?！跋肟淳涂?，偷偷摸摸的干什么，你是老鼠嗎？”戚守麟抓住池焱視線瞟過來的瞬間發(fā)話。池焱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知道戚守麟是讓他看了，于是湊過去認真看。

    那時的戚守麟還有一頭及肩的中長發(fā)，頗有種古典式的秀美?？僧?dāng)他戴上白色的橄欖球頭盔，從面罩中透出的眼神又像刀鋒般銳利。開場前他和隊友們手搭著肩圍成幾圈，發(fā)出鼓舞的激昂吼嘯，此刻沒有人會再覺得戚守麟秀美，他就是賽場上的猛獸。

    池焱看不懂橄欖球的比賽規(guī)則，眼睛只會追著戚守麟走，他覺得場上的人都撞得好兇，好像隨時都能干起架來?！澳憔氝@個累不累??？”池焱看得吃驚，嘴巴不自覺微張著?！暗谝惶煊?xùn)練的時候就累得脫力了，回去就吐，起床后還感覺微微頭暈?！逼菔伧胝f起自己過去練橄欖球的辛苦經(jīng)歷時像說吃飯睡覺那樣平常，“多吐幾次就習(xí)慣了。不這么練撞不過那些鬼佬。”

    “怪不得你有這種體格，”池焱在自己的胳膊上比劃了兩下，“要是像我這樣一下就被撞飛了?！逼菔伧胙劬Τ且黄玻f：“確實。但橄欖球可不是光憑蠻力的運動，精妙的戰(zhàn)術(shù)使用才是真正能取得勝利的根本，不過身體素質(zhì)也是基礎(chǔ)?！?/br>
    “欸？”池焱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興奮道，“你長得又高，對抗能力又強。干嘛不參加我們學(xué)?；@球隊呢？”戚守麟說：“我沒打過籃球?！背仂鸵荒槻豢芍眯牛骸安粫桑磕猩径即蜻^點籃球吧？”戚守麟心道他這是在說自己不是男的嗎，挑眉反問：“就你？矮子、竹竿，能打嗎？”池焱挺起胸脯：“那怎么沒打過，我也是學(xué)校籃球隊的。”戚守麟冷笑：“真沒看出來。”

    “不信你來看看怎么樣，說不定在籃球上我比你厲害哦?！背仂投歼@么下了戰(zhàn)書，天性好勝的α怎么可能不應(yīng)，當(dāng)下約定放學(xué)后兩人到球場上比試一把。

    市一中秉持讓學(xué)生全面發(fā)展的辦學(xué)目標(biāo)，各種體育藝術(shù)等社團活動也搞得有聲有色相當(dāng)正規(guī)。戚守麟原本以為池焱說自己籃球隊是在騙他，沒想到來了球場池焱還真跟籃球社的人說起話來。教練上下打量了戚守麟一眼，叫練習(xí)中的同學(xué)們讓出個半場來。

    池焱運著球走過來說：“就以這個半場做范圍，比五個球，誰先進滿五個誰就算贏。”戚守麟說：“可以。”

    池焱此刻還沒有對戚守麟的身體能力有多少了解，認為戚守麟不過就是高一些壯一點，心里也抱著“他沒打過籃球”而自己還練過一段時間的僥幸。沒曾想甫開局就十分難纏，戚守麟防守極為嚴(yán)密，無論他怎么變換運球方式尋找突破點都未能成功。池焱當(dāng)即選擇做出原地跳投的假動作，趁戚守麟也起跳的時刻瞬間從他臂下穿過。

    突破成功！池焱興奮還不到一秒，突然他感覺整個人被一股極大的力量撞了出去，在地上滾了好幾圈。戚守麟倍經(jīng)訓(xùn)練的身體和神經(jīng)早已先于大腦做出應(yīng)對把池焱撞倒，但幸好在做出撞擊動作的瞬間也意識到這不是在打橄欖球，馬上抱住池焱一個旋身讓自己先受到倒地沖擊。

    池焱都懵了，他哪里被這種在籃球中明顯犯規(guī)的動作放倒過。再加上戚守麟的強健臂膀像護住橄欖球一樣緊緊勒著他，差點沒讓他背過氣去。

    “你沒受傷吧？”戚守麟低頭看著懷里的池焱，只能看見他頭發(fā)剪得很短的毛茸腦袋，以及感受到他身上熱乎乎的溫度。電光火石的危險一瞬，讓少年α的全部筋rou、感知都調(diào)動到了巔峰，可在這么近的距離他居然沒能感受到池焱的信息素?。?/br>
    籃球社的教練也察覺了這邊的突發(fā)狀況，帶著幾個社員沖過來了，問摔在地上的兩人怎么樣有沒有受傷。池焱從戚守麟懷里爬起來，笑著摸摸自己腦袋說沒事。戚守麟習(xí)慣了摔打，這點程度自然對他來說不算什么。兩人稍微休整了一下繼續(xù)比賽。

    戚守麟經(jīng)過剛才那驚魂瞬間，動作明顯有了控制。都是池焱在控球，池焱奇怪地問他干嘛不搶？戚守麟目光一凜，壓低重心向前突進，竟一只手將池焱攔腰扛了起來，另一只手懷抱著球。

    “不是、不是這樣??！嗐……”池焱被他扛在肩上蹬著兩條腿，覺得又好氣又好笑。戚守麟果然還是沒法一時間將打橄欖球時的習(xí)慣轉(zhuǎn)變，這樣的比試最終不外乎他被戚守麟撞飛或者被戚守麟這樣捉雞仔似的扛著，沒有什么意義。

    少年α收緊箍在他腰間的手臂顛了兩下，冷不丁說：“你好輕，而且……”他突然收住話頭沒有再說下去。池焱從他肩上掙扎著下來：“而且什么？”“沒有。”戚守麟把球還給池焱，又變回一副冷冰冰的樣子。

    教練看完這場無果的比賽后問戚守麟以前是不是練過什么其他運動，戚守麟回答說練的橄欖球，拿過高中聯(lián)賽冠軍。教練的眼里仿佛立即放出光彩：“橄欖球啊？那對身體素質(zhì)要求可高了，既然你都拿過冠軍那來打籃球很上手的，要不要加入校隊？”

    池焱在一旁同樣以期待的眼神望著他。戚守麟動了動脖子，模棱兩可道：“我可以先試試看嗎？”教練當(dāng)然連連說好。

    走出校門的路上，戚守麟問池焱：“我加入籃球隊，你在傻樂什么？”池焱推著自行車，扭頭對他嘿嘿一笑：“因為籃球隊挺好玩的，能認識好多人。”戚守麟又摳他的字眼：“你是可憐我沒有朋友？沒人一起玩？”池焱趕忙辯解說：“那當(dāng)然不是了。就像你在國外玩橄欖球一樣，加入社團也能幫你快速熟悉和融入周邊環(huán)境嘛。”

    繞了那么多彎子，還不是怕他沒朋友。戚守麟從鼻腔里哼了一聲，可其實并沒有生氣也沒覺得厭煩。

    “咱們的比賽還沒分出勝負呢。為了避免你說我勝之不武，我等你也掌握了籃球的基本技術(shù)動作和規(guī)則之后再比。”戚守麟上了來接他的轎車之后，池焱還大聲在車外對他說。戚守麟降下車窗丟給他一句“知道了”，便讓司機開車。

    后視鏡中池焱蹬自行車的身影越來越遠。

    不知為何，戚守麟鬼使神差地抬起手嗅了一下自己的手腕——今天這里曾多次與那個β少年產(chǎn)生了接觸?？伤褪切岵坏饺魏纹渌奈兜?。

    真是奇怪。

    戚守麟突然煩躁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