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文森特想過提摩西會是一個不好伺候的主人，原始蟲族都不好伺候，但總得來說，辦法總比困難多。只要找清位置。

    可當他真正站到曾經執(zhí)事長的位置時才發(fā)現(xiàn)，“不好伺候”對于伯爵的習性而言，還只是最保守的一個詞匯。

    在年輕伯爵所擁有的財產中，擁有的不僅是物質財產。作為奉侍他的所有蟲侍，普遍與嚴格意義上來說，都是屬于提摩西的私奴。而這些私奴各有各的位置，有些蟲侍也許一輩子都不會有機會見上主人一面。

    在卡澤勒之前，幾乎沒有中級執(zhí)事與高級執(zhí)事能夠近距離且長時間的服侍過提摩西，銀發(fā)的執(zhí)事長將自己主人所有的隱私掌握在手中，無人能夠從中窺探一絲一毫來做鬼。

    也就導致，除開那些日常必須要為伯爵做的事情，大多屬于提摩西的中高級執(zhí)事對主人的概念模糊又守舊。

    主人是一個恐懼的符號，高高在上，是天生與他們不同的另外生物。

    包括文森特在內，在卡澤勒失蹤之前，他們知道主人喜歡喝酒——但所有的原始蟲族都喜歡喝酒。再具體一點是什么酒品種，執(zhí)事長級別以下的執(zhí)事就不清楚了。

    畢竟年年酒水進貢都是成千上萬的數(shù)目，而又有很大一部分會被重新包裝送人，一部分被窖藏，一部分用于主人自己辦宴會時所消耗（而主人從不喝宴會里由他人之手開過的酒）。

    這就導致文森特的臨時上位，除開那些大眾皆知的貴族癖好外，他對主人的了解不會比其他蟲族多到哪去。

    按照他們這些蟲侍交接工作的規(guī)矩，上一任執(zhí)事長卸任之前（如果能活著卸任的話）都會將主人的一部分習慣告知接替者。這樣一來是為了能夠讓主人用的順手，也避免不知輕重的新執(zhí)事因冒犯而更替過快。

    當然，能夠爬到執(zhí)事長位置的蟲族都不簡單。

    可就算再聰慧再敏感的蟲族，面對一個前任執(zhí)事長失蹤，主人本身又少言寡語，身份地位與本身階級（原始蟲族們）在外形象都十分危險的情況，文森特什么準備都沒有，就一腳踏入了黑森林中。

    他只能安慰自己。像卡澤勒那種戰(zhàn)奴出身的執(zhí)事都能在主人手下安穩(wěn)地活過十來個年頭，主人未必和大眾眼中，那些喜怒都喜直接爆發(fā)出來的原始蟲族一樣。

    ——至少在今天之前，文森特都在為這個猜測而感到些許安心。

    可真當文森特近身服侍提摩西超過一周，這個想法就被他拋之腦后。

    2

    室內香薰綿綿，文森特站在提摩西身后，像一個沒有生命的擺件那般安靜。

    而他的主人也不說話，整個房間只有冷氣的氣流和他們兩個生命體的呼吸聲。

    深紅發(fā)青年一坐就是半天過去了，看完今日需處理的文件后，在文森特殷切又盼望的目光中——主人您接下來有什么要求，請！——提摩西直接翻出了另外一個平板開始不務正業(yè)的看一些類人歷史資料。

    文森特：……

    放松，文森特。他這樣安慰自己。要有耐心，文森特。

    在放松又耐心的文森特的期盼下，他那性格神秘的主人直接在沙發(fā)里看平板看到夜時七點十分，中途喝空了室內吧臺低溫收藏的極地冰紋花，紫外恒溫柜中的地心烈焰，還有一盒用生物粒子浸泡水藏的500毫升四瓶裝的春國之吻。

    文森特：……

    主人，您完全不覺得尤利西斯公爵顛覆階層權利，讓整個社會格局都可能大洗牌的消息有問題是嗎？

    不動容就算了，您喝酒看沒用的類人資料……打發(fā)時間至少別弄得那么敷衍啊?。?/br>
    而且您喝酒也完全不表現(xiàn)出偏愛哪款酒水是嗎？

    也就原始蟲族的身體能同時抗住這幾種酒水的屬性相沖了吧！

    這些酒水用料不是市面常見的植物和rou塊，專供高階蟲族（極少數(shù)）和原始蟲族的酒水大多都是能源礦石與魔法側科技捕捉的元素粒子，極端天氣星球的地脈之水釀造，對于基因靠近母蟲的原始蟲族們來說只不過是辣一點的“液體”。

    而在基因劣化大半的一代種極其以下的蟲族眼中，就是帶毒的放射物質液體。

    原始蟲族這邊，喝下這些特釀只會讓血液加快，產生普通蟲族喝酒時的生理反應。這些特殊酒水也不是全然對原始蟲族沒有影響，該有的毒性與輻射影響依舊存在，只是原始蟲族體質更好，能夠更快速的代謝掉。

    比起能夠快速代謝掉的‘危險酒精’，這些口感出眾，一代種完全喝不了的酒水，深得原始蟲族們的偏愛。

    文森特被吩咐去拿酒，拉開伯爵那占據(jù)了整個墻體內嵌的窖藏柜的門時，都站在原地愣了好一會。他的出身不算低，家族里同樣供奉過原始蟲族（但在文森特出生后幾年那位原始蟲族就死于親族殘殺）正是因為家族龐大勢力根深，兄弟競爭激烈得要命，文森特才決定另找出路，換一個方向，一旦成功，那可比原先的主家家族還要有頭有臉。

    看看卡澤勒……不就是最好的證明。

    但就是這樣出身的文森特，看到提摩西那一酒柜房間的藏品時，都愣住了好半響。

    卡澤勒出身低微，可起點卻高的離譜，從識貨教導開始用的就是提摩西的標準，銀發(fā)雄蟲不會為這些酒水動容。可出身于大家族的文森特就不一樣了。他見識過，知道價值，所以更加被容易震撼，露出失態(tài)的樣子。

    文森特看著這些市面上流通最昂貴的或根本就不流通市面的頂尖貨，整整齊齊卻又過多的擺放在里面，如一樹成熟過多的果實。

    各個酒柜都安裝著抑制鎖，部分散發(fā)輻射的特殊酒水被裝在或透明，或寶石，或秘銀與彌硫銅制成的酒瓶中，牢牢地隔離開那些對普通蟲族身體有害的放射波。

    但那些造假不菲的抑制鎖，本身就用貴金屬與能源石做成的透明酒瓶此刻存在感幾近于無，讓灰發(fā)執(zhí)事失語的是那些被裝進打磨成玻璃色酒瓶中的酒水；或精致或簡約的酒瓶中，有的酒液如流動的金砂，在造型精致的酒瓶中緩緩‘游動’，造成一種視覺上的盈動感，仿佛里面灌入的不是酒水，而是一種特殊的液體生物。

    還有很多酒水呈現(xiàn)半固態(tài)，又或是冰塊的樣子，各個都被裝在造型完全不同的酒柜中保存，文森特能簡單的認出一些市面上昂貴的，拍賣會名單上見過的，但更多的是文森特在自己關系網中，所能接觸到最高級資料中都沒有見過的液體形狀。

    文森特形容不出，他的精神力等級很不錯，眼神被困住了大約五分鐘，勉強回神。他找不出更多的贊美之詞了，這些酒水看上一眼就知道，絕對不是會經過他的手，經過他們這種中級或高級執(zhí)事的手能夠看到的名單。

    酒水各異，如金砂漫游，又如銀河之杯。

    特殊液體的放射毒性被抑制后，這些無價的酒水只剩下純粹的美。

    在今天之前，文森特都很難想象，一瓶簡單的酒—液體，能夠漂亮到什么地步。

    文森特怔愣回神后，心頭涌起一陣火熱。

    這只是……伯爵其中的一個酒柜……

    3

    文森特出生后，家族里供奉著的原始蟲族大貴族在第三年死于親族殘殺，他實際上沒有享受過多少所謂的‘大貴族’附屬家族的庇護光環(huán)。

    而轉投伯爵旗下后，伯爵的性格更是古怪，所有親政要務都放在一個出身不明的劣跡雄蟲身上，底下的中高級執(zhí)事更多時候都是被分配到管理不動產和其他星球的商務管理。

    文森特相信肯定有其他高級執(zhí)事接觸到伯爵更深一點的賬務財產問題，但那個時候文森特只是憑借想象去推測，直到這一刻，文森特才清楚的意識到，比之前想象還要更加清晰地意識到——為什么身邊認識的所有蟲族，包括不限于同級的執(zhí)事，認識的純血一代種，家族里年長的長輩們——誰都想要獲得，或是拉進自身，自己家族與大貴族的關系。

    原始蟲族的血與骨固然是最重要的因素，可撇除這個主因，哪怕只是一點點從這群大貴族手里漏下來的一點資源，都足夠幾個中型家族大洗牌了。

    由此，文森特更加不能理解，為什么自己的主人在聽聞那樣的大消息，還能無動于衷。

    4

    通常來說，當一個正常心態(tài)的蟲族——當然，他完全沒有冒犯伯爵的意思，這只是個合理推論——聽到一件事關自己階層生存利益的變動的消息，哪怕是再酒精灌腦，只想躺在斗獸場醉生夢死的蟲族，不說全神貫注，起碼也要多分一半，一大半的精力與重視來看待這件事。

    而對年輕的伯爵與他的所有原始蟲族兄弟來說，阿尹曼－尤利西斯這次作為母蟲遺產中心負責人，收歸了部分兄弟的財產卻未歸序，而是直接扣下，以發(fā)展名義進行的拍賣行為十分異常。（是文森特這種一代種都覺得詫異的情況）

    原始蟲族根本不缺金錢與財富，阿尹曼－尤利西斯這個行為除了挑釁整個原始蟲族的階級，還進一步將整個階級的固態(tài)打破，讓純血蟲族擁有（如果在這些遺產中真的拍下基因序列的好東西）真正能夠一腳踩進原始蟲族階層的機會。

    在純血一代種及其以下的蟲族來說，這當然是件好事，天大的好事。

    阿尹曼－尤利西斯這一項堪稱背叛兄弟與地位優(yōu)勢的行為，直接讓他的聲望在無數(shù)普通蟲族中沖上巔峰。

    當今（舊歷史）的社會制度已經處于一種畸形的帝制變體，在沒有女皇的混亂王朝制度中，由于近百年來類人文化的無聲侵染，億萬蟲族之下，那群處在金字塔頂端的族系；早在十幾年前，二十幾年前，就生出了重新簇擁一個“母蟲”為帝首的想法。

    蟲族們沒有自己的文化體系，他們對制度與階級的演變全部抽自類人種族的歷史，而部分歷史又與蟲族社會的情況相貼。這就導致了一些充滿野心的一代種想要靠政變直接洗牌如今的社會情況。

    純血蟲族的數(shù)量是原始蟲族的千萬倍，可卻被這數(shù)量不過百的歷史遺留物種靠血脈的力量壓制，時間久了，誰人都會生出其他心思，將這群什么都不用付出就能坐享其成的大貴族們拉下馬。

    可以說這個畸形的帝國，就算沒有什么外力，再過幾年也會崩于自家內訌。

    阿T都不用推算太多太詳細，簡單看看社會布局就能知道。尤其是這些蟲族的DNA里就刻著強食貪婪的序列，純血一代種在資源上不如原始蟲族占據(jù)的多，可他們精神穩(wěn)定方面可比原始蟲族優(yōu)勢太多了。

    如果這些純血一代種有足夠的耐心，完全可以等到他們這些原始蟲族自相殘殺完了，再以公正此類冠冕堂皇的理由瓜分母蟲的財產。完全合理合適。

    但是……

    提摩西把最后一杯極地冰紋花喝完，正好看完文檔里3號冊的類人歷史的部資料，他把平板投影一關，吩咐身后的執(zhí)事。

    “準備飛艇，去看伊森·阿克希。”

    文森特等了差不多一整天的指令終于下達，他應聲完走出去的步伐都是輕盈的。

    提摩西站起來走到落地窗前，他望著高塔之下輝煌的不夜城港口，連綿的夜燈像張璀璨的星光毯，從雙子塔這頭，一路延伸到提摩西目力極限盡頭的地平線。

    星球體本身由鋼材與枯骨，寶石與金屬所硬拼出來的不協(xié)調感，此刻都被這些璨爛炫目的夜光星燈掩蓋下去，整個不夜星就像一顆切割極致完美的鉆石般美麗。

    年輕雄蟲自言自語道：“的確很繁華……難為那群一代種忍到現(xiàn)在才開始發(fā)力搞政變了?！?/br>
    站在落地窗前的年輕雄蟲又沉默了下去，直到灰發(fā)執(zhí)事帶著其他高級執(zhí)事進來為其更換出門著裝，伯爵都沒說話。

    這使得伺候的蟲侍們越發(fā)嚴謹而小心，文森特更是繃著頭皮輕聲詢問了主人，此次出門的性質。

    “是否是去參加阿克希子爵舉辦的宴會？”

    文森特手提一套宴會風格的長袍，潔白如新的白鼬皮縫制在猩紅絨底的披風上，披風底部繡滿了用特殊金絲織成的家族紋章與纏枝花紋——一件完全可以直接去加冕什么爵位的厚重披風被展示在主人眼前。

    巴洛克混搭洛可可風格？不然就選宴會專項使用的哥特風？配飾，對，選全套的。文森特在心里碎碎念著。這點他倒是和卡澤勒同步了。

    一直保持安靜——實際上就是在掛機發(fā)呆的阿T一回神就被這金光閃閃的土氣給瞇了眼睛。

    阿T：……

    嚴格來說，這條披風并不土氣?？蓪Ρ戎翱衫諘樘崮ξ鳒蕚涞姆?，相對來說，就顯得……“奢華”“夸張”。

    很像涅柔斯賽利安會穿出門的類型。

    “換一條?！蹦贻p的主人好似被驚擾從什么事中回神，但他只是動了動眼珠子，往下一瞥，眉頭微皺，說：“簡單點，黑色系，不要太多配飾?！?/br>
    “好的，主人?！蔽纳貨Q定當晚就回去把這個風格的宴會服序列調到伯爵衣柜里，所有衣服排序的最最后面。順便為自己又收集到了一個有關主人的信息而滿意。

    比起奢華厚重的金線，主人更偏愛簡約款式的服飾。

    嗯。是不是有點簡樸了？文森特這樣想還沒超過兩分鐘，在伯爵專門管理戒指權章那一塊的高級執(zhí)事端著戒指托盤過來時，就默默收回了自己的想法。

    伯爵的配飾有另外一個專門的系統(tǒng)保存，其中每一件珠寶首飾都是用能量巨大的特殊石頭或寶石制成，就連卡澤勒服侍時期，銀發(fā)的執(zhí)事長取戒指都需要特殊授權才能叫得動這個系統(tǒng)的高級執(zhí)事們。

    “主人?！必撠煴９芙渲笝嗾碌母呒増?zhí)事捧著托盤輕聲行禮后，將托盤微微舉高，由提摩西親自選今日要戴出門的戒指。

    一排魚貫而入的高級執(zhí)事有七八個，每一個捧著的托盤上都有十枚做工精致無比，鑲嵌著寶石或是水晶，切割完美的能源石。

    一直負責幫手處理伯爵日常郵件，完全沒有觸及過（主要是卡澤勒抓得嚴）日常用度的文森特：……

    提摩西隨手從第一個托盤里抽了兩枚黑色寶石為主體的細戒，套在了自己雙手中指上，又挑另外一枚素戒戴在大拇指上，再多的就沒有選了。除開他本身就一直戴著的抑制戒指，今天選的戒指素的讓人想到他要去參加什么葬禮似的。

    在主人選完戒指后，那群一直微微低頭，負責保管珠寶的高級執(zhí)事們就像來時那樣，近乎無聲地消失在門簾之后。

    文森特正在為提摩西系領帶，他的手不見抖，輕柔又靈巧地將黑色嵌印著銀絲花紋的領帶抽出，拐折，再慢慢系緊。

    他離主人靠的很近，哪怕提摩西今天早上起來噴過了抑制香水，文森特都能在主人身上嗅到很淡的甜意。

    甜意像被冰杯兜過的酒，打著旋以一種輕柔的力度沖入文森特的喉嚨，讓他干渴發(fā)緊。

    有一種有形的東西此刻成轉化成無形的能量灌入文森特的心中。

    灰發(fā)執(zhí)事低著眉眼，沒有直視主人的臉，他的視線輕忽又小心地落在提摩西蒼白的脖子上。

    伯爵的脖子也是蒼白到讓人不舒服的顏色，但很微妙的，往衣領里面看一點，能夠看到一些被衣領遮蓋住的細細血管。

    纖細，彎若花枝般的靛青之蛇般臥在蒼白的脖頸上，讓人意識到：噢，原來您也是有生命在體內脈動著的??？

    而室內已經飄蕩著那股冷香薰的味道?？晌纳氐男嵊X卻被另外一種味道全然的占據(jù)。

    帶著微妙甜意的冷香，鋒利割喉。

    ……那是，權力的味道。

    文森特正用自己靈巧的雙手，勾動著一條黑色的繩，輕柔地束緊這蒼白的脖子。

    而脖子的主人還稍稍抬了抬下巴，讓仆從在整理衣領時有更多的空間，不至于直接被仆從的手指觸碰到。

    當所有的一切都弄完，年輕的伯爵先一步離開，文森特在后快速下達這命令讓那些執(zhí)事將房間復原。而他在之后緊跟隨著也踏上了那艘赴會的飛艇。

    飛艇上，伯爵又開始看那些無趣的類人資料了。

    文森特站在主人的身后，開始以另外一種眼神看待自己的主人。

    他在想，怪不得卡澤勒會將主人周遭的一切把握得如此嚴格。

    文森特想，抓得太緊了才會被主人一腳踢開啊，你這個傻子。

    灰發(fā)執(zhí)事在主人休息的一個間隙，他稍一步上前，彎腰在主人耳邊輕聲詢問。

    “主人。在拍賣會開始前，會有很多中大型宴會提前舉辦，分布西區(qū)星系?！蔽纳囟似鹁破浚瑸橹魅说南銠壉匦碌咕?。他說：“此次消息分量巨大，主星外無數(shù)星系的封地蟲族都會盛裝前往?！?/br>
    “那些家族帶來的遠遠不止是人數(shù)，還有無數(shù)封地星系的新資源與奇珍異種，舉辦時間從今晚零點開始，就在西區(qū)的潘多拉星球上。也許其中一些珍奇異寶足夠映入您的眼簾?！?/br>
    “千千萬，源源不斷的新奇事物。主人，您感興趣嗎？”

    嗯？阿T正在構思自己下一封投訴信的內容，突然聽到這樣的建議。

    他第一個反應是：這個替補上來的執(zhí)事是傻大膽？

    按照提摩西原本的性格肯定是拒絕的概率更大。

    不過這個蟲族問話的方式卻很有趣，很謹慎卻又很機靈的將自己的目的隱藏在有趣事物之下。

    無論伯爵本人去還是不去，看上去都和他沒太大關系，他只不過是在恰當?shù)臅r候，為主人考慮了一下。貼心的。

    阿T平靜的心思突然又活了起來！

    這是！要出現(xiàn)佞臣的走向！

    ……停。

    佞臣關我什么事，那群一代種還要搞政變呢。

    …………但說真的，好想搞事情啊。

    年輕的伯爵閉目養(yǎng)神，半響都沒有回應。而灰發(fā)執(zhí)事卻也不急，耐心彎著腰，保持著那副謙恭而溫順的樣子。

    在兩刻鐘之后，提摩西才輕輕嗯了一聲，拿起那杯被重新滿了酒水的酒杯，小抿一口，又開始看起了文獻。

    灰發(fā)執(zhí)事微笑著，輕輕應是。

    他還真就沒見過，能夠不被欲望橫流沖夸的原始蟲族。

    比起將主人嚴防死守的蠢貨，文森特是標準的一代蟲族，他信奉著那套濁世規(guī)矩，信奉著，欲望能夠統(tǒng)治一切的主旨。

    當主人像其他原始蟲族那樣沉迷聲色犬馬，他還怕提摩西不用他嗎？

    向上，向上。

    只要永無止境的向上爬，就能夠把主人拽下來。

    主人，主人，您的弱點在哪里呢？

    5

    稍晚一些，他們的飛艇抵達了阿克希家族區(qū)域的私人醫(yī)療中心?？吹阶鴺藭r，文森特心中疑惑，什么情況？

    主星有頭有臉的能源大亨在醫(yī)療中心見面……阿克希子爵難道是受了重傷？文森特立刻開始腦內風暴。他還是第一次跟隨伯爵出訪，在以往這可是卡澤勒的工作范圍。

    在保持禮儀的同時，文森特也在觀察著周圍的情況。

    細細一看不由咋舌。

    整個私人醫(yī)療中心百米一哨，千步一崗，空防系統(tǒng)直接用魔法側能量架構起保護罩，來來往往的蟲族除了主人與他自己，其他全部都是淺紅發(fā)的阿克希蟲族。人均穿著軍備服，醫(yī)療中心的一些停機坪上光明正大的停著今年軍部才剛剛通過審核的新式機甲。

    比起不得到命令就不能直視的大貴族，文森特這位跟隨貴族的執(zhí)事可是被這群面無表情的阿克希蟲族盯得頭皮發(fā)麻。

    他的基因等級在一代種中相當優(yōu)秀，可阿克希家族目前是主星最強勢的一代種家族前幾位，不說少家主本身就和一位原始蟲族是好友，阿克希家族前身就曾有幸與一位原始蟲族聯(lián)姻結合，嚴格點來講，阿克希家族大多數(shù)蟲族都有一絲原始蟲族的血脈。

    一下子被一群狩獵者般的士兵釋以盯梢的視線，不過一會，文森特三件套下最里層的襯衣就濕透了。但灰發(fā)的執(zhí)事更加昂首挺胸，牢牢跟著伯爵，腳步穩(wěn)健，笑容像張面具一樣嵌在臉上。

    他跟隨主人一路綠卡通道，直達這所龐大醫(yī)療中心最深層的樓層，不出所料的，文森特被命令留在了大廳外等候。

    阿克希家族沒有怠慢在外等候的屬于伯爵的執(zhí)事。

    盡管這次所跟隨的不是他們以往最常見的銀發(fā)執(zhí)事長，這群淺紅發(fā)的蟲族還是以款待同盟蟲侍的最高規(guī)格來接待這位新的執(zhí)事長。

    文森特僅僅是陪伯爵出來了一趟，就品嘗到了在他當今階級，除非是伯爵所賜或是家族核心成員才能享受到的酒水與充滿新鮮能量的食物。

    但他很克制，只是以表禮貌的只小酌一杯，隨后微笑著拒絕了阿克希蟲族要繼續(xù)提供的休閑服務。

    不愧是主星權勢最重的大家族之一，哪怕是招待一位蟲侍地位的執(zhí)事，用的都是一代種能喝的酒水中，最頂配的那一批。

    苦玫瑰被酒精發(fā)酵后的特殊香味在舌尖炸開，佐以一代種少數(shù)能喝的高端酒水—春國之吻中，另外一種原料情人藤的果實，兩種著名的香料與飽含生命能量的rou塊一起釀造出的酒水，幾乎是一口就能讓人實現(xiàn)白日夢般的飄然夢幻感。

    多喝幾口下去所帶來的酒精快感不比在斗獸場打上一場產生的快感低。

    那股濃郁的香味在文森特唇舌內久久不散，可灰發(fā)執(zhí)事卻在這種帶著特殊魔力的酒水影響中，幻覺似的感受出一股更單一的味道。

    甜膩過頭的干澀，與一陣又一陣仿佛大口喝了冰水，導致喉嚨灼燒麻木般的凍。

    白日微醺帶來的清晰錯覺讓文森特能夠清醒的意識到，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東西，從而拒絕了阿克希蟲族的熱情招待。

    那位有著淺綠色眼睛的阿克希蟲族推薦幾次后，反而笑了。

    帶著社交感明顯的恭維說道：“不愧是跟隨伯爵的執(zhí)事啊，連哈樂蒂果實都能面不改色的拒絕第二杯?！?/br>
    文森特心念一動，他開始和這位阿克希蟲族聊了起來，在迂回的交談中，他知道了以前跟隨伯爵的那位執(zhí)事長——卡澤勒，竟然是從來不碰任何招待之物。

    “是很嚴格的長官呢?！边@位淺紅發(fā)的蟲族用詞也比較委婉。

    但文森特一聽心里就笑了，想著，這要不是跟隨伯爵出行，卡澤勒一定會被這些傲慢的一代種大罵不知天高地厚。

    在一場充滿社交話術的交談中，文森特和阿克希家族的蟲侍度過了一個還算愉快一小時，盡管對方甚至沒問過自己的名字叫什么。

    等到伯爵從里面的長廳出來后——很少見的竟然沒有看到阿克希子爵相送，文森特越發(fā)篤定子爵肯定是出了什么危及身體的情況——文森特與那位阿克希蟲族問候道別，轉身跟隨著主人離開。

    踏上飛艇離開前，文森特由上而下看著這個坐落在中央區(qū)，卻完全屬于私人領域的醫(yī)療中心。

    …等著瞧吧。文森特拉下艙門。

    我將會是最后一個執(zhí)事長。

    6

    不知是那場私人的會面發(fā)生了什么情況，伯爵的心情比出來時還好上了一點，主人竟然還有心思翻出一些藏品在飛艇上鑒賞了起來。

    文森特為主人端來一疊洗凈的水果與擦手用的熱毛巾，適時的詢問。

    “主人是想要贈禮于哪位大人嗎？”

    這一問倒好像提醒了年輕的伯爵什么事情，只見深紅發(fā)的雄蟲擺弄著黑色水晶擺件的手頓了頓，隨后的命令讓文森特有點意外。

    “你去一趟Iota（艾歐塔）A區(qū)?！碧崮ξ髡f，蒼白的手指像是在玩紙牌魔術，靈巧地勾弄著又從手指上的空間紐戒指里拿出了一個扎好緞帶的黑盒子，“去收藏間看看，如果人沒死，你就為他補充點能量。”

    “死了的話……”年輕的主人正在將那個黑色的盒子拆開，此刻仿佛是被禮盒內的東西吸引去了目光，又或是別的什么。在文森特的等待下，大約過了一分鐘，他的主人才再次開口。

    “替他做個墓葬群吧。”

    年輕的伯爵吩咐了這個沒頭沒尾的指令，也意味著接下來，文森特不用繼續(xù)跟著他一同赴會。

    “好的，主人。”灰發(fā)執(zhí)事恭順低頭。

    “授權會在你抵達那邊下放?！蹦贻p蟲族沉思了一下，又對文森特說：“有什么情況再和我說?！?/br>
    “好的。我會處理好A區(qū)的日流動通行申請?！蔽纳貞暎M管他現(xiàn)在完全不清楚主人為什么要他去一趟幾年不去一次的別墅行宮，還要送食物。送給誰？

    但這不妨礙文森特應聲，有卡澤勒在前，文森特可不想自己的效率在主人眼里比不過一個戰(zhàn)奴出身的低階蟲族。

    等飛艇經過交通樞紐時，提摩西換乘了另外一架制式更精簡更不起眼的飛艇，去赴一個文森特不知道的約會。

    灰發(fā)執(zhí)事目送著主人乘飛艇離開，之后指調著那些候機奉侍的中級執(zhí)事收拾好這邊停機坪的排場，在乘坐專屬通道的浮空輕軌時，文森特將今日伯爵去看阿克希子爵的后續(xù)處理好，包括一些伴手禮與社交贈言。

    等文森特從伯恩斯家族區(qū)域的交通樞紐抵達艾歐塔A區(qū)，已經是兩個小時后的事情了。

    艾歐塔是一個屬于伯爵私人宅邸群的區(qū)域名，里面的建筑原本是為了讓伯恩斯伯爵好好享受而建造的奢華宮殿群。準確來說，里面什么風格的建筑都有。

    只不過自落成后，提摩西就住了一次。

    年輕的伯爵嫌棄那一塊太過繁華，艾歐塔宮殿群500公里外就是主星最著名最熱鬧的斗獸場，日行交通流量過億。斗獸之聲與無數(shù)歡騰的聲音從未停歇，不夜星那漆黑的夜幕下，就這一片的夜空有流動閃爍的夜星。全是星系扇區(qū)日日而來的飛艇與星艦，源源不斷的外來客飛艇與小型飛行器織成一片星空閃爍之毯。

    哪怕是提摩西住在將近五百公里外（還是中心區(qū)）的宮殿群里，一抬頭就能日日看到那不會熄滅的‘流星’。又因為斗獸場收攬客流量的問題，這一片的空域無法建起最高規(guī)格的空防系統(tǒng)，導致年輕的伯爵住了一次就說吵眼睛，搬到了地勢更高的不夜港去。

    那兒的中心雙子塔是整個主星最高的建筑之一，并且修建了最完善的空域遮光網。

    于是艾歐塔這座本是摸著大多原始蟲族愛好所建造出來的奢侈宮殿就這樣被放置了。又過了幾年，徹底淪為提摩西伯爵用來放收藏品的倉庫。

    這件事情在外人與伯爵旗下的所有蟲侍都知道。

    誰都知道一個年頭里，沒什么怪事，伯恩斯伯爵幾乎不會來艾歐塔宮殿群住上半天，突然一個指令讓文森特過來，他摸不著頭腦的同時又有點發(fā)現(xiàn)伯爵秘密的隱秘興奮。

    文森特抵達艾歐塔A區(qū)后，授權開放區(qū)域的指令同步到了他的指環(huán)終端上。

    電子授權十分完善且人性化。里面直接定位了文森特接下來要去的哪個宮殿收藏庫，還清晰分化出了綠色通道路線，一些沒有授權禁止進入的紅色區(qū)域也標在了投影地圖上。

    電子授權里有6道簽名。

    文森特靠著這6道簽名，滿臉凝重的通過了那些身高超過2米，身穿重甲，臉上與額觸角都烙印著伯爵家紋的守衛(wèi)蟲侍。

    如果不是文森特需要用電子授權的簽名去感應關卡大門，他一開始甚至以為這些穿著厚重盔甲，手持掛旗長槍閉目守衛(wèi)的高大蟲族是人形石雕！

    當這些石雕一般的蟲族守衛(wèi)睜開眼睛，扭頭朝他看來時，文森特幾乎像是被刀子貼著動脈刮了一遍似的僵硬。

    那條在社交場合游刃有余的金舌頭僵在口中，灰發(fā)執(zhí)事安靜地將電子授權遞過去，任由那些遠遠比自己還要高出一個頭的守衛(wèi)核驗。

    文森特聽聞過一些關于伯爵私軍的傳聞，據(jù)說，這些蟲侍的來歷，全都出自執(zhí)事長卡澤勒之手。

    卡澤勒是個戰(zhàn)奴，眾所皆知的秘密。誰人見過他，都會在背地里嗤笑幾聲銀發(fā)雄蟲那上不得臺面的樣貌。

    但誰都不會否認，這個戰(zhàn)奴出身的蟲族調教出的士兵簡直讓人贊嘆。這些經由卡澤勒之手調控過的蟲族士兵，各個兇如猛虎，駐守在伯爵的財產星球上，成為最堅固的防線。

    至少文森特沒有一次聽說過，原始蟲族親族相殘中，哪一次出現(xiàn)過年輕的提摩西·伯恩斯伯爵領地之一被奪走的明確消息。

    等他被核驗完身份，終于抵達電子授權地圖中的定位時，文森特看到的是一座漆黑無燈的黑曜石高塔。

    文森特回憶著主人的命令，想著，第一步首先是去確定那位未知的客人是否還活著。

    會是誰呢？

    灰發(fā)的執(zhí)事核驗最后一步電子簽名，他走進了黑塔以后才發(fā)現(xiàn)里面采用了空間隔離技術，外面看上去是座塔，實際上的建筑其實是一座地牢。

    私人監(jiān)獄……？

    文森特的心猛地劇烈跳動一瞬，他無端的就想到了直接失聯(lián)近乎十天的銀發(fā)執(zhí)事長。

    那個家伙……可以說是條老獵狗了，只要是自己領了命令出發(fā)去任何星球替主人執(zhí)政，都會叫來一批高級執(zhí)事負責主人的日常。他就是這一批執(zhí)事中經常會被分到處理主人日常社交的一位。

    沒有交接就失蹤，這可不是卡澤勒的做事風格。

    文森特順著螺旋向下的臺階一步一步往下走，腳步無聲，但那些墻壁上幽藍色的燭火還是在灰發(fā)執(zhí)事經過時，幽幽亮起。

    這是一條很長很長的螺旋階梯，等文森特完全走到底以后，他甚至有些失去了時間概念。

    不過本身出身于高階級的文森特知道，一般在這種私人監(jiān)獄中，墻體里都會刻印魔法側的符文，讓任何來人都產生一些失重，或是失去方向感的迷失陷阱。

    文森特穩(wěn)穩(wěn)到底，也是托了手中的電子授權。

    樓梯的盡頭是一個圓形大廳，大廳四周甚至有雕刻精美的原始蟲族原型的石雕像，但文森特沒有花心思去看，他的注意力都在電子地圖的紅點上。那個紅點正指向圓形大廳弧線墻面上，開出的六扇拱門中的一扇。

    在那之后，就是主人口中的，“他”。

    文森特調整了一下呼吸，他下意識的正了正領帶，然后才踏步往那扇黑漆漆的石門走去。

    石門之后又是一陣寂靜的漆黑，文森特走在里面并不慌張，他自己的家族也有類似的私人監(jiān)獄。

    其中最為讓人稱道的是，一種來自魔法側魔法生物與科技側雜交試驗而出的刑罰具，這種被做成金屬鐵鏈的罰具是‘活’的。

    通常會用在一些犯了大錯，卻死不悔改，堅持所謂‘本心’的蟲族身上。

    這種金屬活體罰具說來擺脫其實很簡單。

    只要囚犯愿意認錯就好了。

    可能用的上這類罰具的囚犯，幾乎都犟得要死，寧可保持所謂的本心，也不愿意低頭，最后活生生被金屬活體給吃空血rou。成為這種類魔法科技的罰具養(yǎng)料。

    當文森特順著幽暗的燭火走到石門盡頭，越過黑曜石欄桿，里面是被無數(shù)暗金色鐵欄纏滿全身，雙目戴上束縛眼罩，消失近乎十天，在所有執(zhí)事頭上的那座大山——卡澤勒·T·布雷嘉。

    灰發(fā)的執(zhí)事發(fā)出一聲嘆息。

    雜種，你也有今天。

    7

    似乎是那一聲嘆息觸動了什么，監(jiān)獄內響起窸窸窣窣鐵鏈被拖動的聲音。

    文森特驚訝的看到，被那種活體罰具捆成這樣的銀發(fā)蟲族竟然還有體力來動，而銀發(fā)蟲族每動一下，那些捆在他赤裸身軀上的暗金色鐵鏈縫隙間就會溢出深紅色的血液?？摄y發(fā)蟲族完全不為所動，甚至到現(xiàn)在，文森特都能聽到對方平穩(wěn)的呼吸聲。

    又淺又輕，穩(wěn)定保持。

    ……讓人恐懼的強盛生命力。

    文森特在欣賞對方掙扎間，讓渾身捆綁的傷口反復撕裂好幾次后，才慢悠悠的開口。

    “您好，執(zhí)事長?！?/br>
    那個正在緩慢動起來的銀發(fā)蟲族頓住了，一室內的鎖鏈窸窣聲音頓時安靜消失，這一頓讓文森特接下來的話都帶上了明顯的笑意。

    “您以為……會是主人來看你嗎？”

    “別異想天開了?！被野l(fā)的執(zhí)事溫和地說，“主人讓我過來，只有一個囑咐。”

    灰發(fā)蟲族刻意停頓了一會，才慢慢說出：“為您做一個墓葬群?！?/br>
    私密幽暗的密閉環(huán)境容易讓人放大情緒，當昔日總是高高在上的雜種在自己眼前墜落成囚徒，文森特屬于一代種純血家族的傲慢終于浮現(xiàn)了出來，他用最溫和的語氣，說著最嘲諷奚落的問候。

    “您說，劣質品終究是劣質品，對嗎？”

    “問心的罰具啊……天哪，主人竟然舍得為您用上這種罰具?！?/br>
    “也該是用這個。主人憐憫，賜福于你。但瞧瞧你，你做了什么背叛主人的事情呢？”那溫柔的聲音并不在意，而是帶著嘲諷的溫笑繼續(xù)說著：“噢，以至于主人都要忍不住用活體鎖鏈來讓您自己審視?！?/br>
    “您自我審視清楚了嗎？”

    “劣質種妄想高攀?！被野l(fā)的蟲族輕輕哼出一個‘哈’，全程說話的語調都不高，像是在念詩一般輕柔，卻扎破了那個叫做現(xiàn)實的口袋。

    “日時早該降臨到您身上了?！蔽纳卣f，“大夢該醒啦。戰(zhàn)奴序號017?！?/br>
    很長一段時間里，地牢里中那個銀發(fā)的蟲族一直沒有講話。

    文森特也是有耐心，他站在那等了好一會，實在抵抗不住看到昔日憎惡之人墜落，不去踩踏上一腳的快感。

    囚犯不說話，文森特的嘴卻是無比自由，他像一個熱心的同事那般，貼心地指出卡澤勒奉侍主人這幾年的冒犯之處。

    “您就是太過固執(zhí)啦。像主人那般的存在，輪得到您去為主人做主嗎？”

    “早些認錯不好嗎？”

    “主人培養(yǎng)你那么多年，您就是這樣回報的嗎？”

    “也許我還得謝謝您。”

    “如果不是有那您這樣的前車之鑒，我也許還摸不清主人的喜好呢?！?/br>
    “執(zhí)事長，卡澤勒。比起您保守固執(zhí)的奉侍習慣。也許主人會更喜歡為他帶來更多新奇好玩存在的新任執(zhí)事長?！?/br>
    “知道嗎，半個月前那場大貴族的聚會提前。而我提議讓主人提前去參加狂歡，主人也同意了。瞧，您看，主人并不全然是對那些東西不感興趣的啊?！?/br>
    “您說，您過往到底一廂情愿的違背掐滅了多少主人的興致呢？”

    灰發(fā)蟲族像是在念一場即興的詩會，聲音在這幽暗的地窖內譜出最陰陽怪氣的刺人話語。但偏偏每一句都是建立在‘建議’上。

    期間，被鎖鏈捆著的銀發(fā)蟲族一言不發(fā)，像具石像般一動不動。

    灰發(fā)蟲族說了半天，才滿意的落下結尾。

    “辛苦您了，后續(xù)我會為您處理好一切。請入眠吧，布雷嘉先生?！?/br>
    在完全寂靜的地窖內，哪怕是文森特走路近乎無聲，他離開時，皮鞋鞋跟踏在石磚面上，幾乎細微如振翅的聲音還是傳到了地窖囚徒的耳中。

    嗒，嗒，嗒。

    內臟健康，血液循環(huán)速度正常，年輕，步伐輕盈，習慣性先腳尖著地，后腳幾乎不會踩實。

    花斑蜂。

    年輕的，花斑蜂。高級執(zhí)事，聲音柔和，但肺部聲音厚重，雌蟲。

    雌蟲……

    寂靜的地窖在半小時后，驟然響起一陣金戈爭鳴尖銳無比的鎖鏈相撞聲音。

    銀發(fā)的蟲族在無數(shù)如蛇一般的暗金色鎖鏈中掙扎著，像陷入流沙的絕望旅人，但每一次揮舞手臂用力撕扯鎖鏈的氣勢都是一個拼盡全力也要獲勝的戰(zhàn)士?？蛇@融合了魔法側能量的罰具不是銀發(fā)雄蟲能夠靠蠻力撕開的存在，哪怕將全身的肌rou發(fā)力到了極限，他也只是被魔法生物給越纏越緊。

    接近窒息時，一直沒有出過聲的銀發(fā)雄蟲面上落下兩行清透的淚水，他嘶啞著在深幽的地底，無人可傾聽之時，哆嗦著，一句又一句的從喉嚨里擠出氣音般的話語。

    “……”

    “……”

    “……”

    那沒有溫度的活體罰具得到了想要的供奉，從那具已經被完全勒扭變形的異色身軀上緩緩退開。

    銀發(fā)雄蟲散著一頭長發(fā)遮掩著自己血rou模糊的身軀，緩慢地靠著自身強大的生命力開始愈合斷裂的脊椎與內臟，拖著一地的血痕，從那對他來說其實完全沒有囚禁力量的欄桿里掙脫而出。

    別換掉我。

    別換掉我。

    身軀畸形正在蠕動血rou的銀發(fā)蟲族爬上那螺旋向上的臺階。

    向上，向上。

    卡澤勒以一種毛骨悚然的姿態(tài)，奮力向上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