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二日一大早父親派了人請我前去主廳。

    我娘拉住我的手擔(dān)憂道:“吃些飯?jiān)偃グ?，不急這一時(shí)半刻。何況昨晚你告了假，這事跟你有什么關(guān)系呢。”

    “沒事的娘，我不餓。畢竟這么大事我要去去晚了怕也是要惹得父親不快?！?/br>
    我娘點(diǎn)點(diǎn)頭，在我走出房門時(shí)叫住我，急匆匆的往我手里塞了幾塊糕點(diǎn):“要是餓了路上就吃點(diǎn)，別餓著?！?/br>
    我輕聲答應(yīng)，將低頭將糕點(diǎn)塞進(jìn)袖子里。我娘摸了摸我的頭，說了聲好孩子。

    到了主廳，對父親和母親行了一禮，便找了個(gè)角落落座。

    父親擺擺手讓小霖子繼續(xù)，小霖子哭訴道:“老爺明鑒啊，有一日二夫人與一男子私會(huì)被我們少爺撞見。此后二夫人就對我們少爺分外熱絡(luò)，經(jīng)常單獨(dú)叫我們少爺不知所為何事。”

    父親猛的一拍桌子:“大膽！污蔑主子你可知該當(dāng)何罪？！”

    母親撫著父親為他順氣:“小霖子，什么話你該知道想明白了再說。二少爺平時(shí)對你可不薄你這一下誣告了兩個(gè)主子，你可當(dāng)?shù)闷稹！?/br>
    小霖子顫抖著深吸著氣，淚聲俱下:“是，二少爺待奴不??！他是個(gè)傻子天天不把我們當(dāng)奴才的當(dāng)人看，一有機(jī)會(huì)就輪番折辱我們這些人，就算是我們這些賤奴也就罷了。那巧兒姑娘呢，張管家的女兒本來都已訂了門好親事，也被二少爺給糟蹋了?。　?/br>
    一旁的張管家噗通跪倒在地，接連磕頭道:“確有此事啊老爺。去年您與夫人陪同皇上南巡，側(cè)夫人主事。那日二少爺醉酒把我家巧兒給......給......可憐我家巧兒昏死過去險(xiǎn)些丟了條命，但是側(cè)夫人說不如就將巧兒許配給二少爺做妾室，可我家巧兒同定親家的娃兒本是青梅竹馬，釘釘上的好事。側(cè)夫人還派了人將人打了一頓。親家娃兒不嫌我家巧兒，老奴家里差點(diǎn)折了半條命在里頭才罷休?！?/br>
    父親怒目圓睜道:“二少爺平日如此荒唐，全都跟著荒唐嗎？！我倒成鼓里人了?！?/br>
    我起身拱手道:“父親，容孩兒多嘴一句，二娘的事還需查清，畢竟也是伺候了您多年。而且張管家年歲也不小了，陪著父親您cao勞了大半輩子，可算的上是忠心耿耿。當(dāng)初巧兒姑娘的婚事還是您主持的呢，真有此事豈不是打了您的臉。”

    母親隨后道:“老三說的在理，此事還需謹(jǐn)慎處置，不然傳出去丟了咱們府的臉。平日老二我本就愧疚，沒有多加管束?？蓱z是個(gè)癡兒，下人難道不多加看束著點(diǎn)主子嗎？”

    小霖子顫抖的更加厲害了，我道:“二哥平日喜好胡鬧府里無人不知，下人終究還是下人，怎可越俎代庖管起主子來了?！?/br>
    父親揉著眉心擺手，我便退坐了回去。母親端茶也被父親抬手推開，母親輕聲細(xì)語道:“還是老三通事理，是個(gè)好孩子。聽聞?dòng)腥绽隙胍估锶フ胰拮?，鬼鬼祟祟，為娘好奇不知所為何事？?/br>
    我繼而起身道:“三哥看上了我的琉璃盞，想要將它作為母親生辰禮物。孩兒不舍，讓二哥拿東西來換　不料那日三哥突然拿了個(gè)小玩意來換，說是個(gè)好東西。我看也只是新奇玩意，實(shí)在不好意思附了二哥的面就換給他了?！?/br>
    “我記得昨日確實(shí)老二送了你琉璃盞?！备赣H皺眉看著地上不斷瑟縮地小霖子，指著他道:“我看你還知道些什么，給我一五一十地說?！?/br>
    小霖子噗通猛磕一頭:“二少爺拿給三少爺?shù)?，是從?cè)夫人哪里偷來的。小的說的二夫人與人偷情真真切切，那東西本是二夫人與那賊人的定情信物！讓二少爺誤打誤撞偷了來?！?/br>
    8父親頓時(shí)怒目圓睜，橫眉倒豎。江寒坐在一旁一直默默無言。父親打落一旁的茶盞恨聲道:“把那賤人給我提上來！”

    “我還特意把東西帶了來?！卑⒃祈槃輰|西呈了上去，母親緊緊盯著那東西，手里抓揪著帕子。父親看了一眼就將其扔到一邊。

    “那父親準(zhǔn)備怎么辦呢？”一旁沉默多時(shí)的江寒開口道。

    還未等父親開口，主母身邊的侍女慌亂地跑進(jìn)來，說道:“不好了不好了，顧姨娘哪里走水了！”

    我的耳朵倏地一空，聽不到任何聲音。不知道怎么跑出的主廳，隱約中有人拉扯我的衣袖被我揮手甩開。

    我和我娘住的廂房并不算偏，第一次挨了家法走回來才覺得這么遠(yuǎn)。

    如今已是初夏，穿春衫太熱，著夏衣偏冷，我卻渾身又冷又熱，冷汗浸濕了衣袖，在這龐大的府邸吞噬了急劇狂亂地心跳。

    來往都是呼喊救水的下人，深入到密集的人堆里?；鹧嫦破鸬臒崂虽伱娑鴣?，跳動(dòng)著吞噬房屋，它在疼苦上狂歡。

    我的手腳像是被鎖住了，拼了命地掙脫卻越束越緊，被人用什么東西堵住了唇舌。

    滿眼都是灼熱的紅色，在浸斃在這紅海之時(shí)，我突然想起早上被塞進(jìn)衣袖的糕點(diǎn)。

    它會(huì)不會(huì)化了。

    睜開眼睛，守在一旁的阿云驚喜地叫了一聲，端了一杯水喂我喝下。

    “阿云，你先退下吧?！币慌缘娜苏f道。

    阿云看了看我，見我示意便退了出去。

    “秋兒，”江寒輕聲喚我，臉上滿是憐憫，“顧姨娘她......下人發(fā)現(xiàn)的時(shí)候已經(jīng)晚了，只剩下了燒焦的殘骸，父親命人燒成了灰?！?/br>
    我呆呆地看著放置在桌上的玉壇，伸手摸了摸衣袖，那幾塊糕點(diǎn)還在衣袖里。

    明明早上還好好的，什么都還是好好的。

    “你昏迷了一天一夜，秋兒，節(jié)哀。”

    良久，我將視線艱難地看向江寒，那張與我一模一樣的臉上露出的表情令我作嘔。

    其實(shí)我們是不一樣的，江寒如同他的名字一般，高高在上觸不可及，優(yōu)渥的身份談吐不凡，而我什么都不是，更是什么也沒有。

    “多謝大哥特來告知?！?/br>
    “秋兒，什么時(shí)候你不再叫我哥哥了呢？”

    我不禁有些好笑，也沒有掩飾:“哥哥不是從小就討厭我嗎？討厭我跟在你屁股后面打轉(zhuǎn)，討厭……我總纏著你叫‘哥哥’。”

    江寒起身走到我的床邊，伸手攥住我的手“我從來沒有討厭你，那時(shí)候我也不大，我只是只是……”

    “你只是害怕失去父親的重視，你知道父親并不喜歡江家的人。”我冷靜地說道，“索性我不思上取，爛泥扶不上墻。哥哥，父親這些年一直很喜歡你，你開心嗎？”

    江寒愣神地松開了手，我繼續(xù)道:“那年我在你的提議下被打的半死，我沒有怪哥哥。我只是想過的好一點(diǎn)，讓哥哥和母親開心，我娘也只是一個(gè)相信承諾的癡人。難道和哥哥相貌相似是我的錯(cuò)嗎？”

    “可是哥哥?！蔽易阶∷募绨颍卫蔚囟⒅碾p眼，“我現(xiàn)在晚上看不見了，大夫都查不出來我有什么病。但是晚上看不見我好害怕，我總是夢見二哥像一只章魚一樣打我，最后我還是希望你能夠像以前一樣把欺負(fù)我的人都趕跑，可是你聽不見啊，哥哥，哥哥！”

    “你不要哭?！苯澏吨衷谖业哪樕喜潦茫拔視?huì)給你找好的大夫治好你的眼睛

    “不可能的哥哥，就像哥不一定是哥哥，我的病也不一定……不一定能治好?！蔽覓觌x他的懷抱，“我想帶我娘回去，離開這里?！?/br>
    江寒怔怔地看著我，半張著嘴呢喃，最后輕輕地說道:“你說的很對，哥不一定是哥哥。你盡管走罷，父親那邊哥哥會(huì)去說?！?/br>
    臨走前，江寒忽的問道:“什么時(shí)候走？”

    我愣怔的盯著玉壇瞧，過了許久才開口道:“很快。”

    江寒走后臥房內(nèi)一片空寂，只剩下放置在桌上的玉壇散發(fā)著冰涼的光澤。

    晨光攏著清冷的壇壁，如同里面的人曾經(jīng)的溫?zé)幔Х桨儆?jì)惜此萬千。心里千回百轉(zhuǎn)，轉(zhuǎn)不過走離的人。

    將曾經(jīng)如今以后，濃化為滾滾雨水，做夢的人被澆了個(gè)透徹。等塵事了卻，無所牽掛的人就會(huì)隨風(fēng)奔向心底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