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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九 我盯著那幾個字腦中一片混亂,冷靜下來時就只剩下一個念頭:我得趕緊把陸云暮送出去。 那個宮中有鬼,若我沒有猜錯,說的應(yīng)當(dāng)就是當(dāng)時在嘉峪關(guān)同齊文初一道出關(guān)的那一班韃子背景的侍衛(wèi)。 可賊喊捉賊,說的又是誰? 是齊文初,還是謝氏? 若是齊文初,難不成他還真把這群人放在身邊了?那他到底是什么時候把這群人帶在身邊的?可時到今日才有這樣含混不清的消息傳出來,無非有兩種可能。一種是齊文初最近才把這群人帶進(jìn)宮,是為了演這出賊喊捉賊,很可能是要嫁禍于人。他是要對謝氏下手了?可若不是最近才把人帶進(jìn)宮,他在宮里藏這些人一直無人發(fā)現(xiàn),又或者保密功夫做得好,那怎么可能突然露出風(fēng)聲讓宋鯉知道了? 難道是謝氏借他人之口,故意讓宋鯉知道的? 可若是謝氏借他人之口傳出來此時,所謂賊喊捉賊,應(yīng)該就是為了把這群人釣出來。而這一套路子,倒是和我起初對賣酒案的分析對上了思路。 但是謝氏做事,真能這么簡單?宋鯉向來謹(jǐn)慎,他會冒風(fēng)險把消息告知于我,必然不會是隨意得知。 難道真的果真如此? 我思考得頭痛,只覺得是一團(tuán)亂麻。 但無論哪個考量,不管是齊文初還是謝氏,總有一方是要有所動作。 若我尚可以旁觀事態(tài),陸云暮卻最次也是個被殃及的池魚。而如今各處消息來源不明地傳到我的耳朵里,我總覺得哪里不對,卻死活找不到這種觀感的源頭在哪兒。 無論如何,讓陸云暮趕緊從京城離開,絕對是再正確不過的決定。 要命,怎么才能讓他離開京城? 我先是握著這幾個字想了又想,卻想著想著就想到陸云暮。這一想我直接就失眠了,一整宿都沒睡著。第二天渾渾噩噩到戶部點丁,人坐到椅子上還在出神,直到有位著青色官袍的年輕官員站到我面前行禮:“晉王殿下?!?/br> 我緩了緩才回過神,連忙站起來回了一禮:“主事多禮了。有什么事嗎?” 那年輕主事轉(zhuǎn)頭看了看兩邊,猶豫了一下,掩著衣袖小聲跟我道:“殿下與臣借一步說話?” 我看了他一會兒才點頭,隨后跟著他到了屋外的一處角落。我其實有些奇怪,他這是要跟我說什么?猶猶豫豫又躲躲藏藏,若怕讓人知道,怎么還這么堂而皇之地把我往外叫?明明是生怕別人不知道??? 到了地方,這人朝我一拱手:“殿下,此事并非臣以戶部主事身份與殿下說話,而是,以宋鯉宋掌柜好友身份,來求殿下。” 我正思索他會跟我說些什么,冷不丁聽見宋鯉的名字,一時間沒回過神。等回過神,我心里一涼,難不成他給我通風(fēng)報信的事讓人知道了?我連忙問他:“宋小……有余怎么了?” 這位主事定眼看了我一會兒,輕嘆了口氣,又朝我拱手:“還請殿下……莫要再傷他的心了。” 我:? 似乎是看出了我的疑惑,他搖了搖頭,又嘆了口氣,嘆得我一頭霧水。我倒不奇怪他會知曉我跟宋鯉“絕交”的事,可是傷他的心……宋鯉怎么會讓人來跟我說這種話?好奇怪??? 這人嘆過氣,抬頭看我:“殿下,此事乃殿下私事,本非在下所能進(jìn)言。但在下昨日同部里幾位同僚到望海樓小聚,幾位大人也想結(jié)識宋掌柜,在下便差人請宋掌柜來。所幸宋掌柜也果真來了。在下本想大家一起喝酒也當(dāng)和樂,不想宋掌柜聽聞我等皆在戶部,便忽然不言語,過了許久才說了句‘我有位好友如今也在戶部’。隨后才強(qiáng)顏歡笑,款待我等?!?/br> 說到這兒,這人停了下來,定定看我。我便懂了,那宋鯉和他們提到“有位好友”,說的想必就是我。 可這些又能說明什么? 這人見我只是看著他,忽然皺了皺眉,又繼續(xù)說道:“我等要走時,宋掌柜便已經(jīng)醉了,卻在把我等送走之后又要人重備了酒,自己又去喝了。席間在下便覺得宋掌柜十分奇怪,興至對詩時總念些風(fēng)月傷情的詩詞,仔細(xì)問他,他卻只一笑,不肯多說。” 頓了頓,他才又道:“還是有位同僚提起前些日子宋掌柜與殿下鬧翻絕交,在下才將此事聯(lián)系起來。想來宋掌柜情深如此,殿下哪怕不愿,也不該……此番妄言,還請殿下,恕罪?!?/br> 我終于聽懂了。 他是覺得我跟宋小哥,是,是情侶關(guān)系,啊不對,還是翻臉了的那種? ??? ????? 劇情為什么會這么發(fā)展? 我想反駁,卻忽然發(fā)現(xiàn)還沒法反駁。畢竟我和宋鯉吵架翻臉這事是真的有,鬧得還挺大,當(dāng)眾摔椅子轟我出門,不怪他們想多了。但我也不能告訴他是我向宋鯉問朝中事提了錢把他得罪了吧?他會誤會,也是宋小哥自己加戲,在他們一班人面前演那個傷情…… 等等,不對。 宋小哥為什么突然演這么一出? 這人是有什么別的身份? 宋鯉在朝廷里交朋友向來有計較,這人能自稱是他好友,想必一定有什么過人之處。我盯著他,努力從腦子里搜羅這人身份上有什么特別,可想了半天也沒想起來。我正疑惑,他就忽然像是看出來什么,朝我一拱手:“殿下無需懷疑在下,在下只是不想朋友傷心,如此才貿(mào)然同殿下說的?!?/br> 說完又加上一句:“此事本不該在當(dāng)值時說,在下怕有人誤會,故而才在此時請殿下出來說的?!?/br> 我:…… 難怪行為這么讓人摸不著頭鬧,敢情還有這么個……奇怪的緣由。 那重點應(yīng)當(dāng)不是在他了? 那是在當(dāng)時在場的人里?在場的人…… 我忽然一激靈。 戶部。 都是戶部的人。 他這場戲,是演給戶部的人看的。 而戶部知道了,就等于是—— 謝氏知道了。 一百 宋鯉借著這位戶部主事,是要告訴我兩個訊息。 一是,他在幫著我演一場戲。這場戲是個苦情三角戀,戲中人有他,有我,還有陸云暮。是我這個大渣男,明著和陸云暮相好,暗地里卻還和宋鯉勾勾搭搭。從前還挺好,但如今我翻船了,和他大吵了一架分說要手,但他又真心“愛”我,所以分手后依舊傷情,痛苦難抑。估計在我不知道的時候,他還演了些別的戲碼給這件事加成,讓它看起來和真的一樣。 二是,這場戲是演給謝氏看的。 他懷疑謝氏對陸云暮有所圖謀。 只是他第二個想法或許跟他一直覺得謝氏對我不好有關(guān)。我沒敢告訴他我如今正經(jīng)和謝氏綁在一條船上,說不定是哪里讓他有所悟解才會如此也說不定。但無論他怎么看待我和陸云暮與謝氏的關(guān)系,他是真的記得我當(dāng)初的請求,是在幫我讓陸云暮暫時遠(yuǎn)離這個是非之地了。 不然,世界上還有什么反目成仇理由,比得過有情人敵得過世人偏見,卻敵不過喜新厭舊的人性? 是真是假并不重要,只要旁人看著是真的,那就足夠了。 我鄭重謝過這位年輕主事,告知他,此事我定會仔細(xì)考量。 傍晚時放了班,我故意等接我來的馬車走了一段時間,而后才叫車夫換向,說暫時不回去,先到望海樓去一趟。 如果我猜的沒錯,在有人跟我說這些事的時候,也有人誘導(dǎo)陸云暮發(fā)散想象了。 而我如今要做的,就是把他的想象做實。 這個宋小哥,他倒還真信任我,也不怕我看不懂他的布置,覺得他在挑撥離間,反而跟他反目。 但還好,我應(yīng)當(dāng)是沒有會意錯。 這輩子能有這樣一個為我所求如此盡心盡力的朋友,除了一句幸運(yùn),我實在不知該說什么了。 這種想法,直到我到了望海樓,見到宋小哥,他一臉驚喜,含羞帶怯地朝我走來,才覺得好像不太對。 大哥,你是真心想幫我嗎? 你就是覺得好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