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哥～”

    程亭玉下了車，叫住了正準備往另一邊走的鐘離楊。

    “好久不見？”

    這聲音……

    鐘離楊轉身回頭，程亭玉正往他這里走，本來凝重的臉上多了一抹冷然，看上去相當不好親近，和程亭玉笑得如三月暖陽的臉截然相反。

    可見，鐘離楊并不想見到他這個弟弟。

    “鐘離亭?！?/br>
    程亭玉出現(xiàn)在這里，讓他有種不好的預感，若不是這個預感，他連停都不會停下。

    “你在這里做什么？”

    程亭玉自從去海大的附屬高中上學，打扮就一直走著學生路線，雖然他的年紀只比哥哥小了兩歲，骨架子卻沒有遺傳到家里的優(yōu)良基因，這會他還穿著海大附中的校服，真像是個普通的高中生。

    “哥哥，你就一點都不想我么？我們可是有好幾年沒見面了吧？”

    假惺惺的泫然欲泣只會讓鐘離楊想吐，還好這次程亭玉也不打算假惺惺到底，沒再配個讓人嘔吐的神情。

    “讓你手下的人把招子放亮，再把手伸到烏托邦的地界，我剁了他們的爪子?！?/br>
    鐘離楊原本打算有些事慢慢處理的，既然遇到這些狗的主人，那就先警告一下，免得這些人再竄出來礙眼。

    烏托邦那一塊是絕好的交易地點，七殺門在那邊轉運貨物干了也不止一年兩年，烏托邦的攝像頭堪比帝京的天眼系統(tǒng)，雖然仍有死角，但足夠捕捉到那一片的風吹草動，程亭玉不信鐘離楊現(xiàn)在才知道。

    “這些營生……”

    聽完鐘離楊的威脅，他的笑容變得輕浮，不以為然的朝這個口出狂言的人逼近。

    “可是我從哥哥你的手里接過來的，現(xiàn)在你洗白了，竟然還突然嫌棄起自家的產(chǎn)業(yè)了？”

    鐘離楊抿著唇，眼神聚焦在一旁的樹上，并不打算接話。

    被著重強調了“突然嫌棄”這四個字將他堵得無言以對，不僅是鐘離楊，煙鬼也察覺到烏托邦地盤上有人在做些非法交易，販賣人口只是冰山一角，只是鐘離楊讓他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想多生波瀾。

    “哦，是不是因為動了你剛養(yǎng)的小狗？”

    程亭玉不依不饒，一語道破真正意圖，鐘離楊臉上冷了幾分，默默捏住了拳頭，他深知這會做什么都不好使，這個瘋批的弟弟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更何況那本來就是真相。

    并且他也知道，此刻鐘離亭的周圍有影衛(wèi)的守護，他如果對鐘離亭做什么，大概也就是能留個全尸的事。

    “知道就好，我還沒玩膩他，難得有個合我心意的玩意，你要是把他給弄壞了我還得重新找?！?/br>
    他不能直接說對何禾一點都不在乎，又不能表現(xiàn)的太不在乎，這其中尺度拿捏起來異常沉重，沒有辦法，他沒有多少算得上強硬的勢力，就算把拳頭攥出血來，現(xiàn)在還是沒法與這個人硬碰硬。

    倆個人在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程亭玉還是讀到了哥哥隱藏的緊張和謹慎，原本清秀的五官逐漸畫風邪佞，在寒風中似哭似笑，配上這一身乖乖學生的行頭，讓人看著直起雞皮疙瘩。

    “哈，那個叫何禾的對你很重要？比我還重要么？哥，你確定你要護著他？他是何家的棄子……不會比我更有用的……你……”

    “阿玉！”

    不覺間，這兄弟倆已經(jīng)貼到插不進去一個人的距離，鐘離楊的臉色很難看，剛從病房出來的幾個人也來到了停車場，曾修杰看到兩人對峙的這一幕，擔心的遠遠就喊起來。

    程亭玉收起臉上的癲狂，調整回一副溫文爾雅的形象，倆個人的談話不可能繼續(xù)了，鐘離楊扶了扶鏡框，最后警告般的看了程亭玉一眼，繼續(xù)往自己的車邊走了。

    “剛剛那是鐘離楊老師？你們倆是怎么了？他想欺負你？”

    曾修杰追上來，摟住了有些嬌小的程亭玉，在懷里仔細檢查，?；@球隊的隊員比正常男生都高出一個頭，比程亭玉起碼得高兩個，也正是因為這種身高的差距，他總是忍不住想保護這個能小鳥依人又個性獨立的寶貝。

    “沒有，我高中畢業(yè)打算報考海大的金融系的，這不是你們學校的教授嗎，遇到了就問幾句而已，畢竟是自己以后的老師啊。”

    聽完解釋，曾修杰不疑有他，招呼大家趕緊上車，程亭玉家里比較有錢，聽說他們要來看朋友，讓司機開了家里房車，幾個人在車上有說有笑。

    另一邊，何禾攛掇著讓煙鬼出門送送他的同學，等煙鬼他們前腳剛走一秒，后腳他就鉆進了廁所。

    煙鬼沒有鐘離楊對他那么嚴防死守，出去送個人就很長時間都沒回來，何禾解決完頭等大事，在病房沒有看到任何人，心情分外美麗，他在房里扭來扭去轉了個遍，釋放完了不能下床的怨念后，轉悠到覺得自己都像個傻子，無趣地又躺回去。

    煙鬼一個電話打了小半個小時，回來看到何禾正換了外出的衣服，二話不說直接先把病房門給關了，龐大的身軀擋住了外面的世界。

    “你要干什么？躺回床上去！”

    “小苗苗，我跟你說你別過分哈，夜寒可是讓我把你捆床上的，我沒給你弄個手銬腳鐐的，就慣得你還想跑？”

    煙鬼虎著臉嚇唬道。

    不過，夜寒確實千叮嚀萬囑咐要他把人看好，剛剛接了這么久的電話，已經(jīng)讓他覺得對不住夜寒的囑托了。

    被煙鬼這么呵斥，蒼白的小嘴如即將遭遇地震的地面，晃著晃著就裂開了一條縫隙。

    “我沒想跑……我就是想出去轉轉，又不離開醫(yī)院的……”

    煙鬼有些猶豫，其實他覺得何禾在床上這么躺著不是個事，如果不去適當?shù)倪\動運動，肢體肌rou也會退化的。

    “我已經(jīng)一個星期沒離開過這間病房了哎，都快想不起來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樣了，剛剛聽他們跟我說學校還有網(wǎng)上那些有意思的事，我也一點都聽不懂，只能看他們笑得好開心……”

    何禾坐回床上，語氣哀怨的碎碎念，要哭不哭的程度也拿捏的十分到位，看得煙鬼心里軟成了一攤爛泥，松口要帶他去樓下小花園轉轉。

    “好誒，謝謝哥～”

    他飛快的換完了衣服，用興奮掩蓋住心里那點不甘心，獨自出去是不可能了，他想不出任何借口能攔著煙鬼哥陪他。

    他確實在房間里關久了，需要呼吸點新鮮空氣，現(xiàn)在有機會能出去放風，傻子才會拒絕。

    “慢點！你……你再跑……這么快……就……就帶你回去……回去了??！”

    醫(yī)院很大，架不住有匹脫韁的野馬，煙鬼怎么都追不上何禾，努力跟了一段就放棄了掙扎，氣喘吁吁在后面喊，何禾果然就放慢了點速度，他沒有見過何禾摔在浴室地板上的樣子，想著只要確保人在他的視野范圍內(nèi)，就出不了大事。

    然而，就在他分神去打電話的那一會，何禾一溜煙地躥得找不到了，煙鬼往剛剛何禾跑的方向尋了很久，還是沒有人影。

    “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提示音播放到自動掛斷，最簡單的尋找方式無效，他忍不住爆了一句國罵。

    但盡管如此，他沒想過現(xiàn)在聯(lián)系夜寒，苗苗是自己跑沒影的，夜寒要是知道了，自己背個鍋倒是無關緊要，就怕影響了他們倆的關系。

    何禾吃準了煙鬼的心理，所以才敢這么肆無忌憚，只要他在先生回來之前回去，再給煙鬼哥說說好話，煙鬼哥肯定會替他打掩護。

    ［你好，看了你的自述，我覺得你也有可能是多重人格的，如果想初步確認，你可以做以下幾個實驗證實……］

    某個心理學論壇上，他之前的帖子早已成為陳帖，何禾從發(fā)帖記錄里找過去，回復的人倒是很多，但都拿他的敘述當故事看，只有一個叫【閱心居主人】的，回復的最為認真。

    “我還自查個毛線，人家馬上都要給我弄沒了……”

    何禾煩得直撓頭，那天晚上他想過了，如果不想和先生分開，那他就要想辦法“活”下來。

    ［請問，你知道怎么抹殺掉另外一個人格么？］

    閱心居主人此時在線，私信帶著何禾滿腔的希望發(fā)了過去，不知道這個閱心居主人會不會覺得他有精神病。

    不對，他的確是有精神病沒錯……

    嗐，管它呢，問一下又不虧。

    他發(fā)完了私信就打開了海藍的同城網(wǎng)站，發(fā)帖尋找比較有名的心理醫(yī)生，內(nèi)容還沒有編輯完，那個閱心居主人的消息就回過來了，依然是很長的一大段。

    ［人格分裂主要是由于人生受到了巨大打擊，由于主人格接受不了現(xiàn)實，可能就會分裂出一個或者多個人格，來替他分擔痛苦，想要抹殺就必須要增強主人格和這個世界，以及過去記憶的聯(lián)系，增強信念正視自己被傷害了的事實，用藥劑輔助效果會更好……］

    何禾頭皮發(fā)麻，自動帶入了自己的身份，所以……主人格沒有騙他，他真的是主人格為了躲避某些不堪的記憶才分裂出來的人格，現(xiàn)在主人格想要重新接觸這個世界了……

    那他呢……

    會被抹殺？

    那……

    他是不是就不能見到年叔，見到先生，見到煙鬼哥和烏托邦那些人了？他心里猛地一緊。

    ［請問……抹殺之后，第二人格會怎么樣？］

    他用了很大的勇氣，終于打出了這個問題，發(fā)完之后他就呆坐在電腦前焦急地等待，像是在接受命運的審判。

    對方?jīng)]有讓他等太久。

    ［第二人格要么是與主人格合并，要么那段記憶干脆被遺忘，這要看主人格的選擇。］

    主人格的選擇？

    不管做什么選擇，被主人格融合之后的他還是他么？就算保留了這幾年的記憶，那主導這具rou體的又是誰？

    如果一切都是主人格的，那他將去往何處，真的就再和這個世界沒有瓜葛了？

    他忽然又覺得不甘心了，即使這是一具被人糟蹋過的身體，他也不舍得放棄，臟是臟了一點，總比沒有好，只要先生不知道這些事，他就當作什么都沒發(fā)生過，可人沒了就什么都沒了。

    ［謝謝。］

    他沒有和那個閱心居主人再多說什么，轉而切回了剛剛還在編輯的帖子上，又在末尾處多加了一句

    ——我要殺死主人格，誰可以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