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同時，青年徒手握住了鋒利的刀刃，掌心立刻被劃出了深長的傷口，鮮血順著手掌汩汩流出。

    “啪嗒啪嗒”

    溫?zé)岬囊后w一滴滴地落到被單上，很快就暈染開來，形成一朵朵鮮艷的血花。

    “眠眠...！”極細微的聲響讓男人回過神來，眼前血流不止的畫面讓他呼吸困難。男人慌亂地想要尋找醫(yī)用器具，可匆忙之中也只能隨手扯下布料去給青年包扎。

    陸西眠眼白充血，心跳如鼓，他幾乎感覺不到手心的疼痛，腦子里只有剛剛稍晚一步男人就會命喪黃泉的后怕。

    可即便如此，男人還是因為躲閃不及，頸側(cè)被刀尖劃出了細微的傷口。

    青年沉默著甩開了男人想要為自己包扎的手，固執(zhí)地抓著那塊棉布捂在了男人有些滲血的傷口處。

    他的眼神卻越發(fā)黯淡。

    他清楚男人的緊張并不是源于愛意，只不過是這么多年來照顧自己而形成的習(xí)慣。

    然而與此同時，青年手心的傷口仍在源源不斷地流血，那塊白凈的布料也被染得鮮血淋漓。

    陸西眠怔然，他望著那浸滿血污的布料，突然意識到自己從始至終只能帶給男人痛苦。

    從男人毫不猶豫地選擇傷害自己的時候，陸西眠就已經(jīng)輸?shù)靡粩⊥康亍?/br>
    他是他年少時就情深意切、即使是走投無路也想要在一起的人啊，可現(xiàn)在那人寧可選擇死亡也要逃離自己。

    他拼命望向男人的眼睛，不死心地想要再次確認什么，卻只看到了那雙原本盛著戒備與驚懼的眸子逐漸被憐憫所代替。

    是了，只是憐憫。

    再無其他。

    心底所有的的妄念和瘋狂在這一瞬間驟然止住了。

    陸西眠從沒有像此刻這般清楚地意識到——十年前的唐驍，屬于他的驍叔，真的再也回不來了......

    他再也無法留住他了。

    青年眼里僅剩的微光徹底熄滅了。

    陸西眠心口鈍鈍地絞痛著，他嘶啞地笑了，眼眶卻愈發(fā)通紅，不知藏了多少后悔和絕望。

    男人似乎看到了對方眼底的濕潤，可下一刻青年閉了閉眼，硬是將那些脆弱的情緒壓了下去。

    “驍叔，你為什么不能試著愛我一次呢...？”

    男人笑了笑，自嘲地勾起嘴角：“或許你不相信，但我確實只完完整整地愛過你一個人?！?/br>
    他所說不虛。從前他所擁有的，完整的、　鮮活的、充滿希冀的愛只給過年少的陸西眠，所有純粹美好的年歲也只與少年陸西眠度過?？珊髞磉@份愛在晦暗絕望的歲月里被一點點消磨，變得黯淡無光，畏手畏腳。

    他再也沒有勇敢去愛一個人的能力了。

    就算是顧先生也如此。

    他曾一度以為在顧南淮單純溫柔的善意下自己也能變得干凈，可是后來，他發(fā)現(xiàn)這份愛仍是殘缺而破敗的，他再也沒有辦法將它完整地給予任何人了。

    他早就失去了愛人的能力。

    可即便是在最絕望的日子里，他也從未后悔喜歡過陸西眠，因為那個少年的的確確在他極寒的歲月中給予過溫暖。

    只是如今，男人沒有能力再把這份溫暖給與別人了。

    雖然有很多未盡之語，但陸西眠卻莫名聽懂了。

    最后，他用那只完好的手如待珍寶般輕輕撫過他所愛之人的臉龐。

    “我明白了?！?/br>
    “你走吧驍叔?！?/br>
    男人的眼瞼輕顫，他緩慢地眨眨眼睛，有些遲疑。

    然而青年已經(jīng)站起身，走到落地窗旁轉(zhuǎn)過身不再看他了。

    如果和我在一起讓你如此痛苦。

    那你就離開吧。

    ……

    眼前的光影慢慢褪去，恍惚間又聽到了那個除夕夜喧囂的煙花鞭炮聲，鼻間冉冉檀香濃郁了起來。

    身體被抱進一個guntang溫暖的懷抱，周身都是男人溫潤的氣息。

    并不寬裕的小房間燭火葳蕤似乎驅(qū)走了冬日寒意，男人分明畏寒得不得了卻還是將被子分給了他大半。

    他抬眸撞進男人那雙漆黑發(fā)亮的瞳里，其中盛著萬點星芒，定定地搖曳著瑩瑩光輝。

    那是年少無知，初次悸動。

    他聽到年幼的自己似是被蠱惑般隆隆的心跳。

    咫尺間，眼前的人笑得明朗，眸光明明滅滅。

    “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