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下傳來的痛感喚醒了希然，見萬懸正握著自己的右腳輕揉，他的臉上不由自主地一片緋紅?？此蚜?，萬懸輕聲道：“應(yīng)該是摔落的時(shí)候崴了腳，現(xiàn)在腫得厲害，要好幾日都無法走動(dòng)了?！?/br>
    “這是哪里？”希然坐起身，打量了下四周。

    “山谷地下的密室，曾有人在這里居住過一段很長的時(shí)間?！?/br>
    “居??？”

    “等下再帶你看?！比f懸微笑道：“我去盛碗湯給你?！?/br>
    濃郁的食物的香味讓希然覺得確實(shí)餓了，只是湯里各色的蘑菇讓他流露出幾分詫異的神色。

    “雖然都是些我不認(rèn)識的蘑菇，但已經(jīng)都嘗了一遍，確認(rèn)無毒?！比f懸笑著解釋道。

    “萬一……萬一是有毒的呢？”

    “不是還有你嗎？”萬懸貼近了希然，故意吐出的熱息噴灑在他的耳廓里，直讓希然覺得臉頰發(fā)燙。不過這些不知名的蘑菇口感甘甜，湯汁更是鮮美，他很快就把一大碗蘑菇湯都吃完了。

    “這才對嘛！”萬懸坐在旁邊看著他，“哪有你這樣的人，一點(diǎn)都不為孩子考慮。”　他撫上希然的小腹，“都四個(gè)月了，你反倒比之前還又清減了幾分，就是因?yàn)槟憧偸翘澊覀兊暮⒆?，他才?huì)長得這么慢?！?/br>
    “我們……”希然默念著這個(gè)詞垂了眼，長長的眼睫簌簌顫動(dòng)，一點(diǎn)都不敢看他。

    萬懸挑了挑又濃又密的眉毛，抬起希然的下巴，直視著他，略顯嚴(yán)肅地說道：“事不過三，以后不準(zhǔn)再對我下藥?！?/br>
    “唔……不會(huì)了……”希然臉上的紅暈早已蔓延到了耳后頸間，“我……我想看看是何人曾住在這里。”

    “看了可不要害怕?！比f懸把他抱了起來，蹙了蹙眉道，“待出去后，你可要好好靜養(yǎng)一段日子，這么瘦要如何生養(yǎng)?！睗M面羞紅的希然把臉埋進(jìn)了他的胸膛，直接略過了后半句，只說道：“我怎可能會(huì)害怕？”

    “你自然不怕，我是擔(dān)心我們的孩子見了害怕?！币娤Ｈ缓π叩哪樱f懸笑道，“怎么有了身孕便如此害羞，之前在大都也不見你這個(gè)樣子，次次都把我耍弄在股掌之上?！?/br>
    “我……我哪有……”希然更不敢抬眼看他了。

    “就是這里，不要被嚇到了。”盡管已被提醒了，但猛一眼見到一個(gè)化為枯骨的人坐在那里，還是讓希然的心一驚。

    如同時(shí)間停滯在那里，那尊白骨直挺地坐在椅子上，身上的衣飾已集滿了灰塵。一頭黑白混雜的頭發(fā)披散著，手里握著一枝筆，面前的書案還放著茶杯，攤開的紙上還留著沒寫完的字。一想到此人油盡燈枯于此卻無人發(fā)現(xiàn)，兩人多少還是有些傷感。

    萬懸把希然放下來讓他倚著書案站著?！斑@字……”希然看向萬懸道，“彥殊，我不懂漢人的書法，只知道這字寫得很好，你如何看？”

    萬懸點(diǎn)頭贊同道：“此字峭拔絢麗，當(dāng)屬上品。之前臥房里掛著的那句謎語應(yīng)該也是此人所寫?！?/br>
    希然又拿起桌上放著的書卷，封面上赫然寫著，“這人……”希然看向萬懸，“這人看來是我?guī)煿！?/br>
    “恐怕是……”

    “師父說過師公幾十年前便下落不明，沒想到他竟然一直在這山谷地下隱居?！?/br>
    “先將這尸骨下葬吧?！比f懸小心地挪動(dòng)了白骨，有一張字條從外袍掉落下來，他拾起看了一眼遞給了希然，上面寫著“左山右林中佛陀，雙蛇足靈少女像，七星燭影黑衣衛(wèi)，百戶坎印雙壁間。”

    “這是何意？”希然不解道，“字也是師公的?！比f懸沉思了一刻，搖了搖頭，“興許又是什么謎語?！?/br>
    安葬好白骨，希然哀嘆道：“那人終究不寂寞了……”

    萬懸將他抱回榻上，說道：“那處的機(jī)關(guān)已經(jīng)徹底坍塌了，應(yīng)該是個(gè)重量機(jī)關(guān)。大約只要多一個(gè)人站在那里，那機(jī)關(guān)便無效了?！比f懸低頭看著懷中的希然，“幸好，我們都賭贏了。”希然沉默地垂了眼。

    “出去的路我已經(jīng)找到了，等你腳好些我們再走?！?/br>
    “彥殊，抱歉?！毕Ｈ粷M臉歉意，“你一定很著急出去吧，我又拖累你了?！?/br>
    “說什么拖累。”萬懸撫上他的臉頰，“若不是你冒死來尋我，恐怕我根本走不出這山谷?！?/br>
    “彥殊，出去之后，你可是要去青城山？”

    萬懸的情緒瞬間沉郁了下去，心中也泛起酸澀之感，“自從離開華山，好像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被動(dòng)的，不得不做?！彼^續(xù)輕撫著希然的臉頰，“除了對你?！?/br>
    “彥殊……”希然握住他撫摸自己的手，“我怕……怕出去之后……你我……”

    “我明白你在擔(dān)心什么?！比f懸看著他的眼睛說道，“我很認(rèn)真地想過了，如果我處在你的位置，未必能比你做得更好?！彼橇宋窍Ｈ坏念~頭，“和我曾說過的一樣，我無法想象要和同門對峙是什么局面，但我會(huì)盡最大的努力保護(hù)你?！?/br>
    “彥殊……”希然貼上他的心口，眼前人給的溫暖總是比自己想要的還要多。

    接下來的幾日希然認(rèn)真地讀著書，萬懸則坐在一旁在腦海里演練劍招。他見希然一直緊蹙著眉頭便問道：“那本莫璃提起的，你可有讀過？”

    “嗯，師父全部教授于我了?！?/br>
    “哦？”萬懸略感吃驚，“那這本里可有什么方子可以解掉你身上的毒？”

    翻書頁的手明顯滯了一下，希然垂下眼眸，眼底多了些黯淡，臉上也添了幾分悲傷?？丛谘劾锏娜f懸只當(dāng)他是找不到解毒的辦法心里難過，忙安慰道：“沒有也沒關(guān)系，總會(huì)有辦法的?！?/br>
    “彥殊……我……”希然抬眼看向他，臉上的表情復(fù)雜而痛苦，眼神里滿是糾結(jié)，淚水很快就像嗚咽著的溪流似的，從俊麗的臉上滾滾流下。

    “怎么了？不要哭，最不想看見的就是你哭?！比f懸修長的手指撫向他的眼角，溫柔地為他擦拭著眼淚。希然的長睫在他的指尖翼翼扇動(dòng)，一串串guntang的淚珠順著他的指尖一直滾到手心。

    “別哭了，我不該提起這個(gè)，讓你難過了嗎？”

    “不……不是你……彥殊……是我……我……”

    萬懸吻住了他，突如其來的吻讓希然的雙瞳倏然一縮，就這么失神地看著他。萬懸吻得很動(dòng)情，很沉迷，讓希然一陣迷離。他閉上了眼睛，原本想要說的話再也說不出口。

    “看，這樣就不哭了。”萬懸繼續(xù)在他的眼角、面頰和唇角輕吻，吻干了他的淚痕。

    希然從未想過自己會(huì)如此眷戀一個(gè)人的懷抱，他緊緊地依偎著萬懸?？墒悄切┱f不出口的話卻如同在全身的血脈里騰涌，時(shí)時(shí)刻刻刺痛著他的心。

    等可以下地走動(dòng)，希然將已經(jīng)熟記的和字條在那位師公的墳前一起燒掉了。兩人整理好行裝決定翌日清晨便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