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蹲在江邊打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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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之間的相處模式一直就怪怪的,這么一通電話后關(guān)系好像緩和了不少。秦年沒有打算和沈南澤見面,一連幾天的電話煲,他們好像回到了之前沒有奔現(xiàn)的時候。 他在家里養(yǎng)身體,每天出去打打太極練練字修身養(yǎng)性,秦年的生活很枯燥的,他過的不像當代年輕人那么鮮活。 放假的日子變得安穩(wěn),秦年似乎什么都不想了。沈南澤問過他志愿的事情,秦年隨口說了個地方忽悠那傻逼。 放假的時間過得很快。 七月的某一天,秦年和那些老頭下完棋發(fā)現(xiàn)手機來了一條信息,秦年掃了一眼,大致是他銀行卡轉(zhuǎn)進來十來萬塊錢。他給他爸打了個電話過問,他爸卻告訴他: “轉(zhuǎn)錢?我最近沒給你轉(zhuǎn)錢,怎么錢不夠用?”秦立國掙的錢基本上沒給自己留多少,他兒子要治病秦立國給錢給的很痛快,他從不在這方面短缺秦年的。 “夠用的?!鼻啬昊亓怂?,沒多說什么把電話掛了,他沒心情下棋了,趁時間還早,回家找了銀行卡證件去銀行一趟。這個錢不是他爸轉(zhuǎn)的話,他得去查查轉(zhuǎn)賬來源。 他到銀行說明情況請工作人員核查,銀行人員核查后告訴他匯款方為一個叫連秀娥的女士。 服務(wù)廳柜臺,一身職業(yè)裝的工作人員嚴肅的告知他:“如果確認是不明來源資金,可以做報警處理?!?/br> “現(xiàn)在有很多假意轉(zhuǎn)賬實為詐騙的騙局?!?/br> 秦年搖了搖頭,說認識對方,道謝后離開銀行沒有直接回家,而是沿著一條路漫無目的的走。 他捏著手機穿行在馬路人群,各種大道建筑物。秦年平時走路都是肩背直挺,非常清爽有勁又冷淡疏離的一個少年人,但他從銀行出來后,不知道怎么的就是有點慫肩低頭,周身的事物他都不愿意抬頭看,渾身冒著頹頹的氣息。 他走了一會兒,這時候大概快五點,陽光已經(jīng)不刺眼了,天上黃云散發(fā)著淡金色的光,路上的風吹在人的身上溫溫的。 他漫無目的的走,腦袋里只想一件事:連秀娥打錢給他。 他不知道這種行為意味著什么,秦年沒見過幾次連秀娥,可能兩次?三次?記不清了。他印象里小時候好像是見過一次的,后來她能給秦年的東西就剩那么一張照片了。 其實也說不上給,那照片還是秦年在他爸那里偷來的。照片偷來后看了又看,還有過把照片燒了的沖動,后來給壓箱底了。 有關(guān)于他爸和連秀娥的事,秦年知道的只能是那些知曉這些事的親戚的口訴。他家的親戚,大部分是站秦立國的立場,告訴秦年生下他的女人有多么多么狠心,什么愛富貴什么這什么那的總之拋下他就跑,言語里有不少譴責。 秦年小時候聽了那些話,所以想燒照片。 然后那少部分幫理不幫親的親戚們說的另一套,則是讓秦年最后選擇把照片壓箱底。 父輩的恩怨他不懂,但無論如何,連秀娥確實是不要他。他理解不了那些恩怨,連秀娥不要他,他也不要連秀娥,反正這么多年過下來也還好,缺了那個生下他的人的照料,秦年一樣活的好好的。 他現(xiàn)在這種年紀,越來越不會再去渴望母親這種角色的存在。但今天連秀娥給他打錢,秦年感到迷惑迷茫。 這些年來,連秀娥于他只是一個帶著奇異感的名字,秦年從來沒有從她那里得到過任何東西,如果一定要說得到過什么。那可能就是幾通電話里,冰冷的女聲帶著厭惡,不知道是對著秦年還是秦年他爸說:請你自重,不要再來煩我。 前幾個月秦年再次見到她,這個人表情冷淡,儼然是個陌生人樣,秦年也當她是個陌生人。 但是連秀娥今天給他打錢。 秦年埋頭亂走,他們這個地方是有江河的,他看著大江面看著那些水,秦年走到江邊慢慢磨動,靠的近了能聞到水腥味。這個點江邊散步的人陸陸續(xù)續(xù)的來,人還不多。 他下了休閑小道,蹲在一個淺水露石邊,看了兩眼自己的倒影,又給他爸打電話。 “我想要連秀娥的電話?!鼻啬晔沁@么稱呼她的。 秦立國接了電話覺得稀奇,隨即沉聲訓斥秦年“什么連秀娥,她是你mama。” “噗”一下,秦年抓著可以摸到的石子,隨意手勁又狠的往江里扔,他并不認同秦立國這句話,沉默。 秦立國在電話那邊等了一會兒聽不見聲,非常不耐煩的叫了一聲“秦年!” “在?!鼻啬曛荒苓@么回答他爸。 “她是你媽,你必須好好跟她說話?!眱鹤娱L大了對他愛搭不理的,秦立國不在乎。他擔心秦年也惹連秀娥厭煩,在他眼里秦年確實不討喜。 秦年又不說話了。連秀娥就是連秀娥,不是他媽,他覺得連秀娥不會喜歡當他秦年的媽,秦年過了這么多年也不再需要這樣一個母親。 “秦年!” “在?!?/br> 秦立國有點不得勁,好歹是他老子,這么不給面子他心里面肯定不爽。 氣氛有點冷硬尷尬。 大概過了那么十來秒,秦年說了一句知道了,父子二人才掛斷電話,稍后他爸給他發(fā)了一串電話號碼過來。 秦年窩在江邊吹了會兒風,加上打電話拉拉扯扯的功夫,江邊一兩盞燈亮了,天色還沒黑,那些小燈照的不明。秦年抬頭看了看周邊,沒什么人。 他還沒打電話,手心就有一些熱,這個點天氣還是比較涼爽的。秦年按了撥通,沒幾秒那種淡淡冷質(zhì)感的女聲就傳過來了,“你好,請問你是誰?有什么事?” 秦年兩只手心都濕了,他低頭看水面上歪歪扭扭的影子,想說話,聲帶卻鬧起罷工。這是他第一次主動給她打電話,這么多年秦年沒有很渴望聯(lián)系她的念頭。 他這個人有點自傲,人家不愿給的東西他就不要,雖然年紀不大,最討厭苦哈哈的裝可憐。而苦哈哈裝可憐的典型就是他爹。 秦年嘴巴張了幾次沒說出話來。他這個幾月發(fā)生很多事情,打錢這件事并不能帶給他某種有回旋地的希望,他確實沒有要母親的念頭。 他就是想問連秀娥一些東西。 江上有大船浮動,小浪波拍上來濺濕了秦年的褲腿,他離江真的非常近非常近,雖然是有石塊似乎可以見底的小淺水區(qū),但再往前一點水有多深誰也不知道。 “不說話我掛電話了?!边B秀娥那邊接通這個陌生沒聲的電話,莫名其妙的,打算掛了。她逃離后自我修養(yǎng)了好幾年,后面的十來年除了秦立國偶爾試圖sao擾她,她日子過得很舒心,身邊也有了體貼的人。 那些灰撲撲的過去,只能是過去。時間久了,她很難想起從前發(fā)生的那些不堪的事情。 她現(xiàn)在生活的還算如意,她這輩子做的事大多無愧自己也對的起別人,只有那么一件有問題。她自認自己沒做錯什么,她的所有選擇都是對的,但那只生下來像個老鼠崽一樣的生命是連秀娥永遠的愧疚。 她沒有錯她不可能后悔回頭,愧疚只能是愧疚,人一輩子除了愧疚還會擁有更多東西。 秦年聽著她說要掛電話,聲帶終于有復工的跡象,發(fā)出幾個軟趴趴的音節(jié)“我、我是……秦年?!彼恢雷约河袥]有說清楚,說完后心里擠成一團,他知道連秀娥不喜歡他甚至可能厭惡他。他另一只手抓著濕透的沙石磨來磨去,秦年打電話的表情算的上平靜,那些沙石被磨的變粉變紅。 連秀娥是聽清楚對方說什么的,一時間她緘默。她可以開口閉口叫秦立國滾,但這只小老鼠一樣的東西她沒辦法面對,縱使不是她的錯不是她愿意的,可這東西確實是從她肚子里出去的。 “你……”她幾個月前見過這只小老鼠,哦,不能說老鼠。他長大了,白凈秀逸,眼神干干凈凈的,一點也不像秦立國的種。也不像她的,他們都不配。 “你有什么事?”有關(guān)于從前的事,哪怕是這只小老鼠的電話,連秀娥情緒也不高。她厭惡從前的一切,包括秦年。 “我……”秦年說話很吞吐,手磨的更厲害了,他仿佛無知無覺。 連秀娥今天去了銀行轉(zhuǎn)賬,錢是直接打到秦年的卡里面的,秦年給她打電話十有八九可能和轉(zhuǎn)賬有關(guān)“如果是因為錢的事……你生病看病,我給你錢是應(yīng)該的?!?/br> 前些時日秦立國打過電話給她,通知她秦年在做手術(shù),問她要不要過來看看。連秀娥一聽到他的聲音就煩,一句關(guān)我什么事打發(fā)了。 她其實不敢面對秦年,她不知道是不是當年懷孕的時候詛咒生效了,小老鼠才患上這種病,先天就有問題。詛咒是沒有科學依據(jù)的,但嘴巴說過什么話她自己清楚。 終究是她生下來的,她心虛。她去了解過這種病,她上次明著是拿戶口,實則專門去見秦年,但秦年表現(xiàn)的除了安靜一點和常人無異于是她安心很多。秦年做手術(shù)的時候她有想去看,最終沒有去。 秦年應(yīng)該會恨她。 私心里她不想和秦家再有任何關(guān)系。 所以怎么恨她她都受著,最初走的時候這些她都明白。 “我……好,噢?!鼻啬赅培排杜度B答,面對連秀娥他的姿態(tài)截然不同,異常乖順。連秀娥給他的他自然是拿著,這本來就是他該得的。 “還有事嗎?”連秀娥問,盡管是秦年第一次給她打電話,可他們之間卻是沒幾句話說的。空缺了十八年他們是僅有血緣關(guān)系的陌生人,母愛親情不會幾句話就被喚醒,而且雙方都沒有需要對方的意思。 “我……”秦年一直重復著這個未明想說的句,說了幾次才順暢表達“我想問你?!?/br> “想問什么?!彼男奶崞饋恚丝痰男膽B(tài)如同接受審判一樣。 秦年眼睛轉(zhuǎn)悠了一下江面,天黑了,城市江景兩岸燈光璀璨。他蹲在淺沿岸上褲腿濕冷,他像個不懂事的小孩一樣抓玩泥沙,前來散步游玩的人漸多,有幾個已經(jīng)在留意他的行為。 黑漆漆的蹲江邊打電話? 秦年問她,問的很小聲:“如果我沒有生病,你還會不要我嗎?” 雖然了解過連秀娥應(yīng)該是因為他爸的緣故才跑路的,但秦立國不在意他避諱他身體上的事,連秀娥會不會也可能是因為他長的又怪又嚇人才不要他的…… 這個想法他從小到大一直都有,一直困擾著他也一直憋在心里,他想問連秀娥很久了,但好像沒有什么必要和機會。 他近來發(fā)生太多事了,思慮很多東西,腦袋連軸轉(zhuǎn),轉(zhuǎn)起來還讓自己痛苦。問一問連秀娥吧,他不懂自己未來該怎么走了。 他后悔做手術(shù),他討厭做手術(shù),他不想再做手術(shù)。討厭他爸又想聽他爸的話,在乎某個傻逼可他們好像就沒可能,他想抓著一切又想把一切都扔了。 秦年隱隱覺得,他現(xiàn)在做什么都不會滿意舒心,那些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過了留了太多不能讓人開心的痕跡。 “會?!边B秀娥肯定的告訴他,沒有絲毫的猶豫。 他聽了嘁聲,一腳踩進冰涼涼的水里。 天黑的差不多了,岸邊的談笑聲越來越大,秦年蹲的腿麻了,起來活動活動筋骨。 連秀娥聽著電話里傳來的水聲還有那些沒有詞字可形容的摩擦聲,她問秦年現(xiàn)在在哪里。 秦年回答“在家。” 不太對。她想。 “小孩子生病了就好好看病,天下沒有一個母親會因為孩子生病就不要他?!彼伎剂饲啬甑牟∏檫B同秦年的問話,斟酌著說話語氣溫柔到連本音的冷質(zhì)感都短暫喪失。 “我從來沒有想過要把你帶到這個世界上……你的出生不是我決定的?!?/br> “所以,我不會負責。” “但我……希望你身體健康過的開心?!边B秀娥越說語氣越是柔和,她從不認為自己是這個孩子的母親,秦年從來就不是她的責任。但有些責任,即便是被迫的也該稱之為責任,連秀娥知道自己自私,她以為小老鼠會恨怨她,畢竟秦立國是那樣無可救藥的一個人,在他身邊長大的孩子又能是什么樣? 其實不管怎么樣,這個孩子姓秦就足夠她厭惡。 秦年這么多年從沒聯(lián)系過她也證實心有怨恨這一點,雖然她既希望秦年聯(lián)系她,又不希望秦年聯(lián)系她想法很矛盾。 秦年終于聯(lián)系她了,他們并沒有表演什么母子情深或者母子仇恨的大戲,小老鼠只是問她“如果我沒有生病,你還會不要我嗎?”問的那樣平靜。 秦年的態(tài)度讓連秀娥揪心又安心,她不可能對秦年視如無睹,她也不可能接受秦年,現(xiàn)在這種看起來平靜的不怨不恨沒有要求的態(tài)度于她而言再好不過,這會減輕連秀娥的負罪感。 終歸她是拋棄了一個孩子。 水聲風聲還有從來沒有聽過的不像安撫的安撫,秦年聽她的話把腳伸回來,把手機擱一邊洗手,擰干褲腿。 手機一直在通話中,連秀娥等著他說話。 秦年上岸了,語氣突然變得很輕快,和她繼續(xù)說“不要你負責,你又不是我媽?!?/br> “對?!彼姓J。 他揣著電話走回家,一路上和連秀娥絮絮叨叨像是朋友,秦年對誰都沒有那么多話,他說“我小時候最煩我爸讓我給你打電話?!?/br> “我也煩?!边B秀娥從接了他的電話后什么都沒做,就光顧著和秦年說話。 “你以后別來我家?!彼胝f什么說什么,說的也都是真話。 “我不來……” 秦年咬咬牙。 “我做手術(shù)的時候真的很疼,我爸也不管我……”他把沒抱怨過的話都和這個人說,也不是期求什么,秦年覺得他就是突然找到一個可以說說話的人。 “下次你做手術(shù)我來看你?!彼娴牟幌牒托涨氐恼搓P(guān)系啊,可是她還是說了這樣的話。 “再說吧……”他自己都不確定還愿不愿意再做手術(shù)。 連秀娥回答他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