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什么都沒有說，只是放輕動作脫下了自己的外衣，然后用沾了他體溫的衣料，將渾身冰冷的男人輕輕裹了起來。

    ————

    房間里彌漫著一股藥水的氣味，此時沒有人開口說話，只有當(dāng)傭人上藥時不慎碰疼了文森特時，才會響起一絲金屬碰撞的輕響。

    蘭伯特坐在文森特床邊，靜靜打量著傭人的動作。他的目光里并沒有多少侵略性，但一如既往地如有實(shí)質(zhì)，令傭人額上出了一層薄汗。

    當(dāng)文森特身上的最后一處傷口被處理完后，文森特和傭人一起松了口氣。

    在得到蘭伯特的首肯之后，傭人抱起藥箱沖蘭伯特行了一禮，退至門口，而后才轉(zhuǎn)身快步離開了。對方走之前將房門仔細(xì)地關(guān)好了，但蘭伯特仍舊靜默了一會兒，等腳步聲全然聽不見了，他才側(cè)過頭看向了文森特。

    文森特正用手捏著鎖鏈輕輕地扯弄著，臉上并沒有什么不自在的樣子，好似只是有些好奇。這根金屬鏈的一端扣在了項圈上的金屬環(huán)上，而另一端則被鎖在了床頭，將文森特的活動范圍限制在了房間內(nèi)。

    從今天起，文森特要在房間里關(guān)半個月的禁閉。

    “主人，您是要留下來陪我嗎？”文森特研究夠了脖子上的鏈條，像是終于察覺到了蘭伯特的目光似的，也抬頭望了過去。他這句話說得有些微妙，既像是在隱晦地逐客，又像是欣喜于蘭伯特的停留，想讓對方再多待一會兒。

    現(xiàn)在的確是蘭伯特該辦公的時間了，但他穩(wěn)穩(wěn)地坐在原處，沒有離開的意思，卻也不接文森特的話。

    早在他叫來家庭醫(yī)生給文森特看腿傷的時候，文森特就已經(jīng)老老實(shí)實(shí)地把今天上午發(fā)生的事情都解釋清楚了。包括起因經(jīng)過，也包括對方和霍利的關(guān)系。

    文森特是在上午八點(diǎn)左右收到霍利的信息的，霍利聲稱自己手中有愛德華留下的遺物，而MI6高層則想將這份遺物強(qiáng)行征收，所以霍利迫不得已出逃，想將東西立刻交到文森特手中。

    文森特是知道愛德華有東西要留給自己的，因而他即便對這番說辭有些懷疑，但也還是和霍利定下了見面的時間和地點(diǎn)。他出門之前為了以防萬一在電腦上設(shè)置了計時程序，一來是為了向蘭伯特表明他沒有逃跑的意思，二來如果自己一個小時內(nèi)還沒有回來，程序會自動報警，發(fā)出求救信號。

    而事實(shí)證明，文森特的直覺沒有錯。他吃了教訓(xùn)，現(xiàn)下在蘭伯特面前比往日里還要乖上三分。

    蘭伯特卻是從文森特的話中聽出了一些特殊的信息來。

    他感覺，霍利并不是真的想要文森特的命。

    但這件事他沒有必要告訴文森特，他對文森特和別人的糾葛不感興趣，相比之下更能吸引他注意的，是被文森特一句話帶過的那件“往事”。

    “文森特?！彼谖纳販睾偷淖⒁曄螺p輕喚了一聲對方的名字，聽起來仿佛是輕嘆了一聲。

    文森特聞聲便露出了一個毫無瑕疵的笑容來，優(yōu)雅又溫柔，眼中都帶著淺淺的笑意。

    然而蘭伯特的下一句話，就讓文森特臉上的笑微微僵了一下。

    “你其實(shí)，不是任務(wù)失敗被俘，而是自己叛出了MI6，故意使計被抓的吧?！?/br>
    文森特搭在被面上的雙手輕輕一顫，忍了忍，并沒有做出抓揉布料的舉動。他聽出蘭伯特的語氣中不帶任何疑問，便閉了閉眼，花了幾秒鐘來平復(fù)自己驟然加速的心跳。

    “……您說得對?！彼罱K承認(rèn)道，神色中沒有半分驚慌，“這次出了這樣的事，我就覺得，您一定會發(fā)覺的?！?/br>
    他說著猶自挑起眉沖蘭伯特眨了眨眼，在最初被挑破時的一瞬驚悸過后，他便做出了一副全然放松的姿態(tài)，不但不為自己遮掩，還反過來談及了蘭伯特的態(tài)度。

    “不過您其實(shí)對我的目的無所謂吧？是不是只要我聽話地留下來待在您身邊，您就可以縱容我了？”

    蘭伯特聞言倒是并沒被這種有些放肆的話激怒，他的目光掠過了文森特頸上掛著的鏈條，面上仍舊淡淡的。

    文森特說得沒錯。他無所謂文森特有什么樣的心思，左右他只是想找個人陪，而文森特一直做得很好，無論是顯露出的性情還是性事中的反應(yīng)都合乎他的心意。所以只要對方不觸碰他的逆鱗，他愿意繼續(xù)縱容對方的小動作。

    “我的縱容是有限度的?！彼匍_口時語氣有些沉，但說出的話，分明就是默認(rèn)了文森特的試探，“你已經(jīng)用掉了一次機(jī)會了?！?/br>
    文森特當(dāng)然聽出了蘭伯特話中的意味，但這一次他卻直直地盯著蘭伯特看了半晌，沒有立時笑著迎上來討好對方。

    他心里忽然覺得有些怪異，蘭伯特不追究的態(tài)度于他而言分明是件好事，但他卻沒來由地，有些心里發(fā)堵。

    而蘭伯特是不會在意文森特心中的糾結(jié)的，他抬起手腕看了看表，見下午茶的時間要到了，便打算起身離開，去書房處理公事。

    但文森特在他起身之前，探過身子按住了他的膝蓋。

    他如今已經(jīng)不會對文森特刻意的觸碰感到厭煩了，且他不急著辦正事，便沒有拂開對方的手。他見文森特有些費(fèi)勁地挪了挪身子，而后湊近了他，俯下身伏在了他的腿面上。

    他習(xí)慣性地伸手揉了揉文森特的頭發(fā)，文森特瞇了瞇眼，又側(cè)過身子，一邊伸手去摟他的腰，一邊抬頭看他。

    “您都不問我想要做什么嗎？”他輕聲問著，而后不等蘭伯特回答，就開口繼續(xù)說了下去，“我是想查清二十多年前的一件舊事，是和我父母的死有關(guān)的。但其中又涉及了一個MI6高層，我近些年的舉動已經(jīng)觸及了對方的神經(jīng)，所以我為了繼續(xù)調(diào)查下去，才不得不叛離MI6，自己想辦法混進(jìn)您所在的圈子里?！?/br>
    蘭伯特有些奇怪于文森特忽然的坦誠，但是他手上的動作并沒有停頓，仍舊一下下?lián)崦纳氐亩贪l(fā)。

    聽了這番話，再聯(lián)系文森特先前刺殺拉菲艾羅的舉動，他便大抵能推測出，文森特或許是想要報仇。不過他倒是沒想到文森特會主動和他提起這些，他以為對方是想要表明誠意向他示好，于是他輕輕捏了下男人的后頸，不甚在意的回應(yīng)了一句。

    “你可以不用告訴我這些，只要你……”

    “我知道的，只要我不背叛您，也不做出威脅到格納登洛斯家的事情，對嗎？”文森特罕有地出聲打斷了蘭伯特的話，他得到了承諾也沒有露出什么喜色，只是又往蘭伯特身上湊了湊，用額頭蹭了下蘭伯特的小腹。

    “我不會的?！彼麗炛曇舻偷偷卣f道，好似只是一句撒嬌似的抱怨，卻又莫名有些鄭重，仿佛一個承諾。

    蘭伯特忽然指尖有些癢，他垂了頭看著文森特那雙格外令他中意的眼睛，而后不知為何，有些心血來潮地捏了捏對方的耳垂。

    文森特被他捏得縮了下脖子，很快耳朵便紅了。

    “您喜歡我嗎？”文森特突然又換了一個話題，口吻很隨意，聽起來更像是在撒嬌了。

    但是蘭伯特沒有做聲，他能看得出，文森特的心情其實(shí)并不很好。而他沒有義務(wù)哄對方開心，所以他也提不起興致回應(yīng)什么，只冷眼看著文森特兀自掙扎。

    而文森特也沒期待蘭伯特會回答他，他輕聲嘆了口氣，聲音越來越低，像是在說話給自己聽。

    “您究竟喜歡我什么呢……？”在明知道我只是在做戲的情況下。

    文森特在這一刻忽然生出了一個念頭來，他隱約覺得，自己對于蘭伯特而言，并不是不可替代的。好似只要有人能像他一樣陪在蘭伯特身邊，對方就能毫不猶豫地將他舍棄掉一般。

    而蘭伯特之所以愿意長久地養(yǎng)著他，只是因?yàn)樗惶羧?，也懶得換人而已。

    文森特自從被蘭伯特帶回格納登洛斯莊園，便清楚的認(rèn)清了自己的身份。他這幾個月來一直恪守本分，雖然存了利用蘭伯特的心思，但是也舍了臉面，認(rèn)認(rèn)真真地迎合著蘭伯特。

    但是他卻從來都沒能了解對方，他直到現(xiàn)在，還對蘭伯特的心思一無所知。

    不過沒關(guān)系，他不用著急，他的時間還很長。

    “陪我用了下午茶再走，好嗎？”文森特想到這里，又對蘭伯特露出了柔和的笑意來，他溫聲開口挽留對方，雖然并不顯得熱切，但眼中仍含了一絲期待。

    蘭伯特于是順勢點(diǎn)頭，答應(yīng)了文森特的請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