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元旦不同，隋皓春節(jié)要在隋家待到初七才能走。

    他要應付家里那幫親戚，還要陪著爺爺去那些老朋友、老戰(zhàn)友的家里拜年，初七根本忙不完，只是初七開工他爺爺才不得不放人。

    所以大年二十九這晚，隋皓纏著白吉要了好幾次才放人。自從他開了葷，便再無顧忌，隔三差五的就哄著白吉往床上滾，白吉也慣著他，即使有時候不想來，也抵抗不了隋皓的幾句哄騙，輕易地就投降了。

    大年三十的早上。

    “我走了，你再多睡會兒?！彼屦┢鸫彩帐皷|西的聲音吵醒了白吉，便走到床邊輕聲跟白吉告別。

    “嗯，路上小心。”白吉還迷糊著，聽到隋皓要走，話便脫口而出。

    “一星期我就回來了，記得給我打電話?！彼屦┯H了一下白吉露在外面，一半的臉。

    “嗯……”白吉覺得這段對話似曾相識，但他實在太困了，來不及思考就又睡了過去。

    等白吉睡飽醒來的時候，他已經完全不記得跟隋皓早上還說過話了。

    起床收拾好自己，拿上給婆婆帶的年貨，白吉叫了輛車，家里的傭人都回家了，現(xiàn)在整個別墅，只有他自己。

    到了醫(yī)院，先給婆婆拜了年，又拿了些吃的喝的發(fā)給這段時間照顧婆婆的醫(yī)生護士，才又回到病房陪婆婆聊天。

    臨近晚飯，水壺里沒有熱水了，VIP病房里有飲水機，去飲水機接水才發(fā)現(xiàn)飲水機的水桶里也沒有水了，白吉只能把空桶換下來，拎著去了這層的護士站。

    白吉只有一只手，沒辦法，只能叫了一個男護士幫他，兩個人剛出了護士站，就聽身后有人在向護士打聽消息。

    “您好，請問吳桂萍住哪間病房?！笔且粋€年輕男人的聲音。

    聽到婆婆的名字，白吉回頭看去，那人有點眼熟。

    “您找吳桂萍？”白吉主動上前詢問對方的身份。

    “是……誒，是你啊?！蹦腥隧樧齑鹨?，看過去才發(fā)現(xiàn)是他認識的人。

    “您是？”白吉有點印象，卻又想不起來名字。

    “孫鶴清，你忘啦，隋皓的同學，我還記得你叫……白吉?！睂O鶴清也是想了一下才想起來這人的名字。

    “哦，想起來了，你找我婆婆？你認識她？”白吉回憶了一下才想起來是有這么個人，可他記得這人說自己是在國外長大的，可婆婆只是一個小漁村的漁民，兩人根本聯(lián)系不上任何關系。

    “你婆婆？你說吳桂萍？她是我奶奶?！睂O鶴清表明身份，卻沒懂白吉跟她什么關系。

    “奶奶？……你先跟我來吧?！卑准D身帶孫鶴清去病房，看到身后還站著的男護士才想起來人家還在等他。

    過去說了抱歉，便要帶人往病房走。

    “我來吧?！睂O鶴清攔住男護士的動作，跟對方道了謝，便一手拎起了裝滿水的水桶。

    白吉也沒在意，帶著孫鶴清回了病房。

    先把水桶裝到飲水機上，才走到了吳桂萍的病床前。

    “小白，這孩子是……”話還沒說完，眼前這個高大的男人就“噗通”一下跪到了地上。

    “這，你這孩子怎么回事，你快起來?！眳枪鹌急荒腥说呐e動下了一跳，不知道這是什么情況。

    “你先起來?！卑准踩プO鶴清的胳膊，想讓人先起來再說。

    “我不起，奶奶，我是孫鶴清，您認識我嗎？我爸叫孫平?！睂O鶴清掙開白吉的拽他的手，眼里只有床上的老人。

    原本他自我介紹的時候吳桂萍并沒有什么反應，可他說完父親的名字的時候，老人從原本半躺的姿勢坐了起來，連嘴唇都在發(fā)抖。

    “你……你說，你爸爸叫……叫孫平？是孫、平？”吳桂萍已經哽咽到連話都說不清了，只重復的叫著孫平的名字。

    “是，我爸叫孫平?！睂O鶴清又給老人重復了一遍，看著老人的反應，他知道他找對了。

    “好孩子，快起來，讓奶奶看看你?！眳枪鹌汲瘜O鶴清伸出的手都在顫抖。

    孫鶴清這才站起身，側身坐到了吳桂萍的病床上，手握住了老人抖得厲害的手，又叫了一聲“奶奶”。

    “哎～”老人高興的滿眼都是眼前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大孫子。

    “你爸爸他還好嗎？”吳桂萍到底還是掛念兒子，幾十年沒見了，雖然不說，可哪有不想的。

    “我爸他……”孫鶴清有點猶豫，但想了想早晚要說，還是一氣兒都說了好，“我爸他走了。”

    吳桂萍已經泣不成聲了，嘴里一直念叨著“平兒，平兒……”

    白吉過去順了順老人的背，皺眉看著孫鶴清，他覺得這個日子對方不該說這些事惹得老人家傷心，可這是人家的家事，現(xiàn)在有了真正的親人在側，他白吉就只是一個外人，他也不好多說。

    “你爸爸他……他是怎么走的?！苯K于緩過來了一點，老人才重新開口。

    “他……胃癌。他總是喝酒，所以惡化的很快。查出來的時候已經是晚期了?！睂O鶴清說著說著也有些哽咽。

    后來祖孫倆又聊了很久，白吉就在旁邊聽著。

    孫鶴清說他父親臨走前告訴他，他們的老家在沉水村，他父親年輕的時候出去闖蕩，后來生意越做越大，也就看不上那個小村子了，再后來他把自己吹成了孤兒獨自創(chuàng)業(yè)成為年輕的企業(yè)家，也就再也沒想過那小村子里還有一位老母親在等著他。所以整個孫家都不知道吳桂萍的存在，漸漸地連孫平本人都忘了，大概是彌留之際，塵封的記憶被開啟，才想起自己的家鄉(xiāng)，自己的母親，這才把兒子叫到身邊，希望兒子能代他回來看看，也讓兒子知道自己的根在哪兒，不能像自己一樣，忘了本。

    后來孫鶴清回了國，去了沉水村，打聽到了吳桂萍的住處，只是找到房子卻沒見人，這才聽說祖母進城治病去了。于是他便一家醫(yī)院一家醫(yī)院的打聽，終于在市中心醫(yī)院讓他打聽到了消息，這才來了戎慈醫(yī)院。

    這個春節(jié)過得格外熱鬧，孫鶴清叫了一大桌飯菜送到醫(yī)院，請值班的醫(yī)生護士吃了一頓年夜飯，飯后他便陪著祖母一起看春晚，祖孫兩個有說有笑，白吉也在旁陪著，吳桂萍過了這么多年最高興的一個新年。

    病房里將近十二點都還傳來老人的笑聲，白吉坐到病房外的走廊上給隋皓發(fā)微信，“你干嘛呢?！?/br>
    等了沒有一分鐘，對方就直接打來了電話。

    “你在干嘛？”隋皓的聲音從話筒里傳來。

    “在陪婆婆看電視，然后想你了?！卑准穆曇粲行┰S的落寞，只是隋皓那邊太吵了，他并沒有聽出來。

    “我也想你了?！彼屦┹p笑。

    “隋皓，我愛你。你這么好，能遇到你我真是幸運?！卑准贿呎f著，一邊走到了走廊的窗邊，這里是醫(yī)院，周圍并沒有太多過節(jié)的氣氛，窗外一片沉寂。

    “遇到你，我才是幸運的那個人，謝謝你?！睂Σ黄?。這三個字說得本就輕，身后又突然響起煙花的聲音，白吉并沒有聽到。

    “新年快樂。”白吉聽到了隋皓背景音里倒計時的聲音，現(xiàn)在已經是新的一年了。

    “新年快樂?！睕]有再計較上一句話，隋皓重新上揚嘴角，讓自己聽起來高興一點。

    “我等你回來?！卑准凰屦┑恼Z氣感染，也重新找回了快樂的聲調。

    看著窗外遠處綻放的煙花，白吉揚起嘴角，他還有隋皓，他不會是一個人。

    掛斷電話，走回病房，孫鶴清站在門口正在等他。

    “你怎么出來了？”白吉說著往門后看了看。

    “奶奶睡了。這幾年，謝謝你啊。”孫鶴清小聲說，這個時間病人們都休息了，他們也不好動靜太大。

    “是我該謝謝婆婆，要是沒有婆婆我可能早就死了?！卑准獡u搖頭，坐回了走廊的椅子上。

    “能跟我說說嗎？”孫鶴清問得簡單，白吉卻聽懂了。

    “今天太晚了，明天吧。”白吉捏了捏鼻根，他今天的心情從孫鶴清出現(xiàn)后就一直不太好。

    “好，那我先走了，明天再過來，你早點休息。”孫鶴清看白吉的樣子確實像是累了，倒也不強求，就先回了酒店。

    孫鶴清走后，白吉又坐了會兒，才起身回了病房，房間里有一間護工房，現(xiàn)在護工放假回家，空出來剛好給白吉睡。

    第二天一早孫鶴清就又來了，帶著各種年貨補品，恨不得把病房塞滿。

    白吉是被外面的動靜吵醒的，只能起床收拾了一下，就推門出去了。

    看著孫鶴清在那兒忙前忙后，也用不上他，便跟婆婆說要回去洗個澡換身衣服。

    打過招呼，白吉便叫了車直接回了水瀾庭。

    一進家就回了房間，倒在床上一覺睡到下午，白吉是被餓醒的。

    看看時間覺得再去醫(yī)院太折騰了，便給婆婆打了電話告訴她，明天再過去。

    叫了個外賣，吃完飯，又練了會兒字，接到了寧語童的電話。

    “喂，白吉，在哪呢？”寧語童知道隋皓回家了，就剩下白吉一個人，便想叫白吉出來玩。

    “在家?！甭犞鴮幷Z童那邊動靜，不問也知道對方在哪里了。

    “出來玩兒啊?！睂幷Z童這邊好像人很多，還有人在起哄，格外熱鬧。

    白吉看著這棟空房子，想了想決定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