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 共游天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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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河影動,耿耿如曙。畫舫泛江,吹笙鼓瑟。楊柳堤邊,萬縷青絳隨晚風淺淺搖曳,蘭舟酌酒,二三對飲。 天街向來是整座京城最熱鬧的地方,不必說軟玉溫香的十里銷金窟,就是倚江而望的茶肆戲坊,燈燭亦徹夜不熄。 “吁——” 鐵蹄踏青石,馬夫一扯韁繩,駢行的駿馬便停了步子。羅幕垂簾被挑起一角,萬嵎先下了馬車,繼續(xù)挑門簾等著。紀殊探出半邊身子,夜風裹著江水的濕暖氣息拂面吹過。萬嵎一挑眉,沖他伸出手了,道:“夫人,可否賞我一面?” 紀殊抿起唇,微微低頭,心里掙扎了一會兒,還是把手遞了過去。萬嵎大手牽著他,掌心干燥溫熱,指根處因常年習武而略有些粗糙,肌膚相觸時熱度相融,讓人莫名有種安全感。 紀殊心意微亂,下車落地時一個沒站穩(wěn),身形踉蹌了幾下,被萬嵎一把扶住,環(huán)著腰穩(wěn)穩(wěn)摟在懷里,哭笑不得道:“幸好我在下面扶著,要是摔了可要心疼死我。” 萬嵎身上有一股好聞的氣息,并不似平常所配香囊的氣味。三分炙熱,三分濃郁,三分凜厲,剩下一分說不清道不明的香息,徒叫人臉紅。紀殊輕咳,掙開了萬嵎的手,假裝拍拍自己的衣擺,才低低道了聲“多謝”。 岸上游人如織,扛著草垛子的大伯叫賣著糖葫蘆,沿街的煎餅鋪子前圍滿了人,露天攤面上兜售各種東夷西域搜集來的稀奇玩意,小販高聲吆喝,引得路人頻頻駐足。 兩人出門時并未贅余,只帶了陸平藍橋兩個下人,都是守本分話不多的,安安靜靜跟在兩個主子后面。紀殊一時也不知該說些什么,偏頭看著江邊風景,忽然輕聲問:“將軍怎么突然想著要出門。” 萬嵎轉過頭,看到紀殊耳端有些紅,笑道:“就是想帶你出來走走。你多日未曾出過門,想來也無聊,還是外邊街市熱鬧些?!?/br> “竟是如此?!奔o殊淡淡應了聲,看著江岸燈彩通明,游人熙熙攘攘,明明是一番熱鬧景象,眼眶卻不覺有些發(fā)熱。 大婚那日,喜慶鞭炮大紅燭,也是一派熱鬧,卻不曾想連合巹酒都沒喝上。萬嵎壓在他身上時,酒氣熏天,像只發(fā)狂的野獸,將所有怒氣恨意一股腦統統宣泄出來,口中聲聲喊的是“怡棠”二字,根本不顧紀殊的感受。 之后亦是,冷嘲熱諷,橫眉怒對。遙想出嫁前,從小帶著紀殊長大的老嬤嬤曾對他語重心長道,高門深府,哪里是能輕易覓得善始善終的地方,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左右不過一輩子,彈指一揮間。 可他甚至連一輩子都已成了奢望。 萬嵎如今這般待他,好似天道靈顯慈悲,解了他遺恨,償了他夙愿。 江風盈潤,雖已是三月暮春時節(jié),夜晚不禁還有些許涼意。“你若喜歡,我們就常常出來走走?!比f嵎施施然牽起紀殊的手,道:“外邊風大,我們走快些?!?/br> 馬車停駐處離聚祥樓不遠。聚祥樓乃京城生意最紅火的名樓,菜肴貴巧不貴精,色香味俱全,二樓設臨江雅座,店家還請了專門的樂師奏彈,好風雅之士亦常來暢飲聚談。 二人入了座,一道道菜很快便端上來。萬嵎替紀殊盛了碗鯽魚湯,問:“最近口味如何?還有沒有其他想吃的?” 紀殊搖搖頭,“和先前差不多,清淡些就好?!?/br> “我先前問大夫,照理說出了頭三月胃口應該會好些。最近還時常害喜嗎?不然明日我讓孫大夫到府上給你看看。”萬嵎又給紀殊夾了一筷子清炒春椿。 “好多了,不必麻煩大夫?!奔o殊將一縷發(fā)撩至耳后,低頭喝湯時用調羹輕吹,看在眼里斯文得賞心悅目,萬嵎便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紀殊察覺,放下了調羹,微微皺眉:“你不吃飯,老看我做什么?!?/br> 萬嵎輕輕咳了一聲,也喝了口湯,才道:“就是忽然覺得,你和紀正霆……咳咳……和爹,長相并不甚相似,竟有點像南方人?!?/br> “先母原是金陵出身?!奔o殊淡淡道,“不過后來難產而逝,我也未曾見過她樣貌如何?!?/br> 二人正說著,細竹門簾忽然被外面的人徑自挑了起來。只聽來人中氣十足,大方道:“我在隔壁聽見一個極耳熟的聲音,豎耳聽了半天才聽出來,原來是紀殊。誰知還竟然能在這個地方遇著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