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 一如當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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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早時候我就告訴過你,萬事小心些、小心些,怎么好話還是聽不進耳?……你看這下,弄得哪里都是……”老嬤嬤一邊苦口婆心教訓著,一邊拿熱水燙濕的軟巾子小心翼翼在紀殊臉上點擦。 血漬干得快,牢牢扒在肌膚上,遠遠看去,好似臉上盤著一只泥鰍。老嬤嬤力道不敢擦得重了,生怕再弄得創(chuàng)口裂開。 “我什么都沒做呀?!奔o殊奶聲奶氣辯駁了一句,卻仍乖乖閉眼站著,任濕濕熱熱的巾子在臉上輕搓慢揉,刺痛中,竟然有種說不出的舒服。 老嬤嬤“哎喲”一聲,心疼道:“小少爺,這種時候,就該撒丫子跑,有越遠跑多遠!” …… 朦朦朧朧間,紀殊總覺得有人在用帕子給自己擦臉。那手法,力道,怕跟吹氣差不多,輕得仿佛擦拭一只價值連城的汝窯青玉瓷,捧著怕摔了,碰一下怕碎了,只好祖宗一般供著。 方才又夢到了小時候的事兒。彼時年近歲末,數九寒的冷冬,上京紛紛揚揚落了好大一場雪。 雪停之后,他一個人悄悄跑到院子外頭,跑得遠了,遇著家中的哥哥jiejie們。他們向紀殊砸雪球,看他抱頭亂竄的慌張模樣,覺得滑稽可笑,并以此為樂。 “喪門星!喪門星!害死自己娘親……” 有些雪球里裹著石塊瓦片,半個拳頭那么大,尖角銳利,可那天冷得,石頭砸到身上也不覺有多疼。直到額角的血蜿蜒而下,淌進了眼睛里,他才明白自己傷著了。 大孩子們一看,出了血,惹了禍,紛紛如鳥獸散,一溜煙便跑沒了影兒。紀殊捂著腦袋,一腳深、一腳淺回到院子里,滴滴血落,如雪地中生出了朵朵紅梅。老嬤嬤見了自己那副模樣,心疼得嘮叨不停。 從那時起,他便再也不敢踏出那座小院子。 “爹爹、爹爹……嗚……” 紀殊緩緩睜開了眼,映入眼簾的是正對著床頂的白紗帳,驍兒趴在自己榻邊哭得抽了噎。 他想動,可全身上下沉得宛如有千斤重,周身哪里都疼著,鉆心地疼。 不遠處傳來滴滴答答的水聲。有人背身立在架子前,把擦了汗的帕子浸到盆中清洗了一番,再撈出擰干水,回頭朝床這邊走來,見紀殊睜開的雙眼中略帶些茫然,他凝重的面色才終于露出半分欣喜:“你醒了!”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那船夫。 “怎么樣?渴不渴?可還有哪里覺得痛?”他先是將紀殊從榻中扶坐起來,又將濕帕子掛好晾在一旁。 紀殊聽到他問,這才發(fā)覺自己渴極了,嗓子卻干澀得發(fā)不出一點聲音,唯有雙唇微微囁嚅著。萬嵎順著紀殊的目光看去,旋即了然,端起桌上的碗,挨著紀殊坐下,細細喂給他喝。 咽下幾口溫水,紀殊才覺得嗓子潤了些。 看著萬嵎熟稔地給驍兒擦眼淚、擤鼻涕,怔了好一會兒,他才后知后覺問:“你怎么……在這兒?” 萬嵎走過來,握著他的手,輕嘆道:“我說了,我只是想幫你……大夫說你這段時日需得臥床靜養(yǎng),驍兒還小,也要人照看。我沒別的非分之想,我就是……就讓我留在你身邊,成嗎?” “我……”紀殊微微抬眼,卻撞進萬嵎誠摯的目光中,一時便沒了主意,慌忙想抽出自己的手,可稍一使勁兒,萬嵎就握得更緊些。 那雙手,指根、指節(jié)處皆長滿了粗厚的老繭,手掌又糙又礪,卻也溫暖。 萬嵎眉弓骨、雙顴略高,眉濃而上揚,加之形如利劍,面相上看,若不笑時,總讓人覺著狠戾,有些許不近人情??僧斔壑袧M是猩紅血絲、臉上遮掩不住的疲態(tài),卻仍是沉著一雙曜黑的眸子,脈脈凝視自己時,紀殊竟沒由來覺得心安。 “隨你高興吧……”他終是軟下了心,臉似將燒起來一般guntang著,于是撇過頭去不肯看他,卻仍輕聲問了:“你叫什么?” 萬嵎緊緊繃住的心弦這才松弛下來,他眼眶微燙,低低笑著,不禁將額頭輕輕靠在緊握著紀殊的雙手上,啞聲道:“鈞嵩。喚我鈞嵩?!?/br> 一如當年,你親手贈我的刺繡。 · 月照平沙夏夜霜。時辰漸晚,萬嵎帶著驍兒回到他屋里歇息。 這幾日,因著紀殊的傷情,驍兒也悶悶不樂的。萬嵎替他擦洗了臉,仔細掖好被角,吹熄了燭火,正要離開時,衣袂一角卻被人輕輕扯住了。 “怎么了?”萬嵎半蹲下身子來,耐心問道。 皎皎瑩白的月色漫過窗欞,一室黑沉中,驍兒的眼睛卻是晶亮的:“爹爹被人打了,都怪驍兒,是驍兒做錯了,對不對?” 萬嵎嘆了口氣,輕輕揉了揉驍兒細軟的發(fā)絲:“明明是那些歹人作惡,怎么能怪驍兒?!?/br> “就是驍兒不好。驍兒先打了人,爹爹才會挨打?!彼宋亲?,綿綿的腔調中滿是委屈,“可是、可是他們罵爹爹在先,罵了許多難聽的話,還說、還說我是雜種……” “他們胡說八道。你有父親,有爹爹,才不是什么雜種。”萬嵎安慰道。 “可我沒有父親?!彬攦弘y過地搖搖頭,“我只有爹爹了?!?/br> 萬嵎一時哽塞,心里好似撕裂一般,幾乎說不出話來。 沉默了好一會兒,驍兒又小聲懇求道:“叔叔,你今晚能陪驍兒一起睡嗎?”平日素來是爹爹在床邊哄他睡著了,才熄燈離去。 前幾夜,萬嵎又皆是守在紀殊床前,這屋里只有驍兒自己一人。 “好,”小孩子總是怕黑的,萬嵎捏了捏緊攥著自己衣袖不肯松懈的小手,柔聲允諾道:“我待會兒還要去照顧爹爹,等爹爹也睡了,我再回來陪你。驍兒乖,先睡吧,啊?!?/br> “一言為定?!甭犕旰?,驍兒才破涕為笑,眨了眨水汪汪的眼睛,伸出小拇指,聲音脆生生的:“拉鉤……” “拉鉤,一言為定?!比f嵎也伸出小指,勾住驍兒認真地晃了晃。 …… 輕手輕腳掩了驍兒的房門,萬嵎又到灶廚,將煎好的藥盛出來,仔細用蒲扇弄涼了些,才端給紀殊服下。 紀殊乖乖接過,喝完了又遞回給萬嵎,萬嵎便心滿意足地“賞”了他一顆蜜棗:“嘴里苦,吃顆蜜棗就甜了?!?/br> “你怎么跟老嬤嬤似的?!奔o殊哭笑不得,卻仍是乖乖吃進嘴里。 小時候,他喝完了藥,老嬤嬤也會給他蜜棗吃。可長大之后,生了病的滋味便只有苦,沒了甜。 看著紀殊濕潤潤的雙唇隨著咀嚼一抿一動,萬嵎臉色倏然染上了些不易覺察的緋紅。他掩面清咳了幾聲,才道:“藥也喝完了,我……我?guī)湍阆聪瓷碜影?,干凈舒服些也好入睡?!?/br> “嗯……”紀殊聞言,不禁也紅了臉。 他身上的傷還未好,但好在拳打腳踢的,肌膚并未留下什么皮開rou綻的創(chuàng)口,只不過那大片大片青紫的瘀傷,看在眼里也著實讓人觸目驚心。先前大夫來時也曾說過,以熱水沐浴,再敷以草藥,于活血化瘀而言,多有裨益。 “那……”萬嵎立在一旁,頗有些手足無措,眼睛卻直勾勾盯著紀殊身上的衣裳。紀殊很快便了悟過來,臉頰上泛起淡淡酡紅:“我、我自己脫?!?/br> “那好,我……我去打熱水來?!比f嵎背過身去,快步走出屋子,“砰”地闔上門,這才狠狠咽了口唾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