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 月下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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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夜深人靜,唯有初秋的寒蟬仍在低吟淺唱。 經過紀殊大病一場后,驍兒大抵是懂事了些,近來在學堂念書很是賣力,就連偶有一次紀殊前去接他回家,執(zhí)教的老先生也不由向他夸贊了一番驍兒的聰敏與勤勉。 學得用心了,夜里都睡得更香一些。紀殊側身坐在驍兒床邊,看著驍兒漸漸沉入夢鄉(xiāng)。他抬手輕輕撫著驍兒前額,小孩毛茸茸的碎發(fā)觸在掌心,留下一片柔軟。 燈影在那稚嫩的臉頰上跳躍,嘟嘟的臉蛋泛起健康的粉嫩,紀殊不禁微微一笑,心中卻感慨起來。 還記得數(shù)年前在京郊的一處清凈別院休養(yǎng)時,清明過后一天無風無雨的尋常日子,趙琮抱著尚滿周歲的驍兒到他面前。那么小的一個孩子,周圍滿是陌生的人、陌生的院長,可他不哭也不鬧,黑葡萄般的眼睛睜得大大的,目不轉睛盯著紀殊看。 明明是從自己肚子來出來的親生骨rou,他卻是初初相見的陌生,連抱也不會抱,可冥冥之中仍能感受到緊纏密繞般的牽掛。 或許是早產的緣故,驍兒出牙比一般小孩要延遲一些,咧開嘴笑時,門牙處僅有淺淺兩道白齒芽。驍兒雖不曾吃過他一天哺乳,可依偎在自己懷中,第一句話便喊了“爹爹”。 那么平常的二字,在彼刻真是叫人淚如決堤。此前紀殊總覺得自己心中缺失了一塊,卻始終尋覓不清究竟是何,但在那聲軟軟糯糯的一聲“爹爹”里,他終是完整了。 彈指一揮經年,如今的驍兒,清秀的眉目之下已隱隱有了少年模樣。 許是他自己內心最深處也不愿面對往昔所發(fā)生的事,在上京大病初愈后,紀殊全然記不清自己出嫁、懷孕、分娩的樁樁件件,只知自己與夫君恩斷義絕,可那曾經的“夫君”究竟姓甚名誰、是何模樣、是何許人也,也統(tǒng)統(tǒng)遺忘了。 他不問,趙琮也未曾開過口。 有時他想從驍兒天真燦爛的笑臉中窺見什么人,卻也是徒勞無功。紀殊憶不起來那個人,可那般愛透了、恨透了、心如死灰的疲憊,卻似一枚打在魂魄中的火燙的鐵烙,緊緊跟隨著他,束縛著他,多年來不得絲毫喘息…… …… 紀殊執(zhí)一盞細芯油燈走進臥房時,萬嵎恰好擦著一頭濕發(fā)走出來。他剛沐浴完,下身僅著一條長至膝下的寬松襯褲,水珠自未及擦干的長發(fā)滴滴垂落,肌壑縱橫的腰腹也被浸濕得一副水光瑩瑩的模樣。 “曈兒,這么晚了,你怎么……”萬嵎碰見空落落的臥房中陡然多了個人,不免有些驚訝,還向后退了半步。 紀殊瞧著眼前這幅“香艷”的出浴景象,耳朵不禁有些發(fā)燙,卻仍是下了決心,定了定神,清咳一聲道:“驍兒睡了,我……我有些事同你說?!?/br> 雖說萬嵎仍如往常一般日日照料著父子二人的飲食起居,可紀殊怎么也咂摸出了,自從那日贈新衣時,他一暈,便驟然想起曾在上京的往事后,萬嵎這幾日……都有些躲著他。 平常萬嵎總喜歡在二人獨處一室時使些摟摟抱抱的小動作,尤其是經過潮期一番親熱之后,他更是一副無賴做派,夜夜纏著要同紀殊共臥一榻,紀殊不得已只好逃去驍兒房中睡。 可這幾日,萬嵎卻是安分了不少,簡直要退到陌路時那副“相敬如賓”的模樣,對著他連話都少了大半,好似再無事可言。 見紀殊“夜襲”而來,萬嵎竟然如早有預料般,擦巾子的手緩緩垂下,神色之間滿是視死如歸:“什么事,你說吧?!?/br> “我……自小在上京生活,父親原是朝廷中微如草芥的小官小吏,生母為妾,勉強生下我不久便撒手人寰了?!奔o殊垂下眼,將手中的燈盞輕輕放在青木小幾上,徐徐道來:“因是庶出,又自幼喪母,我從小在家中就不受人待見。雖不至于挨凍挨餓,可拳打腳踢總是少不了的。從小到大,只有一個人在我挨欺負的時候站出來過……后來我有幸讀書識字,給他寄過許多信,署了名的,不敢署名的,他卻一封也不曾回?!?/br> “父親一階一階往上爬,頭上的官帽也越做越大,后來得罪了一個人,便把我塞過去賠罪??晌摇衣犝f,那人是他,一顆死灰般的心就這樣活泛起來。我總夢見小時候,他擋在我身前,替我出頭的情景,夢著夢著,便昏了心智,真以為這是樁好姻緣了。直到大婚那日,嫁到夫家,才知他早就忘了我……或不如說從未記得過吧。” 紀殊笑了笑,低著頭,又自顧自喃喃著:“他掀蓋頭那一刻,我見他明明已經那般酩酊大醉,凌厲的眼神卻依舊充滿了明晃晃的嫌惡,便知道,他恨我父親,也恨我。他壓著我,口中卻分明喊的是別人的名字。他不好過,也要我比他更不好過。他棄我如敝履,卻在潮期時逼我結了契。我不懂他心中究竟想些什么。我們總是吵,可得知我懷上了孩子,他又開始待我好了。他疑心我同其他榫君有染,打得我差點口吐血沫,可他也擁我入眠,允諾此生定不負我?!?/br> “軍機泄露,他一口咬定是我里應外合亂臣賊子要陷害他。他鋃鐺入獄后,我挺著那么大個肚子,跑遍上京各處,叩求權貴出手相救,他在獄中卻連見我一面也不肯,更親口承認心心念念的另有其人。我才知道,我那么傻,那么蠢,也天真地以為只要全心全意待一個人好,堅冰亦可消融,便是塊捂不熱的石頭,天天擱在心口,捧著揣著,終有一日也該捂熱了……原來這一切,都只是我一廂情愿、自作多情罷了?!?/br> “后來我生下驍兒,病篤兇險,好不容易得救過一命,也幾乎將這段往事全然忘卻。我?guī)е攦弘x開那傷心地,不辭萬里遷居金陵,可盡管如此,盡管如此……” 紀殊的聲音顫得厲害,他本不想再為這般陳年往事而落淚,可眼眶卻是熱得發(fā)燙,顆顆豆大的淚珠紛紛落落,打得衣衫都濕了,“當我再次記起這樁樁件件事,卻發(fā)覺,除了依舊記不清姓名樣貌,可只要與他有關,便是再瑣碎的細枝末節(jié),也記得清清楚楚。我還是、我還是……” “我還是忘不了他……”紀殊背過身,掩面嗚咽起來。 話音未落,身后忽然貼上來一個溫暖又熟悉的胸膛,那雙有力的臂膀摟得那么緊,密不透風的相擁之中,便是最冰涼的水汽都烘得暖入肌膚。 這是紀殊多年來第一次同萬嵎自敘身世。 “曈兒……曈兒……”萬嵎頷首抵在紀殊肩窩,嗅著他的氣息,一刻不肯松手。眼一閉,熱淚便從眼睫滑落,洇入縷縷青絲之中。 原來他的曈兒,是吃了這么多苦,才磕磕絆絆走到自己面前的。 可即便是執(zhí)子之手,他也并非良人,還是讓他吃了更多的苦。 “鈞嵩,你的心意,我心中已是十分清楚了,驍兒也喜歡你喜歡得視若親父……可我不能再騙自己,也不能再拖累你了。我們、我們……”紀殊哽咽著,話未說完,萬嵎便吻了過來,鋪天蓋地的,叫他連自己身在何處也找不著。 “我就在這兒,曈兒……我不走……”他環(huán)抱著紀殊的雙臂一點一點收得更緊,幾乎想把人揉進自己懷中,舍不得再分開絲毫:“我什么都不在乎,讓我照顧你和驍兒吧,曈兒,別趕我走……往后余生,我定會千倍萬倍待你們好,你們就是我的命,若離了你們,我縱是一天也活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