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案管室的門虛掩著，李眸兒翹著二郎腿看卷宗，有人推門進來。

    “時哥？”

    時旭東：“嗯?！?/br>
    他拉了把椅子坐下，一副要談話的架勢，李眸兒趕緊放下二郎腿坐正，聽見他說：“今天我和沈青折見面了。”

    “沈青折？”李眸兒雙眼發(fā)亮，“他要進去了？”

    時旭東：“……”

    李眸兒往前探身體：“所以是什么方面的問題？人手夠嗎？不對你發(fā)函詢了嗎還是只是發(fā)現(xiàn)了一點苗頭？問題大嗎？確定能進去嗎？”

    “……”時旭東說，“能進?！?/br>
    李眸兒拍著桌子狂笑：“哥你真是我哥！市官！哈哈哈抓了個市官哈哈哈哈！我這個月kpi保住了！艸，你說我以后進中紀委大門是左腳先邁進去還是右腳？”

    時旭東：“能進入我愛情的陷阱。”

    李眸兒：“？”

    李眸兒：“……你神經(jīng)病吧時旭東！”

    時旭東深深看了她一眼：“就不該找你說，你不懂。

    氣得李眸兒對他的背影猛揮空氣拳，又打印了一張紙貼在門口，上書：“謝絕犬科入內(nèi)”。

    10

    時旭東更換了一個炫耀對象。他確信薛濤一定能懂。

    “濤姐，我昨天跟老婆加上微信了?！?/br>
    薛濤正在補妝，小巧化妝鏡里映出一張?zhí)一ò闾鹈鄣哪?，聽完挑了挑眉：“哦？?/br>
    “我們今天還要一起去約會。”

    “約會？”薛濤來了點兒興趣，“去干嘛？看電影？”

    “吃飯?！?/br>
    “準備去哪兒？”

    “食堂。”

    薛濤的眉筆一歪：“??？”

    “嗯。”

    “食堂？”她轉(zhuǎn)頭看向站在桌邊的傻狗，不敢置信，“食堂？食堂？你跟人約食堂？”

    時旭東：“我們食堂比他們政府食堂好吃一點?！?/br>
    恨鐵不成鋼的薛濤戳著他的腦袋替他選了個主題餐廳。

    在濤姐坐鎮(zhèn)，辦公室其他人出謀劃策下，時旭東擁有了一份絕不會出錯的約會方案，每一步都有pn　b，每一步背后都是某個人踩過的坑。

    時旭東信心滿滿。

    11

    信心滿滿的時旭東和哥舒曜擦肩而過，又回身攔住了他：“辦事？”

    哥舒曜頂著頭小卷毛：“啊。咋了？”

    “什么事？急嗎？”

    “不急，就是市政府的周秘書，”哥舒曜問啥答啥，“他搞封建迷信?！?/br>
    “怎么發(fā)現(xiàn)的？”

    “他跟公安那邊報案說，被昭覺寺一個叫了空的大師詐騙了，八千塊買了個沒用的護身符。”

    哥舒曜說完，忽然道：“不對啊，你平時都不過問的。你要干嘛？”

    時旭東清了清嗓子，一副“是你問了我才勉為其難說一說”的表情：“我跟我老婆加微信了?！?/br>
    “你都沒有你老婆微信？”

    時旭東無視他的詭異表情，給他看老婆頭像：“可愛嗎？嘿嘿，我們晚上還要去約會?！?/br>
    哥舒曜定睛一看，這不沈青折嗎？

    他抬頭看向時旭東，對方臉上是難得一見的高興。

    哥舒曜的心情很復雜，臉上的表情愈發(fā)詭異，斟酌良久，才說：“你老婆……嗯，是不是，就是……沈青折?！?/br>
    “嗯?！?/br>
    “我得告訴你一件事，先說好，不要打我。”

    得到口頭承諾，哥舒曜才松了口氣：“你老婆暗戀我一年多了?！?/br>
    12

    一場暴行被聽了全程的曲環(huán)及時阻止。

    曲環(huán)拉住時旭東，問自己大侄子：“你憑什么說他暗戀你？”

    “我每一條朋友圈他都點贊……”

    時旭東的醋味都快漫出來了：“你早就有他的微信？”

    “工作！”曲環(huán)趕緊安撫，“就是工作往來?！?/br>
    哥舒曜繼續(xù)道：“而且每次我發(fā)健身房的照片他還會評論?！?/br>
    哥舒曜給他們展示了最近一張：

    日羽隹：

    是愛健身的小哥哥一枚吖～

    [圖片][圖片][圖片]

    他指了下最上面那個貓貓頭像。

    疑似暗戀我8號：[強]

    下面還有“疑似暗戀我”1到7號及9到12號。

    曲環(huán)：“？”

    時旭東：“？”

    曲環(huán)：“他就發(fā)了個大拇指？這也沒啥吧？”

    哥舒曜：“他第一個回我。很能說明問題?！?/br>
    時旭東往下看了看別人。

    “疑似暗戀我6號”說：？？你身上涂油了？

    日羽隹　回復　“疑似暗戀我6號”：鍛煉的汗水[捂臉笑哭表情]

    哥舒曜：“她這么關心我，一定是對我有意思吧?！?/br>
    “疑似暗戀我11號”說：不穿上衣，不守男德，屏蔽了。

    哥舒曜：“口是心非罷了?！?/br>
    “疑似暗戀我9號”　回復　“疑似暗戀我8號”：原來你喜歡這樣胸大無腦的……

    “你看，這個人也看出來了沈青折喜歡我，而且還為了爭奪我，和沈青折針鋒相對?！?/br>
    說到這里，哥舒曜長長嘆了口氣：“怎么說呢，都怪我太帥了?！?/br>
    時旭東敵意全消。

    這就是個大傻子。

    13

    時旭東繼續(xù)信心滿滿地出發(fā)。紀委和政府隔著一條街，開車五分鐘，就算跟臭臉貓掐架浪費了一段時間也完全趕得及。

    他專門穿了件版型挺括的黑風衣，一下車被冷空氣沖擊到直哆嗦。

    于是非常慫地回到車里吹暖氣。

    坐了一會兒，有人敲了敲車窗，沈青折歪著頭看車窗里面，眼里帶笑。

    走？他用嘴型問。

    時旭東有點愣神，隨即想起來濤姐給的戀愛小貼士，要給老婆開車門，請老婆上車的時候要手擋著頭頂以免碰到。

    他有些手忙腳亂地打開車門，結(jié)果正好撞到了沈青折身上，撞得他后退了幾步。

    時旭東：“！”

    完了，約會第一步就完全失敗。

    時旭東趕忙去幫他揉額頭，半攬著他：“對不起……我，我是想給你開門的。”

    他只是太緊張了。

    沈青折無奈：“沒事。下次小心點?！?/br>
    還能有下次。時旭東敏銳地捕捉到這一點。

    沈青折被他揉著腦袋，離得很近，能聞到對方身上的氣息，似乎是常見的車載空氣清新劑的味道，沾了一點到大衣呢料上。

    他想著，逐漸靠近，貓一樣偎進時旭東懷里，抱住了他。

    時旭東因為這個擁抱，語言連帶著思維都卡殼了：“青折……”

    沈青折想，比看起來要有料一點，還是說黑色顯瘦？

    總之會把他cao得很好看。

    14

    時旭東不知道該跟誰說這件事。

    他跟沈青折上床了。在第一次約會的晚上。

    按理說，這應該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但因為對方的態(tài)度太過于隨意，導致時旭東有種被嫖了的錯覺。

    沈青折裹著件大衣，蜷在窗戶邊的椅子上，抽事后煙，蓬松的尾巴從衣擺下面露出來，有些濕漉漉的，一擺一擺地晃著。

    大衣是時旭東的，煙是時旭東的，連椅子也是。這是他一個人住的單身公寓里面。

    慵懶疲憊的沈青折，易于破碎的沈青折，都是時旭東沒有見過的樣子。他眼里閃著細碎的光，仔細看去，那光點是外面的萬家燈火。

    沈青折抽著煙看著窗外，想了很久，也不知道該怎么跟時旭東說這件事，怕打擊到他。

    ——他技術太差了。

    技術又爛，時間又長，就像總也不結(jié)束的一輪輪會議?？傊@次的體驗對他而言堪稱折磨。

    他本來以為能靠時旭東洗刷掉一些東西，到頭來反而成了新的心理陰影。

    還不如就像以前一樣，遠遠看著時旭東就好了。

    “你總是這樣嗎？”時旭東有些悶悶的，扶著椅子邊在他面前蹲下來。

    “什么？”沈青折回神，“……隨便和別人上床？”

    時旭東不說話。

    沈青折低頭看著他，很無所謂地笑了下：“我就是這樣。”

    其實不是。很多時候他總給人誤解，但也懶得解釋。一遍遍訴苦最后只會令人生厭。

    而且他也不想被人可憐。

    15

    時旭東發(fā)現(xiàn)情況比自己預計得要復雜一萬倍，貓貓老婆也比自己想的難搞很多倍。

    他對貓貓說我想當你男朋友。

    貓貓點頭說知道了，這么想的人還有很多很多，你先努力一下試試。

    但每次努力籌備的約會到最后都是上床。

    一方面是沈青折在把他當按摩棒用，另一方面是他對沈青折確實一點抵抗力都沒有。

    時旭東覺得這樣不行。

    「nine　sun：我不想跟他只做py。」

    「絮西西西：？」

    「絮西西西：??？哥你和你老婆才加微信吧？？？？怎么這么快？」

    「nine　sun：加了半年了。不是“才”！」

    「絮西西西：哇你用感嘆號了？本人？」

    時旭東不想理她。

    他轉(zhuǎn)而詢問情感大師薛濤。

    「薛濤：噢?！?/br>
    「薛濤：當炮友不好嗎？很快樂啊?！?/br>
    「薛濤：你要是有這個糾結(jié)的空快點回來干活，組里快忙翻了。」

    休假中的時旭東假裝看不到最后一條。

    算了，她雖然情感大師，但是情感觀和自己有些許出入。

    李眸兒拿掃把抵在門口：“出去出去出去！我有大案子別討嫌！”

    時旭東把著掃把桿：“什么大案子？”

    “就是周秘書那個封建迷信……”

    “這也不算大案子吧?！?/br>
    “確實不算，周秘書就挨了個黨內(nèi)警告，但是我們順藤摸瓜從大師那條線查出來了越家，越家你知道嗎？媽的這件事牽涉人太多了，累死我了，別添亂！”

    然后指了下門上搖搖欲墜的打印紙「犬科禁止入內(nèi)！」

    最后還是時絮西給了個聽上去很不靠譜，但從某種角度講又格外靠譜的建議。

    「絮西西西：我想到魯迅說，想要開個窗子，要先說想開屋頂，最后折中調(diào)和，就能達到開窗的目的了」

    「絮西西西：跟他求婚?！?/br>
    時旭東認真幾遍，希望魯迅先生能保佑自己求婚成功。

    16

    這話我真說過——魯迅。

    17

    時旭東心里燒得guntang，攥在兜里的戒指也像是怎么都攥不住了一樣，他遠遠看著沈青折走過來，已經(jīng)把臺詞預演了無數(shù)遍。

    游樂園，被濤姐評選為最浪漫的約會場所。

    夜晚的游樂園，等會兒還有煙火表演。

    加上自己撓破頭想的求婚詞。

    希望沒有問題……希望沒有問題……

    沈青折走進，眼里映著周遭的光亮，細碎的熠熠的光亮。帶著笑，他手里拿著兩支甜筒，遞給了時旭東一支：“你不是不吃甜的嗎，怎么突然讓我去買？”

    時旭東握著甜筒：“我……”

    但他仿佛只是隨口一問，挨在時旭東身邊慢慢舔起了甜筒：“還有多久放煙花？”

    “兩分半，”時旭東深吸一口氣，無比鄭重道，“青折?！?/br>
    沈青折扭過頭看他。

    他吸了吸鼻子，拽住了沈青折的袖子：“青折，從很久之前，第一次看見你，我就……非常非常喜歡你了。越接觸，越覺得你太好了，我不配這么好的你?！?/br>
    沈青折靜靜看著他。

    “但我是一個很自私的人，我希望能……”

    “現(xiàn)在是要求婚嗎？”沈青折神色很平靜。

    煙花倒計時兩分鐘。

    時旭東：“……你怎么知道？”

    沈青折低下頭，盯著自己的鞋面，似乎是笑了笑：“你小號朋友圈發(fā)了?！?/br>
    「nine　sun：預定明天跟老婆求婚，好緊張」

    忘了屏蔽老婆。

    “我看到了，本來是不打算來的?！?/br>
    時旭東的心涼了半截。

    煙花倒計時一分鐘。

    “我不記得第一次見你是什么時候，好像是開會的時候吧，”沈青折仍舊低著頭說，“你和我太不一樣了，是那種活在陽光里的人。我注定會被這樣的人吸引的。所以……”

    “所以不是你不夠好，時旭東，是因為你太好了，”沈青折垂著眼說，“我這樣的人，是不配喜歡你的。所以我就一直看著……看著?！?/br>
    煙花倒計時三十秒。

    “以為你已婚的時候。就覺得，好像天都要塌了。其實我也是一個自私的人，沒有辦法祝福你的婚姻，也在乎自己的臉面尊嚴。如果現(xiàn)在你告訴我你要和別人結(jié)婚了，我就會不打招呼地轉(zhuǎn)身就走?！?/br>
    他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對不起，我說得好亂……”

    “……所以那天跟你上床也是，有一點……著急了。我一直不敢說什么，我太害怕失去主動權，怕自己表現(xiàn)得太在乎，就會被人抓住把柄一樣?！?/br>
    “你是我的把柄?！?/br>
    時旭東看著他，燈光照著他的臉上的淚痕，所有人都在倒數(shù)了，五……四……他的心跳仿佛也隨著倒數(shù)聲而跳躍著。

    三……

    “青折，”他聽見嘈雜之中自己顫抖的聲音，“你愿意嗎？”

    二……

    他點頭。

    一。

    砰的一聲，漫天的煙花炸開，無數(shù)的光，絢麗花朵一樣在夜空綻放，蓋過了那輕微的一聲。

    一聲槍響。

    時旭東一手攬住了沈青折倒下的身體，看著四周驚恐四散的人群，甜筒化開后的甜膩香氣，黏手，和血液一樣纏綿在指尖。還有硝煙的氣息。

    為什么會這樣？

    18

    “他為我擋了槍，他好愛我?！备缡骊酌掳?，“我確實不是有意破壞他們感情的?！?/br>
    李眸兒：“……”

    哥舒曜退后幾步，看著眼前的“疑似暗戀6號”，一臉堅貞不屈。

    薛濤把果籃放下，這段時間的忙碌讓她也不再神采奕奕，顯出幾分疲憊：“哥舒曜在辦涉黑的案子，頭領叫李希烈，其實也算越家窩案之一，越家就是他們的保護傘。李希烈盯上了哥舒要下手，結(jié)果誤傷了青折?！?/br>
    “不是誤傷，”時旭東說，“那份關鍵證據(jù)是沈青折給我們的?！?/br>
    薛濤睜大眼，隨即出去跟李眸兒簡短交談了幾句，對方投過來的目光被合攏的窗簾徹底擋住。

    時旭東坐在床邊，緊緊攥住了沈青折的手。

    “所以你能不能……”沈青折說，“不要兩個號都給我發(fā)曖昧信息?！?/br>
    時旭東小心道：“……不行嗎？”

    “這樣真的很像我有兩個老公?！?/br>
    19

    大號nine　sun：貓貓老婆親親，老婆讓我caocao「色」

    小號nine　sun：老婆嘿嘿，老婆「流口水」

    群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