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5] 木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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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曉麥和白子悠一前一后出來,出來之后,趙曉麥先是看到了對著滿手血發(fā)愣的袁初,也愣了一下,問:“陳泓呢?” 袁初指了指陳泓所坐的地方。 趙曉麥跟著看過去,睜大了雙眼,猛地退后兩步,幾乎要退回到隧道里面,被白子悠一下扯住。 “陳、陳泓……”趙曉麥的聲音在顫抖,相處了好幾天的、活生生的人,過了一個隧道就已經(jīng)變成了一具會活動的尸體,這樣的慘狀是個正常人都根本接受不了。 袁初看著陳泓的斷頭尸體,也有種難過和惡心混雜的復(fù)雜情緒,但畢竟他是拍恐怖電影的,接受程度比一般人高出很多,不覺得恐懼,只是面對著一堆斷頭觀眾,有點生理性地反胃,心情也有些壓抑。 更多的是憤怒。 趙曉麥的身體搖晃幾下,幾乎要跌落到地上,被白子悠伸手撐住,她靠在了白子悠身上,眼淚止不住地掉。 好好的一個人,怎么十幾分鐘就沒了呢? 白子悠看了袁初一眼,用眼神詢問了一下,看到袁初點點頭,他便輕輕摟著趙曉麥,用手輕輕拍著她的肩膀,無聲安慰。 無頭的觀眾依然在機械地鼓掌,空氣中彌漫著濃郁的血腥味。袁初在趙曉麥緩和情緒的時候,也在找他們可以坐的位置。 最終三人還是坐上了適合的座位,馬戲團的舞臺此刻是一片漆黑,馬戲表演并未開場。 他們的身邊環(huán)繞著各種各樣奇奇怪怪的無頭觀眾,除了鼓掌什么都不會做,就這么被一群這樣的怪物環(huán)繞著其實還是挺滲人。 趙曉麥一直在掉眼淚,馬奇的死還不算什么,她本來就不太喜歡馬奇,但陳泓的死給她的打擊太大了。幾天以來積攢的壓抑情緒一下爆發(fā),袁初也能理解,此刻能放心地哭反而是一件幸運的事。 如果可以,其實他也想跟著一起哭。就是兩個人都在那哭畫面實在有點太精彩了,還是先忍忍。 “啪” 燈光打起,聚光燈打在舞臺,一個身著精致服裝的木偶人坐在桌子前,桌子上擺著道具做的美食。它看上去像個小少爺,整個畫面中心的陳設(shè)都非常華麗。 從黑暗處不停有人伸出手遞給它花束和禮物,木偶人臉上的表情卻很不開心,看上去并不愿意接過那些禮物,連連躲避。 這馬戲團表演還有劇情的? 袁初好奇了,他的注意力集中在了舞臺上。觀眾席上的觀眾們也不再鼓掌,安靜地看著。 畫面中心的木偶人就這么和不斷伸過來的禮物對峙了一會,忽然有一只血紅的手伸過來,狠狠扯過了木偶人的手臂,把它拖出了燈光下,拖入黑暗。 接著,舞臺中傳來一聲慘叫,燈光全暗。 整個會場都變暗了,變得十分安靜。 再過了一會,舞臺一角的燈光亮起,聚光燈打在天鵝女身上。 天鵝女穿著純白色的芭蕾舞服,輕盈地旋轉(zhuǎn),踏著舞步,姿態(tài)優(yōu)雅而修長。 “?!恕?/br> 伴隨著輕快的音樂,她獨舞一段之后,再以舞步移動,聚光燈也跟著她移動。 她跳躍著以舞蹈移動到舞臺另一處,那處的聚光燈也就隨之被點亮,下一個馬戲團的成員就在聚光燈之下,倒吊人蹦下來,發(fā)出歡快的笑聲。 天鵝女繼續(xù)沿著既定軌跡移動,將馬戲團的成員所在的區(qū)域用聚光燈一個個點亮。 蛇男,雙頭人,巨大的魔術(shù)帽與被放飛的白鴿,被裝在罐子中的頭顱……馬戲團的成員一個個地亮相,舞臺也隨之被點亮。 每個馬戲團的成員都有自己的區(qū)域。 有的鉆過火圈,有的將自己的手腳拉長,有的將自己的兩個頭擰到完全相反的地方,咯咯地笑,有的被倒下的刀片切成兩半,又在箱子里拼好。 每個馬戲團成員出場后都會有一段表演的時間。 “啪!” 直到最后一個聚光燈亮起,小丑佝僂著背站在舞臺的正中央,手中牽引著彩色的氣球。它搖頭晃腦地笑,本來被顏料抹白的臉此刻因為眼眶里不斷淌出的紅綠色渾濁液體而顯得恐怖而不堪。 小丑的背后一段距離外,是被綁在高高的十字架上的精致木偶。 它的雙手雙腳被死死綁住,即使拼命掙扎也無濟于事,無數(shù)雙血紅的手在它的身上肆虐,捂住它的眼嘴和口鼻,它的眼里滿是驚恐,似乎想要呼喊求救,可每次呼喊都會被血紅色的手賭住,求助無門。 血紅色的手上拿了尖銳的刀,瘋狂地在木偶人的身上戳刺,卻每次都被木偶人巧妙地躲避過去。 袁初完全被這樣的精彩畫面吸引了。 最終,馬戲團本來在做著自己事情的成員聽到了這樣的呼喊,一個個地將注意力投向木偶人所在的地方。 小丑第一個轉(zhuǎn)身,木偶人卻被從黑暗中伸出的血紅色的手扯下來,往下直直地墜落,卻被從黑暗中竄出來的倒吊人一把抱住,平穩(wěn)地降落到地面。 無頭觀眾爆發(fā)出一陣激烈的掌聲。 袁初只覺得嘴角抽了一下。 馬戲團的成員能是什么好人,為什么在表演中好像反而當(dāng)了英雄? 它們的善與惡是如何劃分的,為什么會用馬戲團表演來講述這么一個故事? 他是百思不得其解。 隨著倒吊人出手,馬戲團的成員也完全地感覺到了木偶人的存在,一個個奔向木偶人所在的地方幫忙。 木偶人雖然被救了下來,平穩(wěn)落地,血紅色的從黑暗中伸出的手依舊糾纏著它。 它慌亂地奔逃,在馬戲團成員的幫助下用一個個魔術(shù)道具制造出絢爛的景象,那些糾纏著的血紅的手也一個個從它身上散開。 最終,木偶人身旁糾纏的血紅的手完全消失,木偶人也力氣耗盡、傷痕累累,無力地跌落到地上,低垂著頭。 幾個彩色的氣球飄進了它的世界之中。 小丑靜靜地站在它面前,拿下一個氣球,遞給了木偶人。 木偶人接過那個氣球,臉上終于露出笑容。然后整個頭部炸開,變成絢爛的煙花。 馬戲團的場景全亮,舞臺上花團錦簇,沒有被燈光打到的空中燃起小型煙花,隨即場景再陷入一片黑暗。 這場表演很長,大概已經(jīng)有一兩個小時。 燈光再次啪地一聲亮起時,三個人面前的觀眾已經(jīng)被清空,面目猙獰的小丑拿著幾張已經(jīng)展開的牌站在他們的面前。 決定每個人飾演哪個角色的時候到了。 剛剛的表演雖然絢爛,但蘊含著重重危險。真實的機關(guān),炸開的煙花,刀刃、摔傷與追逐戰(zhàn),效果很精彩,但一定只會把人往死神眼前帶。 如此近地面對過多次死亡,在場的三人都無比明白這點。 最后的表演,完成了就是生,完不成就是死。 袁初還在猶豫,趙曉麥已經(jīng)伸出手,抽出一張卡牌。翻到正面看到她要表演的角色,卡牌上的天鵝女微垂著眼,姿態(tài)優(yōu)雅。 白子悠跟著抽出卡牌,歪了歪頭,開口:“木偶人?!?/br> 他的牌面上,衣著華麗的木偶人就像一個貴族公子,只是背景與身上密密麻麻纏著血紅色的手,就像這些怪物與它本就渾然一體。 小丑抖了抖手上的牌,將視線轉(zhuǎn)向袁初,催促他趕緊拿牌。 它臉上紅紅綠綠的,很是精彩。 袁初也缺德,他伸出手在小丑面前晃了晃,確認(rèn)這雙被他戳瞎的眼睛到底能不能看到東西,果然看到小丑的表情一下就變得十分憤怒,頭上的帽子都在搖晃。 袁初抽走了一張牌。 他看著牌面上的倒吊人,眨了眨眼。 他還以為自己會是小丑呢……隱約之間還有些失望。 三個人都抽完卡牌之后,小丑就消失了。來時的隧道也不再開啟,轉(zhuǎn)而開啟了另一扇門——往那兒走就是馬戲團的后臺,他們需要先在里面完成梳妝打扮,再以最華麗的姿態(tài)上場。 配合以往上場的人的結(jié)局,就像奔赴最有儀式感的死亡。 再完成這一切之后,一切就都結(jié)束了。 袁初總覺得自己還有事情沒做完。他想要的并不僅僅是活著。 不過即使如此,三個人還是跨過了重重?zé)o頭觀眾走向后臺。趙曉麥回頭看了一眼,白子悠走到她身邊,低聲說了一聲:“走吧?!?/br> 過去的就過去了,為了活著,不要回頭。 他的手里攥著那張木偶人的卡牌,猙獰的怪物的利爪抓著木偶人精致而脆弱的手腳,似乎下一秒就要將木偶人拆碎瓜分。木偶人睜著漂亮的寶石一樣的眼睛,臉上的表情不知是哭是笑。 “走嗎?”袁初回頭看向兩人。 “走吧。”白子悠微笑道,他伸出手,輕輕扯住了袁初的衣袖——像一開始在標(biāo)本水族館那樣。 袁初低頭看了一眼白子悠另一只手,此刻那只手緊緊攥著那張牌。 白子悠的身份如同這片彌漫著迷霧的馬戲團,謎團重重。但如果說誰最有把握活到最后,那一定只有白子悠。 他反手直接將白子悠伸過來的手握住,再對趙曉麥招招手。趙曉麥連忙跟上。 白子悠頭也不回地被袁初牽著手,離開了這片彌漫著血腥味的觀眾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