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授打鬼經(jīng)驗？這還要什么經(jīng)驗？”

    會議室，特案組。

    袁初尋思了一下?！叭绻f有什么經(jīng)驗，那就是不怕死加運氣好。”

    “你是我們特案組里唯一能用人力而不通過道具和鬼抗衡的人，你的意見有參考價值，袁初。最近各地都在試點組建當(dāng)?shù)氐奶匕附M，如果只靠著我們跑去各地救火，那么多省份，人口那么多，經(jīng)濟、社會、文化、地理情況那么復(fù)雜，差距相當(dāng)大，你的意見也是特案組重要的一環(huán)?！?/br>
    許莎坐在組織會議的位置，認真地勸道：

    “現(xiàn)在哪個地方出現(xiàn)了一點事情，就急著把特案組找過去，自己不解決，把出現(xiàn)鬼的問題描繪得比八級地震還嚴肅，巴望著天神降世一樣，終究不是辦法。但特案組三年前就已經(jīng)組建，就是打鬼的第一個試點，再也找不到比特案組更資深的隊伍了，經(jīng)驗當(dāng)然要由特案組傳授。”

    這個世界上從沒有神，也從沒有一勞永逸的事情。事情都是一點點做一點點試錯出來的，最終在各個小地方保護人的，不還是各個地方的基層工作人員？

    大量的資本投入研究某個機械，照樣是需要雇傭人才來做的，做好之后照樣需要由每個消費者，也許是公司，也許是個人來買單。

    資本從來不是獨立的、抽象的概念。

    “靠大領(lǐng)導(dǎo)和鬼談話，不能解決鬼的問題，反而可能……哈哈。”徐杰偉笑了一下，沒有把后半句說出來，看了袁初一眼：“咱們特案組，就數(shù)袁初是個巨大的未知數(shù)。”

    就算再怎么查，也根本查不出袁初父母的身份，甚至某種程度上查無此人。

    問過袁初這個問題，也只是被以一句簡單的“出柜和父母吵架離家”直接帶過。而袁初自己似乎根本沒有意識到這點一樣，一直按照正常軌跡在生活。

    一個這樣身份的人，又有數(shù)次高危任務(wù)的記錄，怎么讓那么金貴的人接觸？

    前身為世家紈绔的徐杰偉多少有相應(yīng)的視野，知道這件事根本不可能。

    袁初這詭異而不自知的出身，首先就將他所有上行的通路堵死。但特案組的堅持，尤其是關(guān)蒼和許莎的堅持，加上特案組的全票通過，又讓袁初能夠安安分分地留在特案組繼續(xù)工作。

    打鬼的時候，鬼不遵守規(guī)則，袁初同樣不遵守。

    “是啊，袁初，我們都特好奇你到底是怎么做的?！绷横t(yī)生也附和道。

    他雖然身為法醫(yī)，致力于研究鬼，但也是在破案這一方面專攻。鬼的所在之地多少有人的痕跡，關(guān)于鬼的案件他也比較熟練，是領(lǐng)域內(nèi)的大牛，但袁初這么莽的，他也是第一次見。

    偏偏袁初的莽，又不是那種似乎成竹在胸的莽，而是真的會往里面拼命的莽。

    這樣的拼命似乎又帶了些閑庭信步的味道，讓人根本捉摸不透這個人到底有沒有解決問題的把握。

    “……我真的不知道鬼是什么，你們想從一個電影人的角度，聽聽一個導(dǎo)演的看法嗎？”

    袁初有些莫名，看特案組的人點頭，他就開口問：“那我首先問你們，鬼是什么？”

    特案組成員桑耳好奇地說：“人們的恐懼的產(chǎn)物？”

    袁初笑著點點頭，等著其他人的意見。

    姚元元捏起拳頭：“對你來說，它們應(yīng)該是可以打的吧？”

    袁初又點點頭。

    “你不能說鬼是完全不存在的，拿個儀器測殯儀館旁邊的粒子場，肯定和普通地區(qū)不一樣?！绷横t(yī)生思考道。

    “但在人出現(xiàn)之前，鬼確實沒有留下過任何痕跡?！痹S莎補充。

    關(guān)蒼一直坐在袁初的旁邊，沒有開口。

    他這種體型往旁邊一坐其實相當(dāng)給人壓力，袁初覺得他還是不要開口為好，看向旁邊絞盡腦汁想要想出個答案的徐杰偉：“阿偉，你覺得呢？”

    徐杰偉想了一分鐘，糾結(jié)地問：“呃……按一般漫畫里的觀點，鬼是人心的產(chǎn)物，是負面情緒，比如恐懼、憤怒、貪婪的產(chǎn)物？”

    “初哥，別繞關(guān)子了嘛，我知道你一向最直白了，我好奇，快說說！”說完，徐杰偉催促袁初，眼巴巴地等著他揭曉答案。

    “都對，但對于一部電影而言，這些都太簡單了。”

    袁初接著說：“首先說明，我可能只是會打鬼，而我說的這一切都只是揣測，和鬼完全搭不上邊，也提供不了任何建議?！?/br>
    “因為人的認知都是有局限性的?！?/br>
    他吸了一口氣，再緩緩開口：“而鬼，可能并不是鬼，而是一個基于現(xiàn)實的客觀存在。只是它出現(xiàn)的形式，是人們最熟悉的‘鬼’的形式。天災(zāi)殺人，鬼也殺人。但很巧合，‘鬼’這個存在本來就是因為人類的思維局限性產(chǎn)生的。在人類無法征服沼澤之前，他們認為沼澤是神圣的，需要用活人來獻祭，就出現(xiàn)了一個類似于‘鬼’的文化象征?！?/br>
    “所以我反而認為，鬼是無知的產(chǎn)物。”

    “你憤怒，是因為自己在焦慮現(xiàn)在的情況，還是感覺到對面的人有危險？你恐懼，是因為你一直在失敗，還是因為對面的人真的比你強大？情況不同，道理怎么相同？認知局限性總給人一種錯覺，這種錯覺讓人遠離真相，我也不會例外。人類因為這種錯覺，甚至?xí)没钊巳カI祭沼澤。人類覺得自己是道德上正義的就無所不能了，這對嗎？道德到底是個什么東西？這都是認知的局限性。

    打鬼，是實實在在地要把拳頭打到鬼身上的，用子彈也可以，解決鬼，就找到解決鬼的方法——用無數(shù)次實驗找到正確的方法，把鬼打死了，傷人的鬼不能傷人了，這就是客觀結(jié)果，而不是祈求神仙給自己點精神安慰?！?/br>
    “神死了。從來沒活過?！?/br>
    “因為不了解，才錯誤地認為沼澤是神圣而不可侵犯的、神秘的、神圣的。但以我們現(xiàn)在的能力，鬼又確實似乎是不可抗拒的，所以我的建議是……”

    “多找?guī)讉€鬼來殺殺，試驗一下到底怎么殺鬼。當(dāng)鬼成了一個可以被記錄在案的實驗體的時候，它將不再神秘?！?/br>
    特案組成員：“……”

    多找?guī)讉€鬼殺殺？

    你聽聽，這是人話嗎？

    但以特案組的能力來說，這似乎又不是不可能做到。

    畢竟特案組全員碩博，除了袁初。

    他們從來都不是只拿著數(shù)據(jù)說話的人，而真正地奔走在處理鬼的第一線。這樣的課題并非不可能實現(xiàn)。

    “這個過程當(dāng)然很困難，火箭也不是一跺腳就能上天的。我們也不會覺得鬼這種東西真的是掄起拳頭就能直接打的。我到現(xiàn)在也沒這么認為過?！痹鯎u搖頭，他處理這些副本的時候?qū)嵲诔霈F(xiàn)了太多的巧合，有太多人幫助，現(xiàn)在回想起來，他還是會覺得驚險。

    并不容易，但說鬼真的不能處理也不太像這回事。

    “至于我們能不能找到什么里的超級寶物來讓鬼用大招對著打，可能會有，但我真的找不到?！痹鯚o奈地說?！啊苍S會有吧，畢竟我的認知也有局限性。但如果你說怎么打，我目前少有的經(jīng)驗是，鬼域里有什么，你就拿什么來打鬼，比如用鐵釘打小丑。如果是物理上的比如血蟲這類的，直接拿腳踩、拿槍打都行?！?/br>
    “還有我之前和你們說的薩朗波養(yǎng)鬼的情況，其實你們早就知道了。與其想著怎么對付鬼，還不如想想怎么對付各有所圖的人。這玩意比鬼難對付多了。”

    “而為什么難對付？”袁初接著開口，“是不是因為利益沒有達成共識？為什么沒有達成共識，是不是因為每個人的認知都有局限，而你以為的難處理的對方，其實也是一個把你當(dāng)鬼的人，而他也在恐懼著什么？”

    “從我的電影播放到現(xiàn)在，我發(fā)現(xiàn)外界出現(xiàn)了很多奇怪的聲音，他們說的某些情節(jié)，我的電影里根本沒有出現(xiàn)過，他們或許根本沒看過我的電影，卻能說得頭頭是道。也許其他人也沒有看過我的電影，卻能輕易相信他們的話，然后一傳十十傳百。這個時候，我對他們來說也是鬼?！?/br>
    “出現(xiàn)這個的原因有很多，他們需要社交，需要用共同的話題來抒發(fā)情緒；他們現(xiàn)實生活中同樣擔(dān)心著什么，需要他人的認同感；他們或許并沒有認真觀看；他們認為我比他們愚蠢，并急于證明；他們被別有用心的人引導(dǎo)了，而其中有利可圖；或者他們真的是這么認為劇情就是這樣的……但這并不妨礙他們認為我是什么樣的，不妨礙他們描摹出一個鬼的形態(tài)。而這個‘他們’，很多時候甚至是我自己。也許因為我也在焦慮，才會這么推測他們的動機。因為人的認知是有限的，人類的大腦結(jié)構(gòu)和科技發(fā)展程度決定一個單獨的個體根本不可能了解所有東西。既然不可能人人都考滿分，那當(dāng)然不可能每個人都不會出錯。但可以用知識來這么理解人，當(dāng)然可以用知識來理解鬼?！?/br>
    “無數(shù)人描摹出的鬼的形態(tài)，成為了真正的鬼。這也是每個地方的鬼出現(xiàn)的形態(tài)都并不相同的原因。小丑馬戲團很復(fù)雜，它給我的感覺是，恐懼開始因為文化交流而相通了。”

    “如果我是導(dǎo)演，我就會這么拍，對了……”

    袁初撓撓頭發(fā)，好奇地問：“最近本市那所精神病院是不是被列為靈異高危了？誰陪我進去抓個鬼玩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