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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那天,他們沒發(fā)生別的事。阮祎按時被送回了家,路上,賀品安跟他講戴鎖的一些注意事項,他認真地聽,心里卻忐忑。賀品安沒有發(fā)現(xiàn)他的吻。 周日上午陪阮恕女士逛街,看她眉歡眼笑地穿梭于各大奢侈品店,買一些昂貴得讓阮祎皺眉的東西。阮祎在心里默默做著換算,一包等于幾海底撈,又等于幾達美樂??慈钏⌒臐M意足的樣子,他也很高興。阮祎一直覺得,阮恕除了做母親的時候像母親,其余時候都像個孩子。可生活讓她不得不時時做個母親。這些阮祎都知道。在被父親拋棄的日子里,阮恕給了他關(guān)于家庭的一切記憶。 阮恕總是將他視作驕傲。他是阮恕一份特殊的榮耀。不知道阮恕在得知他已經(jīng)“背叛”了她的期望后,會是怎樣的反應(yīng)。阮恕那么愛他。阮祎不敢再往下深想。 “好看嗎?這個好不好看?”她拿著一頂夸張的,適于旅游拍照的帽子,對著鏡子擺弄。 鏡子里的她,眨著眼睛,生機蓬勃。她年紀四十出頭,保養(yǎng)得卻好像只有三十歲。 “好看呀,配你剛買的那一身正好。”阮祎答得誠懇。他的肯定,比任何推銷員的話術(shù)都更管用。阮恕爽快地付了錢。 阮祎回想這段時間阮恕的種種行為,猜想她結(jié)識了一個頗為合意的曖昧對象。阮恕以為他不知道。 無論七歲還是十七歲,大人總以為小孩在某些事上是蠢鈍的。這種想法蠢鈍至極。 小孩比大人更善于傾聽,他們有著更為柔軟敏感的心。在他們對生活還沒有產(chǎn)生理解時,他們先一步學(xué)會了銘記。等到未來的某一天,那些曾經(jīng)無用的記憶,會重新涌入腦海,如同一次反芻。 當(dāng)天晚上,阮祎照常返回學(xué)校。他們宿舍三人都是C市本地人。只不過邱越鴻家離得遠,他周末懶得回家,就一直在宿舍里呆著。 阮祎進宿舍時,只見到他一個,想到平時他回來,人總是齊的,便問:“大哥呢?” “不知道。”邱越鴻正在對著游戲直播傻樂,聽到阮祎問話,往薛淮的位置探頭一看,“剛還在呢,說出去一趟,半天不見回?!?/br> “哦?!比畹t點頭,整理著自己的東西。 “晚上沒別的事兒了吧?一起打游戲?” “好??!” 等到七點多,薛淮才推門進來,手里提著東西,給他倆一人帶了一份學(xué)校對面的烤冷面。阮祎感動得不行,直說夜里帶你飛。 薛淮卻問:“今晚打游戲能再帶一個人不?” “誰?” “你認識的,舒曉。” 阮祎頗為震驚,連他都不知道舒曉打王者,薛淮從哪兒知道的。 “剛下樓去給水卡充錢,看到她在搬東西,搭了把手,聊了幾句,她說可以一起玩?!贝蟾湃畹t的神情太過直白明顯,薛淮只好干巴巴地解釋一遍。 邱越鴻神經(jīng)大條,讀不出什么不對勁兒,笑哈哈地說:“沒問題啊,一起一起?!?/br> 吃飽喝足,他們開了五排的房間。薛淮把舒曉叫上來,發(fā)現(xiàn)還少個人。邱越鴻人緣好,準備敲幾個人問問。 開學(xué)以來,阮祎加了很多新同學(xué),他看見好些人在線,可他一個也不好意思拉,覺得都不熟。 邱越鴻那邊問過一圈,一個能來的都沒有。缺個人,房間掛在那兒又開不了,遠遠還有個小姑娘在等著,氣氛多少有些尷尬。 阮祎準備直接招個路人。正在這時,有人申請加入隊伍,阮祎點開申請一看,發(fā)現(xiàn)括號內(nèi)的備注是邵憶青。想了想,拉他進了房間。 五個人的常用位置正好岔開。薛淮來輔助,跟著射手邵憶青,他拉來的舒曉打?qū)?,跟他站了個對角,除了打團的時候,一局也見不著幾面,邱越鴻美滋滋地拿美女法師,阮祎玩打野,他這邊一通亂殺,邱越鴻就要開“全部”說:玄策哥哥真帥。在他耳邊,聲情并茂,給他聽得眼皮直跳。 邵憶青的射手玩得很好。這趟臨時車配合得不錯,一晚上下來,贏多輸少,大家都開心。 退了游戲,邱越鴻問阮祎:“這‘送傘學(xué)長’咋不說話?” “不知道,興許不方便吧。”他心不在焉地回道。 他忍不住去想邵憶青那個游戲名,他總覺得眼熟,好像在哪里見過似的。他先去上廁所,看到下身的鎖,仍然有點不適應(yīng),而后去洗漱,早早地爬上床。 拉上床簾,他側(cè)躺著啃手指,越想不起來,越感到心煩意亂。好像有句很想說的話正到嘴邊,一晃神,竟就這樣忘了過去。 輾轉(zhuǎn)反側(cè),他坐起身,先在微信里搜,發(fā)現(xiàn)這游戲名也并不是邵憶青的微信名。他想起,在上大學(xué)之前,他向來都是用的QQ,忽然就起了一個古怪的念頭,把那串字符在QQ里搜了一遍。 真的搜到了。 一個灰撲撲的頭像,離線狀態(tài),QQ號很簡短,所有相關(guān)信息都是許久以前的。阮祎感到十分荒誕。他仔細查看,發(fā)覺那人添加自己的時間是六年前。六年前?阮祎一點也不想起來了。他心里好奇,又覺得這是一件太過巧合的事。他回想自己和邵憶青相處的細節(jié),好像沒什么不合常理的地方。他和邵憶青不熟,并不好貿(mào)然為了這事大半夜找人聊天,于是干脆放下手機,倒頭睡覺。 熬過這一周就要放國慶假了。這周又是招新周,各個社團的學(xué)生干部都忙得腳不點地。掃樓,發(fā)傳單,擺臺,樣樣都不是容易事。 這忙碌,阮祎卻感覺不出。自打戴了鎖后,他整個人都轉(zhuǎn)性了,成日里琢磨那些能清心寡欲的法子。社團他也不想加,他想,光個樂團都夠他受得了。娛樂活動,能推掉都推掉。邱越鴻叫他去cao場遛彎他也不去,怕看到流著汗打球的帥哥,雞雞起立。每天最大的運動量就是在王者峽谷奔跑。人生信條變成了多吃多睡多練琴。阮祎發(fā)覺,在做這三件事的時候,他的心靈會變得無比純凈。 見不到賀品安的日子里,阮祎每天起床睡覺都會跟他打卡,比上課簽到還積極。賀品安閑了就會搭理他,忙起來則不會。阮祎大概感覺到賀品安忙的時候有多忙了,因此也不會太胡攪蠻纏??仗摷拍涞囊估铮麜s在超市關(guān)門前去買一罐冰可樂,坐在小涼亭里唱歌,錄視頻,他有點瞎講究,一段詞兒要翻來覆去唱好幾遍,才能選出一條覺得差不多的。那時,可樂也喝得差不多了。一邊往宿舍走,一邊發(fā)視頻,洗漱完上床就能看到大家的贊美,心情特別蕩漾。偶爾也有人罵他,說他做作,他心想,我就做作!然后閉著眼,把那些惡評劃掉,等劃過去了,繼續(xù)美不滋兒看別人夸他。 周五是“百團大戰(zhàn)”的最后一天,也是社團招新的最后一天。明天就要放假了,這假期很長。阮祎期待萬分,早早就收拾好了回家的行李。 哥哥們各自找到了“歸宿”。薛淮加入了辯論協(xié)會,邱越鴻加入了院男籃隊。外面氣氛熱火朝天,阮祎成天窩在宿舍里等著羽化登仙。他倆實在有點看不下去,勸阮祎說,你好歹出去遛遛。 阮祎想,也是,都最后一天了,遛遛。 他覺得跟這倆大老爺們逛,有點沒意思,于是叫上了舒曉。他沒跟哥哥們說。下樓時,薛淮看到舒曉,一副意想不到的樣子,很欣喜地笑笑,打過招呼,眼神就開始閃躲。阮祎想,我再看不出什么來,我就是個笨蛋。邱越鴻頂著個笨蛋腦瓜,嘿嘿傻樂,拍了一把小姑娘的肩膀,說:“之前見你時一點不覺得……想不到你廉頗玩得那么好?。 ?/br> 阮祎心情復(fù)雜,攬過舒曉,背著二哥,偷偷翻了個白眼。 一條路上,滿都是社團招新的展臺,學(xué)姐學(xué)長們熱情地上前搭話。 街舞社的最先認出阮祎,而后是太極拳社。阮祎是新生里的小紅人,大家都想招進來做活招牌,別的不說,橫豎宣傳方面不用愁了。就這樣,過來招新的人越來越多,拍照和圍觀的人也越來越多,里三層外三層地圈著阮祎,同行來的幾人都被擠到好遠的地方去了。阮祎回頭找人,心里特別無奈。他又不是什么大明星。他們誰都沒想到現(xiàn)場會突然變得這么混亂。 正在阮祎感到束手無策時,一個大高個兒杵在人群外,“喂喂”地喊了幾嗓子,好多人回頭看他,認出來了,都給他讓道。剛才堵得密密實實的路,他揮揮手就走進來了,阮祎看他,知道是個學(xué)長,不知道是誰。他眼尖,一眼看到那高個兒脖子上的choker,心想這人可真勇敢。 那個寸頭學(xué)長走到他跟前來,遞給了他一張傳單。他低頭一看,上面印著碩大的三個字:散打社。 “哥哥jiejie們,差不多得了??!沒看見人家小同學(xué)都被你們嚇壞了嗎?” 一群人剛剛純屬熱鬧上頭,這會兒后知后覺,感到冒犯,紛紛笑了,給阮祎遞過傳單,很快散開,各忙各的。那學(xué)長也不緊不慢地走了。 阮祎看著他的背影,心里很感激。舒曉幾人跟過來,也往那邊看。 “他是誰?。俊?/br> “他你都不認識?”邱越鴻不敢置信,“江帆??!” “他——好幾屆的散打冠軍呢?!笔鏁杂孟掳忘c點那人離開的方向,“他讀大三的時候,看到有人持刀傷人,還見義勇為,這事兒后來上了新聞。這人學(xué)習(xí)成績好,打球也厲害。你要是刷告白墻,基本每天都能刷到跟他相關(guān)的。” “不過他好像公開說過,他喜歡男孩兒?!?/br> 腦海中閃過那條帶著鉚釘?shù)腸hoker。阮祎有種看透一切的感覺。 他可不止是喜歡男孩兒那么簡單啊。學(xué)長玩的野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