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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僅供玩賞[BDSM]在線閱讀 - 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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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擦亮?xí)r,聽著緩慢的雨,賀疏才有了些許困意。

    他靠在床頭,睡得很淺。好像夢里也聽到有人在叫,那哀號忽近忽遠(yuǎn)。他驚著了,一個激靈,下意識轉(zhuǎn)頭去看,看到阮祎好像還落在那場雨里,從未被他撈起來。

    頭發(fā)仍然濕漉漉的,頰邊頸側(cè)滿是汗珠。

    賀疏倉皇地跳下床去,不敢置信地探出手,摸到他身上的溫度,拽住他的胳膊,用力地晃起來:“醒醒!阮祎,阮祎!”

    他也不過是個十來歲的孩子,平日不常來這城市,人生地不熟的,此時不知所措,只得一面晃著阮祎,一面打開手機(jī)準(zhǔn)備叫救護(hù)車。

    阮祎被他晃醒時,感到身體里被灌滿了融化的鐵水。

    賭氣的時候,心里口里總離不開死啊死的。真到了這會兒,他才曉得怕。

    他一時發(fā)不出聲,想找手機(jī),急得小臉皺到一起。賀疏趕忙把他的手機(jī)遞過來。

    阮祎想張嘴說話,胃里忽地一陣抽搐,他又沒吃什么東西,干嘔了許久,才把一串字詞湊起來。

    “找、我哥,我哥……找杜君棠。”

    那壞事分明不是賀疏做的,然而在酒店樓下見到杜君棠時,他還是心虛地把頭低下去了。

    杜君棠降下車窗,瞥他一眼,卻并沒有多說什么。

    那人一腳油門,風(fēng)馳電掣地將他們帶到了中心醫(yī)院,那時剛凌晨六點(diǎn),醫(yī)院的大門都還沒開。

    醫(yī)生在屏風(fēng)后給阮祎看病。杜君棠沒有出診室,賀疏只好尷尬地陪在旁邊。

    聽到那邊傳來壓抑的嗚咽聲,賀疏不忍地垂下眼,看到了杜君棠攥緊的拳頭。

    那兒撕裂了,傷口碰了水,身上又著涼,炎癥帶來高熱。

    換個身板強(qiáng)健點(diǎn)的倒也不很要緊,偏阮祎生得瘦精精的,從小又養(yǎng)尊處優(yōu),這一病險(xiǎn)些去了他半條命。

    杜君棠找了護(hù)工給阮祎清理過身子,便將他安排在單人病房里歇著了。

    他一口氣灌了自己好多水,好像渴極了,喝完了又咳,咳成慘兮兮的模樣,虛弱地縮在床上。大概知道杜君棠在生氣,且很怕他將這氣撒在自己身上,他低聲說:“哥,對不起,對不起?!?/br>
    杜君棠不理他,轉(zhuǎn)過身,才從鼻子里發(fā)出一聲冷哼。

    吃了藥,掛著水,他再次昏睡過去。杜君棠還有一些重要的工作要忙,賀疏便留在病房里幫他看著點(diǎn)滴。

    許多年后,午夜夢回,賀品安都無法忘記那個宿醉醒來的清晨。

    在一個理應(yīng)波瀾不起的人生階段中,他嘗到了深深的挫敗。

    斑駁的血漬染紅了床單和被套,如一朵朵觸目驚心的花。那時賀品安還不知道阮祎傷了手,他不能想象這大片大片的血是怎么來的,阮祎又是如何流著血走的。

    他下床時,腦袋昏昏沉沉的,身體打晃。看到地毯上也濺了血,肩膀忽而垮了下來,他疲憊地抹了一把臉,猶不相信地朝門外喊:“阮祎,阮祎?!?/br>
    還以為阮祎只是躲在客廳。他滿屋地找他,每個房間都找過,才確定他真的走了。

    那樣的情況,他能走到哪里去?

    坐在沙發(fā)上,賀品安將臉埋進(jìn)手掌里,心口堵得慌,幾次喘不上氣。

    他心疼他,當(dāng)然心疼,那是他帶在身邊的小孩。

    同時他生他的氣,氣他不顧阻攔,非要以傷害自身的方式來對這關(guān)系作了斷。

    他終于相信,他對阮祎是無可奈何的。

    那種無力感如悶棍兜頭打下來。他無計(jì)可施。

    無論他以怎樣的口吻,怎樣的態(tài)度對阮祎解說,阮祎都不愿傾聽。

    眼前閃過那抹血色,喉頭無端端地哽咽起來。

    他總想著阮祎還那么小,相處時幾次想要進(jìn)去,都忍下了。他想,等一個時機(jī)吧,等他再適應(yīng)適應(yīng)。

    等來的卻是這樣一種結(jié)果。

    他的思慮,對于阮祎的熱烈而言,多么單薄,多么愚蠢。

    他抬起臉時,用舌頭頂了頂腮幫子,睜著一雙泛紅的眼,竟然忍不住笑了。

    那笑里滿是苦澀的滋味。

    阮祎的愛,真的化作了甩在他臉上的一巴掌。同時他還需為這一巴掌感到羞慚。

    這一覺睡了很久,阮祎不再有驚醒的時候。所有人都不愿打擾他,最后是彭筱煙叫醒的他,讓他起來吃飯。

    溫?zé)岬拿字啵匮?。彭筱煙看著他,一副有話說的樣子,他故意低頭不去看她,彭筱煙便說不出話來,只是在他身旁嘆氣。

    “別告訴我媽?!比畹t用勺子一下一下地?cái)囍?,“晚些我自己跟她說?!?/br>
    這事兒原本就不是旁人好拿來說的。更何況彭筱煙只知道個大概,惟恐隨便傳話,傳錯了意。此刻心中再多不滿,也只能壓下去。

    “你什么時候?qū)W的滿口謊話了?”

    知道她說的是假期里住賀品安家里的事兒。阮祎抿著唇,悶著頭吃粥,全當(dāng)沒聽見。

    “你不想跟我說話,行?!迸眢銦熒藲?,用力地拍了一下他的小桌板,保溫桶里的粥都在晃,“我只問你,是不是那個人強(qiáng)迫的你?”

    想了想,阮祎看著她的眼睛,認(rèn)真地?fù)u頭。

    好像覺得這是很諧謔的一件事,阮祎笑道:“是我強(qiáng)迫的他?!?/br>
    彭筱煙抬手就要扇他,看他閉著眼,縮起脖子,那手揚(yáng)到一半,生生收回來了。

    “我看你是腦子燒糊涂了!”她氣沖沖地站起身,往病房門口去,出門前跟他說,“已經(jīng)通知過姨媽了,她明天上午的飛機(jī),你就在這兒等她來接,不要亂跑?!?/br>
    “……你跟她講什么?”阮祎的語氣里帶了一點(diǎn)不滿。

    “你是病好了是吧?你先前要死一樣地躺在那里,她是你親媽,我不跟她講,我跟誰講去?”彭筱煙性子直,只顧說得痛快,看阮祎拿勺子的手都在抖,心知他和阮恕平日是怎樣相處,到底還是不愿再嚇唬他,“只說了你發(fā)燒住院,沒有、沒有提別的?!?/br>
    “好……好?!?/br>
    彭筱煙也走了。這病房里,只剩一個給他剝橘子的賀疏。

    阮祎問賀疏:“你怎么還不走呢?”

    賀疏自己也不明白。他想,他也許是在等賀品安過來接他的班。

    可是賀品安為什么還不來?

    這話他當(dāng)然不能說給阮祎聽,于是只好胡扯:“不著急,在這邊還要辦點(diǎn)事?!?/br>
    “那你去辦好了?!?/br>
    “不著急?!彼貜?fù)了一遍。

    “好吧。”

    賀疏這會兒已經(jīng)知道昨晚發(fā)生了什么。他不免覺得這不全是他爸的錯。

    “你干嘛非給自己找罪受呢?”他真納悶,問完又想自己真是嘴欠。

    阮祎的神情果然黯淡不少。其實(shí)他清醒過后,就意識到昨晚太不理智。

    “我哪兒知道……”他話里話外都是惝恍,他問賀疏,“我做錯了,是不是?”

    這問題哪里是賀疏答得上來的。

    賀疏便同他說:“算了!管他的,做也做了,還能怎么樣?”

    “可是我們倆完蛋了?!?/br>
    這話一出,賀疏便哽住了。阮祎的口吻淡淡的,不知是在怎樣的心情下講出這句話。

    “不過我睡過賀品安了。以后說出去,是不是還挺有面兒的?”

    賀疏聽出他不愿再陷入低落的情緒里,想講些玩笑話調(diào)節(jié)氣氛,便嗤笑一聲,接道:“你這是睡了人的樣子嗎?你好像給狗咬了一口?!?/br>
    “你說什么啊?我的手是我自己咬的?!?/br>
    兩人對視一眼,回味這話,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從會所出來,賀品安給賀疏打了一路的電話。賀疏的手機(jī)沒電關(guān)機(jī)了。

    他于是作了一番心理建設(shè),聯(lián)系阮祎,電話打不通,又點(diǎn)開微信,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被拉黑了。

    越發(fā)不能認(rèn)同阮祎解決問題的方式。一顆心在憤怒與疼憐中搖擺。

    他托了關(guān)系,查到阮祎所在的醫(yī)院和病房號。

    等消息的時候,是很緊張的。他過不了幾分鐘就要看一眼手機(jī),一遍遍地逼迫自己回憶昨晚的情形,猜測阮祎究竟傷到何種程度。

    然而消息到手后,卻又不知自己去做什么。

    他想,阮祎的態(tài)度已經(jīng)非常明確了。無論是為他那晚所說的話,還是為昨晚糟糕的情事,阮祎已經(jīng)決意要離開了。

    他給不出阮祎想要的承諾。這一去,不過是給兩個人徒增煩惱。

    坐在駕駛座上,他閉著眼思考,蹙著眉,只覺得心亂如麻,他什么也想不明白,卻一時想到阮祎在掛了燈串的樹下朝他笑,一時想到阮祎在他耳畔絕望地哭。

    他終是睜開了眼,沉默地發(fā)動了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