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酸澀初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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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在鬧什么?。俊?/br> 午后的光線刺得張宏宇睜不開眼睛,嘴上是抱怨,可眼里心里卻都只有吊在單間肋木杠上的那一個人,因此抱怨也顯得別樣溫柔。那時候的阮科青,耀眼得像是要融入太陽里,他嚷嚷著不怕不怕,撇下張宏宇自己三下五除二地爬上單間肋木的頂端,然后把自己卡在那里下不來。 “啊cao,真他媽高!”阮科青是真慌了,他不往下看還好,一朝下看,便覺得天旋地轉,那時候張宏宇大約知道阮科青也不是什么都做得完美無缺的,他不是月考榜上第一列的那一個名字,也不是在體育課上威風凜凜整頓隊伍被女孩們悄悄議論的體委,不是一個張宏宇感到有些遙不可及的存在,他就是一個傻不愣登會不計后果地把自己卡在肋木杠上的小男孩。 “快下來吧,下節(jié)是暴躁吉娃娃的物理課!你可別拉我墊背!”張宏宇把手搭在嘴邊沖他焦急地喊。 “我下不去?。 比羁魄嗍钦娴幕帕?,他努力回想自己體測的時候做的那些個引體向上,試圖找到熟悉的感覺能好受一點再慢慢往下爬。那時候,頂端有這么高來著嗎?他記不得了,但是他那時不敢看下面是真的,就卯著勁兒,拼命地把自己的身體向上拉。 “我!我接你!你跳下來!對著草坪!”張宏宇忽的繞過肋條木杠,沖到前面的草坪上去對著阮科青展開雙臂,“快!你試一下!跳到我懷里!” 他向阮科青這么說的時候,臉有些微微發(fā)燙,他知道阮科青不會多想,但是他想了太多。害怕他拒絕,又怕他發(fā)現不了他的心意,就這樣苦苦掙扎著。 阮科青從上頭俯視著他,像是在測算完成概率是不是夠高,然后他對著下面的張宏宇搖著頭大喊: “不行!你會被我砸死!” “沒事的!這個高度……沒有那么大加速度!”張宏宇自信地,空落落的手臂快要舉僵了,“來吧!” 上課鈴聲忽的打響了。 阮科青咬了咬牙,隨即朝著張宏宇跳了下去。 像是一團溫暖的陽光倏忽陷入了少年的臂彎,“砰”地一聲巨響,兩人一起栽倒在草坪中,像火一樣燒一團。 動靜太大,他們班又恰在一樓,于是剛剛摸出物理課本的同學們紛紛合上書,跑到窗口去看發(fā)生了什么。 一堆堆好奇的腦袋聚在玻璃窗上,叫剛進教室才在擺弄小球和打點計時器的吉娃娃大發(fā)雷霆。 她幾步沖出教室,看到草地上亂七八糟歪倒的兩個人。 “好哇,是你們兩個給我擾亂民心,上課鈴打了不知道進門!還玩得不亦樂乎!都給我站在外面聽課!” 吉娃娃踩著十厘米的高跟沖回教室,“啪”地關上門。 “嚇死我了,”阮科青偷偷跟張宏宇笑道,“我剛剛真以為我要死了。” 張宏宇呆呆地望著他,看他從自己身上麻利地爬起,走到曬得暖烘烘的地方,邊笑邊奮力甩著頭發(fā)上的晶瑩的汗。他知道這節(jié)課就是不被罰站他也聽不進去了。 ︿︿︿︿︿︿ 高中的校園在夜里靜悄悄的,生怕打擾了不存在的學生。這個點是放寒假的時候,里面只點著稀疏的幾盞燈。阮科青路過母校的圍墻,從那些枯萎的爬山虎縫隙間隱約可以望到里面上了鎖的教室,還有教室后墻的那些黑板報,還有教室外面的那些太空漫步和單間肋木杠。 居然已經過了十四年了。 “喂,”他拽了拽走在他身后的張宏宇的大衣袖子,噴出一口白氣,“要進去看看嗎?” “看什么?”張宏宇這才回過神來,有些僵硬地朝里面瞥了一眼,“沒什么可看的吧?!?/br> 阮科青沒看他,徑自攀上學校的圍墻,想要翻過去。 “喂!你!”張宏宇才要抓住他,他卻已經猴兒似的爬了上去,跨坐在圍欄上。 “你干什么!你可別下不來!” “砰”地一聲,阮科青平穩(wěn)落地,他與張宏宇一墻之隔,彼此望著,像是一個被囚禁一個來探監(jiān),他忽然就是在此時感受到了冬夜的寒冷。 “阮科青!”張宏宇焦急而小聲地扒著欄桿跟他道,“別叫保安發(fā)現,趕緊翻出來!” 當時在鄭柯家里沒能開口問成的話,隔著一堵不算嚴密的圍欄,現在都可以說了。 阮科青看著欄外的張宏宇,忽然道: “你不是說所里有事嗎?怎么去學生家里了?” “臨時改了實驗時間。”張宏宇愣了一下,很快撒謊,“正好鄭柯說要去買菜做飯,就……”張宏宇定了定神,反問道:“那你又是為什么去……” “正好?那些菜都是你喜歡吃的,早備好了,你說正好?”阮科青不會給他反攻的機會,很快打斷。 “你發(fā)什么飆?只是鄭柯也喜歡那些罷了,這有什么好質疑的!你趕緊出來,然后回家!”他不時望著大門那邊的動靜,希望保安不會把他跟阮科青當成半夜的不速之客然后報警。 “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阮科青忽然上前一步,抓住冰冷的欄桿質問。 “什么事?”張宏宇還在裝糊涂。 “所有跟鄭柯有關的事。” “你多疑這個干什么?”張宏宇蹙眉,“他就是跟我關系不錯的一個學生?!?/br> “你確定你現在說的話,以后不會改口?!?/br> “阮科青,你到底想問什么?”張宏宇像是不耐煩,他閉上眼捏了捏淚腺。 “我就是想問鄭柯到底是誰?” “好,我告訴你,鄭柯是我的學生。跟我大學是一個學校的,是我?guī)煹?,之后他讀研的時候當我的助教,幫我做實驗,他的導師就是我,然后畢業(yè)為了我們共同研究的課題分到同一個研究所一起工作,有什么問題嗎?” “你現在不想全說的話,就等后天去說吧。” “什么意思?” “真心話大冒險,你最好別被我抽到?!?/br> “那種唬人的游戲你也玩?那都是他們小孩子鬧著玩的,你瞎摻和什么!” “你當然可以撒謊,你可以對我一直撒謊,只要我還信你?!?/br> 張宏宇愣住了,他看著阮科青的眼睛,曾經他多么喜歡他這雙永遠閃耀著自信光芒的眼睛,對在大城市求學有些許的自卑的他來說,像是一方他可以不斷去追逐去尋覓的寶藏,可是現在,他只覺得他是如此地不近人情,事事都要刨根問底,求一個說法,把人逼得無處容身,只能無地自容地、永無止境地被迫遁形。 “小科,”張宏宇幾乎是在哀求他了,“后頭的活動你別去了好嗎?” “為什么?你怕什么?”阮科青在圍墻里輕輕地走著,張宏宇緊緊隨著他。那聲久違的“小科”讓他感到很不悅,他懷疑他是不是也叫鄭柯“小柯”。 “他們那幫孩子是去攀巖!很高的地方!你上不去的!” “你能去,我為什么不能去?”阮科青反問,“我自己想去的?!?/br> “你為什么偏要逞強!你明明做不來的!” “那你也別去。”阮科青瞪著他道,“你不去我就不去?!?/br> 張宏宇頓了頓。 “我已經答應他們了。” “答應了又怎樣?你是他們的老師,你想反悔有那么難嗎?你就是自己想去不想讓我去吧,你心里有鬼!” 張宏宇被阮科青這話激怒了。 “好,你自己說要去的,到時候可別后悔!” 張宏宇受不了阮科青事事爭強好勝搶頭鮮的性格,明明他根本不擅長的東西,他偏要去做!那就隨他吧!后果自負! 阮科青忽的就停下了,然后慢慢地往墻外爬。 “你小心點?!睆埡暧瞠q豫著要不要去接他,可是他身后不再是草坪,他怕他接不住,怕他帶著他們兩個一起摔。 已不是十六七的年紀了,這樣的玩笑一點兒都不好笑。 阮科青看出了他的想法,很爽快地: “你起開,我自己能下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