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之后，已經(jīng)是到傍晚了。

    這是個漫長的夢。

    莉莉換了被單。

    它已經(jīng)被汗水和體液浸濕了，充滿濃郁的麝香味。

    庫什最后的話讓她非常害怕。

    雖然她在夢里對他進行了無恥的引誘。但在現(xiàn)實中，她絕對不希望被吸血鬼咬死。

    她懷疑他是否真的會來。

    畢竟……誰把夢里的事情當真呢？

    夢不應(yīng)該影響現(xiàn)實。

    凱洛就從來沒sao擾過奧菲利亞，亞蘭也從來沒哺食過落水的人。奧狄斯更沒有去玩什么捆綁游戲。

    最有可能，也最讓莉莉安心的走向是：庫什一覺醒來，恢復(fù)了正常的神志，繼續(xù)拿起酒杯品嘗他從校醫(yī)院借用的“番茄汁”，把這個小插曲忘得一干二凈。

    ‘其他人沒有sao擾夢里的對象，因為他們都忙著sao擾你呢?！袀€小小的聲音在莉莉頭頂吵鬧。

    ‘庫什甚至夢見的就是你！’

    莉莉更加不安，在心里對自己說。

    ‘如果這還不算危險，那真不知道什么叫危險了！’

    在追求極端的快感后，她又一次感覺到強烈的后悔，和拳交那次一模一樣。

    “為什么你不能好好想想再行動?。　崩蚶蛲纯嗟厍么蛑约旱念^。

    她又去沖了個澡。

    等自己和房間都變得干凈清爽之后，她開始冷靜思考。

    春分的確是個大日子。

    如果歷史書和奧狄斯的說辭準確，這天相當于異族們的“繁殖節(jié)”。已知附近有龍、人魚、吸血鬼，或許還有別的她不知道的怪物。

    那么春分這天整個學院都不安全。

    突然，莉莉腦子里冒出來一個主意。

    ——去凱洛家里。

    那座房子是個標準的古代建筑，完全以石頭筑成，非常堅固。裝飾有滴水石獸的雕像，屋頂有貓頭鷹像，房子里還有大量符文石板。

    應(yīng)該不會有黑暗生物敢靠近那里。

    莉莉想到這兒，立即開始收拾東西。

    “如果被他發(fā)現(xiàn)……算了，只要開學前把我的生活痕跡恢復(fù)好就行?！?/br>
    她提著行李走出寢室門。

    關(guān)門時，她想起一件東西，又轉(zhuǎn)身回房間里拿。

    她拿了本《古文詞典》。

    這東西是古代符文這門課開學時發(fā)的，莉莉從來沒打開看過。因為上次凱洛提到過它，她才想順手拿上，應(yīng)該可以打發(fā)假期時光。

    除了日用品和書，她還去食堂打包了大量耐放的食物，土豆、魚罐頭、脫水蔬菜和風干rou條什么的。

    天色不早了。

    莉莉提著大包小包，爬上半山腰。

    凱洛只離開十幾天，石屋門前就長了腳踝那么高的野草，這是住在山里的壞處。莉莉走動時生怕有蛇。

    她躡手躡腳地打開門。

    里面的空氣沉重而陰冷。

    一陣扇翅膀的聲音嘩啦啦地響起，莉莉抬起頭往屋檐上看，滴水石獸的獠牙刺破天空，上方什么都沒有。

    一根褐色羽毛緩緩飄落在地。

    莉莉把它撿起來，進了屋子，在她平時睡的客房放下行李。整個屋子好像只有這一間房沒上鎖，別的門全關(guān)著。

    這里連廚房都沒有。

    她只能用一個小銅壺在壁爐上燒水、加熱食物。

    “算了……不能有太高的要求?！崩蚶驀@氣。

    她整晚都在做假期作業(yè)。

    她還擔心自己會犯困，幸好外面的鳥叫蟲鳴響得像交響樂，讓人根本睡不著。她偶爾能聽見一兩聲貓頭鷹的“咕嗚”，叫聲很熟悉，說不定是滿身蜘蛛、被她救下來的那只。

    她打開窗，想找找夜禽的位置，但外面只有猙獰的樹蔭，看不見任何鳥。

    其實，從第一次在歷史書上看見這種鳥開始，莉莉就對貓頭鷹很感興趣。它就像魔女的貓、獵人的狗一樣，在各種傳說故事里時時刻刻與術(shù)士相伴。

    如此高傲的猛禽似乎不能被馴化。

    不像獵鷹或者獵犬。

    術(shù)士與它是互利互惠的關(guān)系。

    而且它也不以攻擊性見長。

    書上都說它是“智慧”的象征，絕非“力量”，這倒與術(shù)士的理念不謀而合。史書普遍認為，他們是一群偏執(zhí)地追求真理的人。

    莉莉花一晚上完成一篇論文的框架。

    當天光微亮時，她關(guān)好窗簾，躺回床上睡覺。

    她應(yīng)該又會夢見庫什。

    畢竟這些異類之中，只有吸血鬼是晝伏夜出、白天睡覺的。

    她懷揣著不安睡著了。

    夢境開始顯現(xiàn)。

    她站在一個有風的地方，能聞見潮濕的土腥氣，窸窸窣窣的樹葉聲在她頭頂響起。

    這是一處昏暗的密林。

    她是她自己，不是別的任何人。

    她順著聲音抬起頭，發(fā)現(xiàn)樹枝上坐著一個小男孩。男孩子非常年輕，在12歲到15歲之間，可能是初級學院的學生。

    有一瞬間莉莉不敢相信這是春夢。

    男孩子這時候才剛剛性啟蒙吧？

    做春夢的確有可能，但還是感覺有點早。

    莉莉長這么大都沒做過屬于自己的春夢呢。

    “你……你好？”她試著打招呼。

    男孩背著光，五官看不太分明，但是從高處俯瞰下來的高傲氣質(zhì)，讓人感覺平白低他一等。

    “你卡在樹上了嗎？”莉莉有點緊張地問，“呃，我要幫你下來嗎？”

    男孩隱約冷哼了一聲。

    他單手撐著樹枝，一躍而下，輕盈地落在她面前的泥地上。

    莉莉下意識地后退一步。

    不應(yīng)該啊。

    這么小的孩子，剛剛到她胸口高，她有什么好害怕的？

    男孩歪了歪頭，像鯊魚嗅到血一樣，敏銳地嗅出了她的恐懼。

    他開始朝著她走過來。

    他離得越近，面孔就越清晰。

    淺褐色的柔軟卷發(fā)剛剛過耳，蓬松，茂密，像羽毛。劉海遮住了一雙黃銅色的眼睛，又圓又大，十分矛盾地糅合了冷漠與天真。他長得像某種布娃娃，五官立體，鼻梁上有小雀斑，還戴了一副圓圓的黑框眼鏡，簡直像畫報里走出來的。

    他雖然看起來像學生，但沒有穿校服，而是穿著一條泥黃色的背帶短褲。

    他的腿又白又細又修長。

    朝她走來時，步伐輕快又優(yōu)雅。

    莉莉想拔腿就跑。

    但是另一種本能告訴她，或許眼前的男孩更喜歡奔跑逃竄的獵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