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的“幻覺”正在發(fā)生變化。

    凱洛能感覺到這點。

    她不再突然暈倒或者被勒。

    她經(jīng)常發(fā)呆。

    在古代符文課上，她會突然抬頭盯著半空中某個地方，很久很久。就算他用力咳嗽，也無法吸引她的注意。

    吃飯的時候，她會突然放下勺子。

    還有洗澡的時候，凱洛老是聽見她自言自語。但是每次追問，她都說自己沒講話，是水聲太大，他聽錯了。

    她的癥狀變得更隱蔽了。

    凱洛很想知道她看見了什么。

    莉莉告訴他：“都是些假得不能更假的幻覺，我能分辨?！?/br>
    凱洛不得不拉著庫什討論了一次，詢問莉莉平時在班上的表現(xiàn)。

    吸血鬼是這個學(xué)院里唯一一個了解情況，還長了腦子的人。

    結(jié)果他也說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她一下課就不見了……”

    “她去哪兒了？”

    庫什慢慢地攥緊權(quán)杖。

    “不知道?！?/br>
    更換課代表之后，他就完全失去了跟莉莉交流的機會。

    整整一周，他都沒跟莉莉說過話。

    她上課時不敢抬頭看他，下課鈴一響就迅速溜出教室。

    之前強行留著她當課代表的時候，他還能以安排工作為由，稍微接近她一會兒。萬幸她很有責任心，會主動來問“班級作業(yè)什么時候提交”之類的問題，可以借此說上幾句話，私底下看看她。

    這維持著他們之間“一切正常”的假象。

    讓庫什略微安心。

    ——直到現(xiàn)在。

    “她在你課上有什么異常嗎？”凱洛又問。

    庫什很反感他這些問題。

    現(xiàn)在他跟莉莉的關(guān)系，沒有任何一個地方是“正?！钡摹?/br>
    凱洛難道覺得自己跟莉莉很正常嗎？

    “她的學(xué)習(xí)沒什么問題，成績比之前還更好些。班主任也跟我說——莉莉這學(xué)期居然沒跟同學(xué)打架吵架，真不容易?！?/br>
    庫什沉緩道。

    “好吧?！眲P洛低聲道，“你得多留意一下，奧狄斯是完全指望不上的?！?/br>
    庫什沒有答復(fù)，轉(zhuǎn)而追問他研究進度。

    “研究進度很穩(wěn)定，原材料缺失才是硬傷。”凱洛似乎也很煩悶，“獨角獸滅絕，花連影子都看不見……你說該怎么辦？”

    “神廟或許存著一些遠古時代的東西。”庫什慢慢道。

    “我也是這么打算的。假如找不著獨角獸或者花，那就只能潛入中央顯圣神廟看看了。”

    凱洛又馬上暗示。

    “你有什么路子進去嗎？找教宗喝茶，順便帶上我？”

    “……”庫什嘆氣，“我會想辦法的?！?/br>
    他很認可凱洛的實力，但是對他潛入神廟的成功率持悲觀態(tài)度。

    這是下下策。

    庫什希望凱洛能在這學(xué)期找到幸存的獨角獸，順便把花揪出來。

    踏出古堡已經(jīng)算是他幾千年來的最突破自我的行為了，他不希望這件事最后演變成“伙同術(shù)士挾持教宗”。

    如果凱洛潛入不順利，最后真的有可能發(fā)展成這樣。

    “還有一件事。”凱洛又補充，“你得盯著點拂曉家族那小子?！?/br>
    庫什皺眉。

    “拂曉公也拜托了我同樣的事情，他的語氣比你要禮貌很多?！?/br>
    “狼人部族死傷那么嚴重，拂曉公肯定急著扶持一個新狼王?！眲P洛警覺性非常高，“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冒出一個小兒子，你不覺得很巧嗎？”

    “不管巧合與否……既然拂曉森林沒有獨角獸，花又在學(xué)院里，你就不該再去招惹拂曉公?！?/br>
    庫什留下這句衷告就走了。

    凱洛一個人回家。

    莉莉已經(jīng)早早地睡下。

    她的作息變得非常規(guī)律，甚至養(yǎng)成了每天晨跑的習(xí)慣。從cao場上，可以近距離看見高高矗立的舊鐘塔。

    她每天都要站在塔下，琢磨那里面到底有什么。她很想進去看一眼，又怕里面有什么可怕的東西。

    白天的焦慮似乎也影響了晚上的夢。

    她剛睡下沒多久，就感覺自己置身于一片漆黑沉重的水中。水似乎很深，她的胸口沉悶，無法呼吸，但是這個夢里沒有“缺氧”這么一說。

    “莉莉……？”

    熟悉的，悅耳的聲音傳來。

    “莉莉……莉莉！莉莉！”

    水聲飛濺。

    一眨眼的功夫，聲音就出現(xiàn)了她的背后。纖細的雙手猛地將她抱緊，她猝不及防地“呃”了一聲，吐出一串泡泡。

    “莉莉，你來救我了?！?/br>
    聲音帶了哭腔，雙手緊緊環(huán)繞在她的腰上。

    莉莉勉強動了動脖子，從昏暗的光芒中看見飄揚的藍發(fā)。

    是亞蘭啊……

    不知道是光澤影響還是別的原因，平時蔚藍如大海的顏色，此時看起來有點泛著紫黑。

    “莉莉，莉莉……好莉莉……”

    亞蘭的聲音里摻著低泣，婉轉(zhuǎn)動人，空蕩蕩地回響在水里，像是海妖在大霧中引人迷路的美妙歌喉。

    “我以為你永遠不會出現(xiàn)呢。”

    莉莉看著他的藍發(fā)在水中漂浮。

    他是人魚形態(tài)的，下半身有兩米多長的健碩魚尾，上半身看起來消瘦極了，骨骼嶙峋，尤其是臉頰，甚至微微凹陷。

    奇怪的是，亞蘭有種越是病弱，越是美麗的特質(zhì)。

    他的眉頭緊蹙著，薄唇?jīng)]有血色，長發(fā)像浮藻般飄在水中?？雌饋韱伪∮咒h利，脆弱又強大，是一種隨時會隨著波濤，如浮沫般消失的轉(zhuǎn)瞬即逝之美。

    莉莉抬手碰了碰他。

    他是冰冷的。

    “莉莉……”亞蘭又繞到她面前，認認真真看了幾眼，再度將她抱緊，低泣道，“莉莉……對不起……莉莉，我好想你。我不想死。如果死了，就再也見不到你了。”

    他哭得很厲害，莉莉根本聽不清他在說什么。

    “幸好你來了……”亞蘭把頭埋在她的頸間。

    莉莉感覺到一陣刺痛，推開亞蘭之后才發(fā)現(xiàn)，他在咬曾經(jīng)標記過的地方。

    他哽咽著說：“你嘗起來真好，莉莉?！?/br>
    莉莉捂住牙印，問他：“你還活著？你現(xiàn)在在哪里？”

    亞蘭忽然安靜了。

    “我……”他慢慢松開手，用不太確定的聲音問，“這是夢嗎……莉莉……”

    莉莉還沒來得及說什么，他就像魚一樣游走了。尾巴輕柔地拂過了她的臉。脆弱的哭聲停止，變成一種有點空洞的自言自語。

    “是啊是啊，這當然是夢。”

    “莉莉才不會找我。”

    “莉莉可是我的‘王子’啊……”

    莉莉也看過人魚公主的故事。

    “王子”是小人魚一見鐘情的愛人。

    但他最終選擇了別人，看著小人魚變成泡沫。

    亞蘭游遠之后，莉莉才看清他全身的樣子。

    他的鱗片泛著黑紫色，不是光線的問題，是被某種污物暈染的樣子，上面還有金屬質(zhì)感的反光，這種反光是彩色的，就像肥皂泡一樣，看起來很詭異。

    他的頭發(fā)更加明顯。

    從上到下，從淺藍到紫黑，像是被誰用沒調(diào)好的墨汁潑了似的，呈現(xiàn)出非常不規(guī)則的暈染。

    “你還在沼澤里嗎？”莉莉問他。

    亞蘭沉默著搖頭。

    得知這只是個夢后，他好像喪失了所有活力，跟一塊浮木似的靜靜沉在水里。

    “這是哪兒？”莉莉往四周看去。

    亞蘭抬起手，猛地砸了一下旁邊，發(fā)出一聲悶響。

    莉莉驚訝地發(fā)現(xiàn)，這是個透明魚缸。

    “讓我看看……”她動作笨拙地游向人魚，摸了摸他旁邊的透明障礙物。非常厚實的玻璃。完全敲不動。

    “對不起?！眮喬m輕聲說。

    “這個魚缸有蓋子嗎？”莉莉試圖往上游，聽見他說話又問，“你說什么？”

    “對不起?！眮喬m很微弱地重復(fù)了一次，“沒能殺死術(shù)士。對不起。無法終結(jié)這份痛苦。對不起。莉莉……”

    他還是忍不住哭了。

    “莉莉，我好害怕……我真的好想回來看你。但是我的標記沒有感覺了，一定是因為沼澤里的毒。我的鱗根也很疼……鱗片一直在掉。莉莉……怎么辦……莉莉……”

    莉莉不知所措地看著他。

    她從來沒有見過亞蘭這么崩潰的樣子。

    陸地上遠離族群的人魚，只能向唯一的伴侶求助。但是莉莉是個人類，完全無法理解他的痛苦。

    而且她弱小得可憐，什么都做不到。

    “算了……莉莉?！眮喬m的哭聲漸漸小了，他抽泣道，“嗯……我的、我的辦公桌子，左邊第三個抽屜，有一把黃銅鑰匙。是我的甜點倉庫鑰匙。都給你了?！?/br>
    “……”莉莉只能說，“你還沒死呢……等你回來再吃吧?！?/br>
    亞蘭搖頭：“莉莉，我已經(jīng)回不來了?！?/br>
    他指了指自己尾巴上的鱗片。

    莉莉先前只注意到它的金屬色調(diào)很怪，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有大片魚鱗已經(jīng)脫落，露出下面鮮紅滲血的rou。

    她伸出手摸了一下。

    亞蘭把她的手腕扣?。骸昂芘K，不要碰我。”

    莉莉感覺指尖糊了一層油污似的東西，擦都擦不掉。不過她看亞蘭蒼白恐懼的表情，還是說：“這是夢……不會傳染的。”

    她順著鱗片摸了一會兒，發(fā)現(xiàn)上面真的有一層厚厚的不明污物?？磥韯P洛說的沒錯，拂曉森林已經(jīng)徹底被污染了。

    亞蘭是生命力特別強大的異族，離水十五年都活得好好的。如果換做是一條普通的小魚生活在這種水里，肯定沒幾秒鐘就死了。

    “嗯……莉莉……”

    亞蘭的聲音突然有點急促。

    莉莉觸摸鱗片的手頓住。

    她看見亞蘭腰腹之下，中間部分有一道裂隙緩慢歙合著。里面有什么東西微微隆起，正要從rou鞘里擠出來。

    “不要再摸我了?！眮喬m急匆匆地把她的手推開，“這、這里也變得好臟。”

    他剛說完，勃起的yinjing就從隱蔽的裂隙之間鼓了出來。

    其實之前莉莉也沒有認真看過海怪的生殖器長什么樣，但是現(xiàn)在看起來應(yīng)該是跟海豚的差不多。

    很長一條，根部粗頂端細，還有類似guitou和睪丸的構(gòu)造。和人類男性崇拜的硬直不同，它看起來整根都是曲線優(yōu)美、質(zhì)感柔韌的樣子，可能完全充血之后會更硬點。

    莉莉觀察到，他的yinjing根部泛著紫黑色，囊袋顏色更深，幾乎完全接近黑色。

    這也是被污水浸泡的結(jié)果。

    “莉莉……”亞蘭很小聲地問她，“這樣是不是已經(jīng)壞掉了？”

    “??？”莉莉可不懂這個，不過為了照顧他的情緒，她還是說，“不、不會啊，看起來和之前完全一樣?！?/br>
    她裝作若無其事地往長條狀的rou莖上摸了一把，輕輕擦拭深色的部分，發(fā)現(xiàn)擦不掉色?？赡芪廴疚镆呀?jīng)滲透到皮膚之下了。

    她用篤定的語氣說：“只是顏色有一點點變深了，沒什么大不了……隨著年齡增長，男性都會這樣?！?/br>
    “這說明我要死了。鱗片也是這樣。一旦變黑，就說明要壞死了?！眮喬m聽起來不安極了，每個尾音都在顫抖。

    “這個東西變色不代表你要死了?！?/br>
    莉莉堅決地說。

    雖然她也覺得亞蘭快要不行了。

    但還是得鼓勵他一下。

    “至少……至少勃起是正常的。”她又補充。

    她手里的yinjing越來越硬了，像一條活蛇，在她手里微微蠕動著。她擦拭過的囊袋也鼓鼓的，很大很飽滿的兩顆，一只手根本握不下。

    亞蘭發(fā)出急促的哼聲，慢慢退到玻璃缸的邊緣。他蒼白的臉色泛起紅暈：“莉莉……你的手好暖和?！?/br>
    莉莉完全了解這是一個性夢。

    看玻璃缸的樣子，亞蘭可能落在拂曉公手里。

    莉莉不覺得自己有能力救他出來。

    如果能在他絕望垂危時，提供一點點虛假的安慰，說不定她心里也會好受些——亞蘭救了她好幾次，但是她一次忙也幫不上。

    也不知道對亞蘭來說，這一點點希望是不是足夠活下去。

    他真的很崩潰。

    剛看見她的時候，直接哭得說不出話了。

    不停地哭。不停地道歉。

    十五年來，像這樣哭過多少次呢。

    沒有配偶的時候，又是在向誰哭訴呢。

    好想家。好想回到海里。這樣的話到底偷偷想過多少遍。

    “你不會死的?！?/br>
    莉莉低聲安慰他，她握住尚還柔軟的條狀物，用雙手輕揉著，從根部到圓潤的頂端。

    亞蘭緊緊靠著玻璃壁，身體微微顫抖，又開始發(fā)出恐懼的哭聲。

    “莉莉……莉莉，會弄臟你的?！?/br>
    “沒關(guān)系，這個只是夢?！崩蚶虻椭^，想辦法把它繼續(xù)往里推，“現(xiàn)實中……嗯，現(xiàn)實中我活得很好?！?/br>
    海怪的yinjing非?；?，充血之后表面還有類似鯊魚皮的凹凸不平顆粒，有種又柔滑又粗糙的矛盾感，握起來很酥麻，手感非常解壓。

    亞蘭忍不住伸出手抱住了她。

    魚尾不停擺動著，很想纏上去，又怕她沾到臟東西。

    “太好了，莉莉，你是人類。”亞蘭把頭埋在她頸間，腰肢柔軟地扭動，把粗長的yinjing送進她的掌心，“如果我死了……你也不會受標記影響?！?/br>
    莉莉是他的“王子”。

    故事走到最后，他會變成泡沫，王子會幸?？鞓返馗鷲廴松钤谝黄?。

    亞蘭第一次意識到，

    這個結(jié)局竟然如此圓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