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6.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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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職者一言不發(fā)地倒好兩杯紅茶,然后離開房間。 莉莉坐立不安。 法爾琉斯將椅子拖動一點,又靠近些,抬手覆住她放在膝蓋上的手。 莉莉猛地把手抽開了。 他細長的指尖輕輕點落在她的膝蓋上,像一只蜻蜓。 “無需驚慌,我必須保持肢體接觸,才能讓你聽見我的聲音。”他禮貌地停住動作。 法爾琉斯每次說話都碰了她——用手壓著她的肩膀,拍她的頭,遞上手帕?xí)r的指尖接觸。 法爾琉斯安靜地指了指自己脖子上的十字傷疤,然后向她伸出手。莉莉只能硬著頭皮觸碰他的指尖,回握住他的手。 “你能信任我很不容易。”法爾琉斯和煦道,“大部分人……都認為全知者不可信?!?/br> 莉莉現(xiàn)在最擔(dān)心的是亞蘭的情況,和她自己的命運。她實在無法分心思考法爾琉斯話里的深意。 “全知者”本來應(yīng)該得到信任。 但是人們總默認他有某種善于cao縱的本性,每當(dāng)他說出衷誠的勸告,絕大部分人都會反其道而行。 “如果我說‘這個金礦快要挖完了’,人們通常會認為我是想把競爭者支開,從而獨占它。于是更加變本加厲地往深處鉆洞?!?/br> 法爾琉斯含笑道。 “我想歷史上應(yīng)該不止我一個人,擁有著能夠洞悉真相的能力??上д嫦嗤粸槎鄶?shù)人接受,先知與賢者大多下場凄慘。” 沒錯。 凱洛就是準(zhǔn)備利用這點對付法爾琉斯。 “我感覺我打擾您太久了,能否……”莉莉只想離開。 “沒關(guān)系,我正在等候戒律部門的傳召,手里沒有工作?!?/br> 法爾琉斯從耳邊撩起垂落的長發(fā),然后牽著她說。 “讓我看看人魚的標(biāo)記吧。” 莉莉被他拉近一點點,突然感覺到他傾身向她,低頭看她的脖子后面。她能非常清晰地感覺到他的體溫。 而且,他的衣服太薄了??! 莉莉努力控制眼神,不要往他的領(lǐng)子里飄。但不管怎么回避,她都能從視線的余光里瞥見他隱約的rou色。 他藏在衣下的皮膚并不光潔,甚至隱約可見陳年斑駁的傷痕,尤其是膚色比較淺,這些就看得更清楚了。肌rou的線條也和他的外表一樣顯得柔和,大概是在“苦修”中鍛煉出的。 “已經(jīng)痊愈了啊。”法爾琉斯溫暖的手指放在她脖子后面,輕輕在皮膚上擦拭。 莉莉感覺又癢又燙,連忙伸手擋住這里。 “冒犯了……”法爾琉斯溫聲道,“它有什么副作用嗎?” 莉莉?qū)嵲谌滩蛔〉溃骸澳悴皇鞘裁炊贾绬幔繛槭裁匆獑???/br> 法爾琉斯略作沉吟。 “嗯……該怎么解釋呢。” 莉莉不明白。 “這樣說吧?!狈柫鹚褂中α诵?,親切地拍拍她的膝蓋,“我有一個艱難困苦的童年,做過很多不體面甚至不道德的工作。” “曾經(jīng)有一位貴族畫家租住在我家附近的郊野小屋,對底層生活進行取材。我能通過特殊能力看出,他的畫作非常有價值,一張普通速寫就值三千多?!?/br> 莉莉不知道他怎么開始講故事了。 這是編的,還是真的? “所以我從他的草稿堆里偷了一張。”法爾琉斯毫不避諱地跟她講起不光彩的歷史,“奇怪的是,那張畫到我手里,就變得一文不值了?!?/br> 真正有價值的,是畫家的名望與地位,而不是畫本身。 “我從那時起,開始意識到我看見的東西還遠遠稱不上‘真理’,僅僅是‘世界的表象’?!?/br> 法爾琉斯溫和地說,又抬手觸碰到她曾經(jīng)被標(biāo)記的地方。 “傷口已經(jīng)愈合了,你也不受其影響。這就是我看見的真實。但是在我看不見的地方,依然有某種近似‘標(biāo)記’的力量,把你帶到這里,冒險營救亞蘭,那會是什么呢?” 莉莉皺著眉心想。 她為魚缸里的夢不安;也怕標(biāo)記生效,亞蘭會抽取她的生命,把她給抽死…… 法爾琉斯搖了搖頭。 “我對這個世界依然有很多不理解的地方?!?/br> 莉莉終于忍不住站了起來:“我沒有想要……僭越神廟!我、我這就走!” “在此之前……”法爾琉斯壓在她膝蓋上的手微微用力,“嗯……我想給你看個東西?!?/br> 他從椅子上站起身,解開了長袍。長袍從右側(cè)垂落,手從袖子里抽出來,前胸裸露,緊接著是腰和胯,往內(nèi)斜收的下腹線條非常優(yōu)美清晰。 “謝謝不用了!”莉莉騰地一下從椅子上起來,連連后退,“我不想看這個!” 法爾琉斯笑起來,他的手又松了松,柔滑如絲的布料繼續(xù)往下滑動,小心地露出一點大腿。 他指了指腿根部位。 莉莉連忙抬手擋住臉。 她可不敢亂看,萬一以后神廟要追究責(zé)任,把她的眼睛挖出來怎么辦。 法爾琉斯走過來,把她的手從眼睛附近拉開:“這個你記得嗎?” 因為他騰出一只手握她,那件袍子掉得更低了。它本來就擋不住什么,現(xiàn)在更是岌岌可危。莉莉很想把它從腹股溝上提起來一點。 “什什什么?我可從來都沒有看過!” 莉莉卑微地后退,視線東躲西藏。 “這個形狀,你沒有記憶嗎?”法爾琉斯握著她的手,她拼命往回縮,最后指節(jié)碰到了他的大腿內(nèi)側(cè)。很柔軟。很溫暖。她心里在瘋狂退縮,指尖顫抖。 法爾琉斯所指的地方,有一塊形狀不規(guī)整的藍色刺青。莉莉確實沒有見過,她也不懂這個形狀是什么意思——看起來啥也不像。 “我怕時間太久遠,會逐漸忘記它的樣子,所以紋在了身上。”法爾琉斯見她無動于衷,聲音變得有些失望,“不記得了嗎?你有一塊這樣的胎記?!?/br> 他這樣說,莉莉就想起來了。 法爾琉斯曾經(jīng)給她進行過一次單獨審查,讓她脫了衣服,還問了她胎記的事情。 可問題是,他說的那塊胎記長在屁股下面,莉莉這輩子都沒有認真看過,更無從對比。 “我沒注意過……抱歉。”她說。 難道真給凱洛說對了,她跟法爾琉斯是什么親戚。 法爾琉斯注視了她一會兒,眼神看起來似乎有話想說。他微微傾身,靠近莉莉。那件袍子本來就是半敞的,莉莉一低頭直接看見了不禮貌的位置,她愧疚得想戳瞎雙眼。 “莉莉……對不起……”法爾琉斯低聲對她耳語,“我不該……” 這個時候,外面?zhèn)鱽砬瞄T聲。 “法爾琉斯大人,教宗回來了。戒律部門正在傳召您?!?/br> 法爾琉斯只能直起身子,重新拉好長袍。他深深看了莉莉一眼,叮囑道:“在這里呆著,等我回來。我會向你說明一切?!?/br> 莉莉用力點頭。 等法爾琉斯一出門,她就順著海藍寶石的光線指引,朝走廊更深處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