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客棧(上)
“……阿青?” 云初喚了一聲,大概是織吊床累了一些,她有些心疼地把自己的夫君放在藤蔓上再自己爬上去,枝條似乎都變得緊湊了一些,把兩個人的身軀貼的更親密了一些,阿青抬起手掌摸了摸她的頭,才翻了個身,依偎在她的懷里。 “有些累,小道長……”他撒嬌似的在她的脖頸處蹭了幾下,“休息一下就好了……小道長不要擔(dān)心……” 以前編藤網(wǎng)有這么累嗎,云初還沒來得及細想,就感覺到懷中的人磨蹭著換了個姿勢,頭抵在她的胸前,半倚靠著嵌進了她的懷里。似乎是找到了一個舒適的角度,伸出手臂把她抱在懷里,沒一會就放勻了呼吸,大概是已經(jīng)睡熟了。在她的角度,只能看見自家夫君頭上的幾頂發(fā)旋,她用手指玩了一會,想起了上樓之后和師兄的一小段交流。 “他為什么要撒謊呢?!痹瞥蹰_門見山的說道,此時樓梯上只有他們幾個人,夜晚無比寂靜,她控制著音量問道,而師兄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也不太清楚到底是什么情況。但是他們都很明白,在掌柜的提起魔修與山匪時,又或是他對道士尊敬的有些過頭的態(tài)度,視線交匯時兩個人想,這個人大概是隱瞞了一些事情。 “至少他看起來并不是作惡多端的人,”沉景初嘆道,他的談吐明顯是上過私塾的水平,而在談及山匪時透露出的那關(guān)切的態(tài)度也并非作假,“早些休息……明日我們早些啟程吧?!?/br> “對了師兄……我看你給了他一個小葫蘆瓶?” “一種藥罷了,”沉景初搖了搖頭,“我倒是希望他永遠不會用上那東西……再說,你不是也給了張符?” “只是一些糊弄人的小玩意,”云初嘿嘿一笑,兩個人心照不宣地對了一下目光,再分別走向了不同的方向。 — 夜晚的黑會掩蓋一切罪惡。 今日收獲很少,小隊的帶頭大哥有些煩躁的唾了一口,近日以來不知為何官道上的糧草馬車少了許多,幾日下來收獲甚至抵不上他們下山時的花銷。但是在上山的那一刻,他們就注定沒了回頭路……跟著軍師干,總會有辦法的。 他還有些奇怪,平日里雖然小隊都累的不行,卻也總會有些活躍氣氛的人,但是現(xiàn)在的小隊卻寂靜無比,他從懷里掏出一根火柴擦亮了一點火焰放在眼前——平日里為了降低被發(fā)現(xiàn)的可能性,他們都是摸著黑下山上山的,回過頭時,他的面前猛地出現(xiàn)了一張面容熟悉,卻灰白地失去血色的臉龐,要落不落的眼珠隨著他猛地加重的呼吸聲終于掉了下去,恰巧掉在他的腳邊。 人在極度恐懼時是不會發(fā)出聲音的,手中的火柴和面前僵硬的身軀一起掉到地上,眼前又變?yōu)橐黄诎担僖膊桓疫^多停留,但剛邁出一步,他的腳一歪,便跌落在地上。 他的脖頸處感受到一絲涼意——觸感與形狀像是野獸的指甲,但是面前絕對不只是野獸,瘋狂的往后磨蹭著離遠了一些。 “你腿軟了,”面前傳來了一個年輕甚至有些稍顯稚嫩的聲音,“能帶我去你們的大本營嗎?” “啊,我知道你們總會有些特殊執(zhí)念的……比如不叛逃組織?” 說罷,面前的少年抬起一只手腕,掌心處竟憑空出現(xiàn)了一簇藍火,如民俗中的狐妖鬼火,照亮了少年嘴角微微上揚的臉龐,還有身上濺了一大片血跡的外袍。 “砍掉你的腿好不好?”少年蹲下來,甚至把手上的藍火往他面前湊了湊,“反正你認路只需要眼睛……這么說起來,手臂似乎也不是很需要……” 澈溪低下頭,看著面前被嚇昏過去的男人,好弱,他有些鄙夷地哼了一聲,就是這種菜雞是怎么讓她感到苦惱的……不過至少跟了這么久他也摸清了這人在路上做的標(biāo)識,他沒有折磨人的習(xí)慣,于是手掌一揮,他給了他一個痛快,血液從切口處噴灑出來,他躲了一下,還是不可避免的臉側(cè)沾了一些。 澈溪有些煩躁的蹭了一下臉頰上的血跡,又臭又黏,回去一定要找一條小溪仔細洗一洗身上的味道……他甩了甩手掌,才撥開面前的樹枝,看到了不遠處樹上的引路標(biāo)識。 一個晚上應(yīng)該沒問題,他想,而越往山上走,他的鼻尖便越縈繞著另一種奇妙的味道。 什么啊。 他聳動鼻子,目光平靜的看著稍遠處禁閉的寨門,從自己的儲物袋中抽出一把大砍刀,加快腳步的沖了上去。 這不是魔族的味道嗎。 — 云初這一覺睡得很熟,身邊被自己熟悉又信任的味道包裹著,吊床也隨著他們的呼吸頻率微微搖晃著,睜開眼睛時,她甚至有一種沒睡夠的感覺,但她回到清流宗后生物鐘調(diào)理回來,再多的覺也睡不著了。睡醒之后姿勢沒怎么變,她安安靜靜地抱著自己懷中的人躺了一會,才輕手輕腳地挪開手腳,跳下枝條。 她用鼻尖蹭了一下還在熟睡的人的額頭,輕吻了一下才轉(zhuǎn)身走向門的方向,阿青睡得好熟,真的有那么累嗎,她想,下次最好還是別睡吊床了……瞅把孩子累的。她醒的比較早,但下樓時客棧的門已經(jīng)開了一條縫,云初側(cè)著身子從縫隙里走了出去,秋天的霧水微涼,空氣中也帶著一絲寒意,她伸了個懶腰,果然早上的空氣最清爽…… 身后的劍鞘微動,似乎感覺到了什么,云初有些疑惑地安撫住了它,回過頭才發(fā)現(xiàn)山坡上遠遠地出現(xiàn)了一個小黑點……被樹叢遮掩著看不真切,她揉揉眼睛,才確定那個黑點大概是一個人。 離得稍近了一些,在看清那個人的面容時,云初腳一個拐彎,就轉(zhuǎn)了個方向要往客棧里進——怎么是澈溪這瓜娃子,她現(xiàn)在還真的不太想見到這人……但是沒走幾步,她忽然聽見了由遠及近的急促腳步聲,手腕被另一個人抓在了掌心,他手掌的寒意冰的云初打了一個激靈。 “jiejie,”身后的人輕喘著,放輕了聲音喚她,身上的寒氣幾乎也凍到了她,“你要去哪?” “沒事,我溜達?!?/br> 云初有些不好意思的轉(zhuǎn)過身笑了笑,一用力,把手腕抽了出來。他身上好冰,這是在水里滾了幾圈啊,她上下打量著面前的人,身上衣服沾了晨露,發(fā)梢也有幾分濕意——鑒定完畢,這人閑的沒事大早上去洗冷水澡,但還沒等云初細想,面前的人看了一眼自己被甩開的手掌,不再嘗試著去牽她的手,轉(zhuǎn)而拽住了他的衣服邊角。 “jiejie……”他又叫了一聲,但比起之前的可憐樣子,他現(xiàn)在的模樣居然多了幾分底氣。 “我殺了一個魔修,”澈溪抬起目光,那雙眼睛專注地看著她,“我一個人?!?/br> “jiejie……夸一夸我吧?” 哪來的魔修,云初不禁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但他看起來并不是想多解釋的模樣,只是那雙眼睛亮閃閃的看著她,一副不肯罷休的模樣。 這……我就算想表揚你也沒理由?。吭僬f你去哪殺的人?云初有些頭疼的拽了一下被扯住的衣角,沒扯動。 可惡。她又用力的拽了一下,面前的人依舊紋絲不動,兩個人就這樣僵持住了,相對無言的站了一會,云初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再打量一下面前站著的少年,看著挺正常的,不像是會突然發(fā)瘋的模樣。 “……蹲下?!?/br> 她清了清嗓子,聲音清切的說了一句。 她聽起來像是在命令他,澈溪想,他應(yīng)該討厭這種語氣的,他本來應(yīng)該討厭的,但他卻無法抑制那種從尾椎骨一路向上而帶起的一陣電流酥意。他手里還拽著衣角,身體已經(jīng)很誠實的緩慢彎了膝蓋,在他的理智反應(yīng)過來時,他的腿已經(jīng)彎了一半,幾乎已經(jīng)要蹲下去。 “我說蹲下……順便把你這爪子給我放開?!?/br> 面前的少女冷著聲音命令道,聽的他頭皮發(fā)麻——這種情緒絕對稱不上恐懼,而是另一種他說不清楚的強烈情感,他幾乎心甘情愿的蹲了下去松開了手,這個角度他又要仰望jiejie了……他不喜歡,但是剛要站起身時,他感覺到頭上有了一點壓力,在察覺到那是什么時,澈溪徹底沒了心思,整個人被定住一樣乖巧的蹲在地上。 云初的手掌在他的頭頂拍了兩下,再下移一些,撩開了他耳側(cè)的一縷發(fā)絲,那下面的皮膚有一點還未洗干凈的暗紅色的血跡,在白皙的皮膚上尤為顯眼。她的手指按壓下去,身下的人并沒有什么反應(yīng)——并不是他的傷口流出來的血。 發(fā)生了什么啊這是。 云初表面不顯,但如果情緒可以具化,她的頭頂大概有一個大大的問號,而現(xiàn)在,云初盡量讓自己外表看著更冷漠強硬一些,她的手指用力揉搓著那塊血跡還未洗凈的皮膚,直到搓出了紅意。 “真厲害?!?/br> 在那一刻,她忽然放柔了聲音,是與表面的冷漠背道而馳的溫和。 “你是一只乖狗狗,對嗎?” 嘭! 云初看著面前蹲著的人腦袋上忽然出現(xiàn)的耳朵,以及身后在地面上比掃地機器人轉(zhuǎn)的還要快的,撒歡的尾巴,有些懵的停止了動作。 不對啊,在那時候她的腦海中只有這一個想法,難道狼被認成狗不會生氣嗎,她本來想小小激怒一下面前的少年然后趕緊離開……但是她看著還未來得及抽回的手掌被獸人用耳尖磨蹭著掌心,他的眼神中有不甘,但更多的是難言的興奮,看他轉(zhuǎn)的更起勁的尾巴就能看出來,他已經(jīng)完全的進入亢奮狀態(tài)了。 ……我看不懂,但我大受震撼。 — 澈溪:誰要當(dāng)狗??!我是威風(fēng)高貴的雪狼(昂起頭)! 云初:誰是我的乖狗狗呀? 澈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_刺)(飛奔)(原地劈叉以表決心)(搖尾巴)(搖尾巴)(暴打其他小狗)(鼻青臉腫搖尾巴) ↑雖然現(xiàn)在離這個狀態(tài)還差的遠但莫名感覺這個段子好合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