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老虎不發(fā)威04
「老虎?怎么,你酒還沒醒啊?」 「是還沒醒?!?/br> 胡子越摸著下巴,做作地點頭,我才要吐槽,小女孩就突然大喊: 「對!這里有大老虎、叔叔你怎么知道的?」 「你叫他叔……嗚喔!」胡子越在我笑出來之前用手肘攻擊我的腹部,對話繼續(xù)進行著。 「大老虎……對了,自從一個月前我?guī)哌^橋邊,她就一直做同一個惡夢,說有隻渾身濕透的大老虎追著她跑……」 婦人邊說,眼睛瞪得老大,她女兒又說話了: 「我要去救老虎、牠好可憐!」 我突然明白,小女孩是自己跳進河里的,不然有這么高的圍墻,要不小心掉進去幾乎是不可能的任務。 「老虎怎么樣了?跟mama講?!?/br> 婦人蹲下來握住小女孩的手,小女孩抿著嘴唇,嚅囁地說: 「老虎好冷的樣子,我覺得……牠好可憐……」 「你說,」我問胡子越:「這『老虎』該不會是走失的大王吧?」 「不是,是另一隻虎爺?!?/br> 胡子越說得斬釘截鐵,我盯著那黑忽忽的水面,連老虎的影子都沒瞧見,倒是河對岸的樹叢中,似乎有什么東西在動。 「那是什么?」我瞇起眼睛,試圖在一片黑暗中分辨那東西的輪廓,終于看明白,那是一隻體型異常碩大的老虎,眼睛發(fā)出幽幽綠光,看著格外陰森。 要說有多大,起碼比普通老虎大上五倍。 「那是大王?!购釉秸f:「牠身上的氣息跟蔡刀是一樣的。」 我愣住了,那就是虎爺?shù)恼嫔韱幔看笸跛坪鯖]有發(fā)現(xiàn)我們,從樹叢里走出來,到岸邊趴下,發(fā)出低沉的吼聲。 方才還一直吵鬧的小女孩不知何時也安靜了下來,整座橋上沒有人說話,只聽得大王的哀鳴不斷。不過除了我跟胡子越,別人應該聽不見才對。 「叔叔,」這時候小女孩扯了扯胡子越的衣角: 「你可不可以救救大老虎?」 「你喊我哥哥,我就幫你救牠。」 「……」 在小女孩終于喊了「哥哥」之后,胡子越果真答應要幫她救老虎。我耐不住好奇心,問他怎么會答應這種莫名其妙的要求?胡子越說我什么都不懂,虎爺是能招財?shù)摹?/br> 一說到招財,我立刻明白了,胡子越最近鐵定很缺錢。上回私房錢被那尸體偷走之后,他就全部換成百元鈔了,也許是錢的面額小,花起來也特別沒有感覺,他沒多久就拿去打柏青哥輸光了回來。 不過若是能救起虎爺,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我就沒跟他計較。 當晚我們住在附近的網咖,我邊讓胡子越替我換藥,邊認真地計算自己到底還有多少曠課額度。段長青給我貼的藥布不是普通的嚴實,剛跳下水的時候我完全沒感覺痛,倒是現(xiàn)在撕下來的時候痛得我眼淚都流出來了。 說虎爺能招財,不知道可不可以改運,如果可以的話,拜託讓我的運氣好一點吧…… 隔天早上,小女孩跟她的母親依約等在橋邊,一看見我們,就熱情地揮手。 婦人告訴我們,老虎昨天沒有託夢給小女孩。 這么說來,莫非虎爺并不是要小女孩救牠,而是讓小女孩傳達自己被困的訊息?這樣想的確比較合理,不過為什么會選中小女孩託夢呢?我把這個想法告訴胡子越,他說不過就是因為小孩子比起成年人,更能感應到這些神鬼的氣息,相對的要託夢也比較容易。 「咱們雖然『虎爺』、『虎爺』地叫,但是真要算起來,充其量只是神的跟班,所以是不能在神桌上被供奉的。論法力,哪能比得上那些案上的正神呢?!?/br> 胡子越走到橋上往河里望去,即使是白天,水依然混濁,同樣看不見底。接著他便迅速地脫掉衣服拋給我,翻過圍欄跳進河中,濺起一大片水花。 幾分鐘后,胡子越從水里冒出一顆頭,朝我們大喊:「虎爺在這!」 「真的嗎!老虎在哪里!」小女孩一聽,興奮地把頭鑽過圍欄,想一窺虎爺?shù)膹]山真面目,馬上又被她母親拉走了。 「被石頭卡住了,我需要繩子!」胡子越簡短地說明,用手擦掉臉上的水。 我于是飛奔去附近的雜貨店,買了一整捆的童軍繩回來。 我把童軍繩的一頭拋給胡子越,讓他好綁住虎爺,自己與母女倆在橋上拉,盼能把虎爺從石頭縫里拉出來。這時候我突然瞥見河的對岸,大王正站在那里,兩眼直勾勾地盯著我們。 「大王!」我下意識地喊了出來,正想跟牠說快點回家,你主人很想你,就感覺繩子一松,嘩啦一聲「虎爺」被拖出水面了。 幾乎就在同時,一道白光從水里竄出,變成了一隻白色的大老虎,白老虎飛到河的對岸,與大王并肩站著,兩隻老虎親暱地相互磨蹭。 我覺得自己好像看到了老虎版的電視劇感人大重逢。 胡子越抱著虎爺上岸了,就看他站在河堤對老虎說了些什么,老虎們也用吼叫來回應他,然后白老虎化為一縷輕煙,消失在岸上。胡子越點點頭,抱起虎爺往回走。 我說你聽得懂老虎在說什么嗎! 小女孩看到虎爺,就要伸手去摸,胡子越竟然也沒阻止。 「剛剛那是怎么回事?」我問他。 「不就白老虎被卡在里面了唄?現(xiàn)在終于能夠出來了,當然要去找戀人哪?!?/br> 所以這兩隻老虎真的是一對?大王連續(xù)一個多月不回家,該不會就是在河邊默默守護著白老虎吧? 「那你剛跟牠們說什么?」 「我讓白老虎先回廟里一趟,所以要徵求大王的同意?!?/br> 你又知道牠同不同意了! 小女孩并沒有對這些話吐槽,或許在她心目中聽得懂老虎語是件很厲害的事,直到與我們話別時,小女孩都依依不捨地看著虎爺,還對它揮了揮手,大聲地跟它說再見。 虎爺塑像的底部有一行小字,寫著某某城隍廟,當天下午,我們就把虎爺送回去了。 廟公高興地出來迎接,他蓄著張菲一樣的大鬍子,配上又粗又濃的眉毛,害我差點以為是神壇上的城隍老爺跳下來走路。他說這間廟因為大,香火也多,經常有小偷光顧,某次遭小偷的時候,虎爺就不見了??峙率沁@虎爺一身金漆,小偷還以為是什么值錢的東西吧,后來發(fā)現(xiàn)沒法賣掉,就順手丟進了河里。 竟然把虎爺丟掉,不怕遭天譴?。亢釉秸f基本上敢偷廟里的錢,就代表那些人根本不信神,更不用說啥天譴了。 既然都到廟里來了,就拜一下再走吧,說起來城隍不就是黑白無常的上司嗎?正好,我要跟祂告狀。 城隍老爺啊,您有所不知,這黑白無常竟然逼著我?guī)退麄冝k事,還老是扣我薪水,我都不知道自己干的是助手還是打雜小弟了……如果他們哪天去找你,拜託一定要幫我罵罵這兩個── 「小白?」 嗯?是我的錯覺嗎,怎么好像聽到了黑無常的聲音。 「小白、鬍子,你們怎么會在這里?」 「大哥,說話小聲點,吵到人了?!?/br> 「噢,對不起、大叔大嬸你們繼續(xù)拜拜,當做沒聽見??!」 我不敢回頭,我不敢回頭??! 黑白無常的對話聲越來越近,然后終于近到我不得不回應的地步。 「小白你好!」 「呃,你們好?!?/br> 黑無常把手勾在我的脖子上,扯開一個不懷好意的笑容: 「你剛剛是不是在說我們的壞話?」 「沒、沒有??!怎么會咧,哈哈哈哈哈?!?/br> 「嗯哼,看在今天心情好的份上,就當我聽錯好了。還不快謝謝我!」 「多謝大爺開恩!多謝大爺開恩!」 我非常配合地捧黑無常高興,眼角馀光瞄到胡子越在偷笑。 「哼,算你精明,來吧!」 黑無常滿意了,他拍拍我的頭,用下巴示意要我跟他到外面去。我不明所以,但白無常也點頭,說不會有事,我便放心地去了。 走到廟的外面拐個彎,防火巷里有個小小的攤子,旁邊掛了一面旗大大寫個「測字」。 測字?是在古裝小說里面的那個嗎? 黑無常領著我在攤子前的小板凳坐下,自稱測字師傅的人是個非常老的老先生,整張臉的皮都垮了下來,像是一塊皺巴巴的抹布。 「嚴望,這是誰?」 老先生抬起頭來,問站在一旁的黑無常。 「我助手,他想請你側個字,行不?」 「行啊,當然行!」老先生笑了,問: 「先生貴姓?」 「我、我姓劉?!?/br> 「先生想用哪個字?」 「這……」我知道測字是藉由選出來的那個字的形象、筆劃等等來判別吉兇,或是預言的特殊占卜,于是我便四處觀望,看看有什么字可以用。這時我看見了不遠處有一間快速沖印的店,便隨口說: 「就快速的『速』吧?!?/br> 「那想問哪方面的事情呢?」 我想了想:「大概是近日的運勢吧?!?/br> 老先生聽了,閉上眼睛沉思一會,說: 「速這個字嘛,可以拆成『辵』跟『束』,辵字就是走一步、停一步的意思,也就是說運勢方面不會有太大的變化,儘管安心地過日子就行。但是再加上一個『束』字壓頂,可就不太好了,束顧名思義就是束縛、綑綁的意思,意味著有一個難題要去解決,若是放著不管,那就會變得動彈不得了;但是『束』五行屬金,你要是解決了這件事情,會有報酬的。明白了嗎?小朋友。」 「呃?」 我是有聽沒有懂,只覺得某些解釋好像有點牽強,會困擾我的除了黑白無常的不定時sao擾,應該也沒有別的事情了。想到這里我看了黑無常一眼,他衝著我笑: 「你問的是未來,當然沒有辦法立刻判斷準不準確,但我要跟你說,千萬相信他的話,這人跟我熟,真心不騙?!?/br> 我真心不信。 不過反正測這個也只是好玩,姑且聽聽無傷大雅。臨走前老先生用毛筆把「速」字寫在一張紙條上,說這個留著,對以后會有幫助。我隨手把紙條塞進口袋里,正想回廟里去找胡子越,就看見他跟白無常往這邊走來。 胡子越見到我也沒說話,只一個勁打量那位測字的老先生,我問他怎么回事,他也不回答我。 直到黑白無常把我們送回臺北,只剩下我們兩個人的時候,胡子越才說: 「剛剛那個人,有沒有給你什么東西?」 「東西?這個嗎?」 我從口袋里拿出老先生給我的字條。 「這個你收好,千萬別丟掉,剛那人不是普通來頭?!?/br> 連胡子越都這么說,這下我真不敢馬虎了,把紙條細心地摺好放在皮夾里,既然是黑白無常的朋友,又不是泛泛之輩,那么這人說的話應是很中聽的。 有件事要我解決嗎……希望不會是什么困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