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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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唷,小汶!你怎么知道我們在這兒的?」黑無常把酒杯放下:「來?。『染?!」 「我不喝!彩霞告訴我你們都在,我他媽用跑的過來的!老嚴(yán)、朔哥,你們快把我送回去,我……冊那,你的腿怎么回事?」魏禾汶扶著墻走進(jìn)來,這才看見黑無常坐在輪椅上。 「唉,說來話長,是因為咱犯了大錯……」黑無常又要裝逼了。 「大哥?!拱谉o常示意他打住,抬頭看著魏禾汶:「魏先生,有什么急事嗎?」 魏禾汶一反以往高傲的樣子,低聲下氣地說:「老嚴(yán)……不對,嚴(yán)老闆,請您一定要送我回去,今天晚上就送我回去……我、我求你了……」 黑無常面有難色:「怎么了?怎么突然說要回去?」 「別問行嗎?求你送我回去……」 看著魏禾汶那么誠懇的樣子,黑無常嘆了口氣:「說的也是,咱現(xiàn)在被停薪留職,之后也不能再發(fā)工資給你,或許你是該回去了?!拐f罷轉(zhuǎn)頭對白無常說:「嚴(yán)朔,林二馬的電話還在嗎?」 「在?!?/br> 「給他打通電話,讓他現(xiàn)在準(zhǔn)備,晚上你開車送小汶過去?!?/br> 「林二馬已經(jīng)隱退了,現(xiàn)在不管江湖事?!拱谉o常說。 「我不管,你給他打電話,跟他說不管多少錢我都出,看在那么多年老朋友的面子上,他總得依我一次吧?」 「好吧,我試試?!拱谉o常出去打電話了。 「看來兩位老闆挺忙,那我就不打擾了,改天再聚吧?!?/br> 顧淵見狀也跟著起身離開,梁老闆立刻就追上去:「老顧,你又要去哪?等等我?。 ?/br> 店里只剩下我們幾個了,我終于有開口的機會:「魏先生,你要去上海的話,能不能順便帶我一起去?」 「你也要去上海?怎么啦?」黑無常問。 我把胡子越這段時間發(fā)生的事情說了一遍,說已經(jīng)沒有多少時間了,我是多么迫切地想在最后關(guān)頭幫他一把。黑無常聽了表情一下子變得很嚴(yán)肅,他挪動輪椅到我面前,用力握著我的手,什么話也沒說,我想他應(yīng)該是在鼓勵我。 魏禾汶抹了把臉:「小鬼,你就跟我一起過去吧,我會幫你的?!?/br> 黑無常說:「小白啊,雖然咱現(xiàn)在沒有能力跟你一塊過去,可我在江湖上混了幾百年,人脈總是有的。我會你安排,住的地方、吃的東西都不用煩惱,到時候你們一到那,就會有人給你們接風(fēng)……你只要報上我的名字,說你是嚴(yán)總的人,就絕對沒人敢動你一根寒毛,你就放心地去吧?!?/br> 我向他們道謝,除了謝謝,我還真不知道該怎么說才好。我所能做的一直都很少,可真的出了事,居然還是有人愿意這樣幫助我,這可以說是非常難得了。以前我老覺得自己運氣很背,現(xiàn)在想想,說不定是我所有的運氣都用在這里了。 這時候白無常打完電話進(jìn)來:「大哥,林二馬同意了。」 「太好啦!小白、小汶,你倆快收拾行李,今天晚上咱就能出發(fā)了!」黑無常拍了下手,宣告事情拍板定案。 「那個,我們是搭哪班飛機啊,為什么還要找什么林二馬?」我舉手發(fā)問。 「不是飛機,」黑無常又露出壞笑:「是船,漁船!林二馬是個船伕,否則哪可能說要搭飛機就有飛機?你別忘了現(xiàn)在是什么時節(jié),馬上就要過年了,你們要是不想被人潮擠死,聽我的準(zhǔn)沒錯。」 「蛤,為什么是船啊!我超會暈船的欸,不要啦!」 「相信我,搭船比搭飛機還要安全。」黑無常抬頭徵求白無常的同意:「對不?」 「可以這么說沒錯?!拱谉o常點頭。 當(dāng)天半夜,我在沒有跟任何人說的情況下,搭計程車前往萬安碼頭。 萬安碼頭是個遺跡,已經(jīng)廢棄了數(shù)十年,黑無常沒說我還真不知道有這地方。一路上風(fēng)特別強,似乎很快便要下雨了,今天實在不是一個適合出航的天氣。我在碼頭附近的便利商店前下車,進(jìn)去買了杯咖啡和御飯糰當(dāng)做宵夜,這是近期在臺灣吃的最后一餐了,沒想到會那么寒酸。 我把外套扯緊,逆風(fēng)走在空蕩的路上,這里是名副其實的邊緣地帶,除了便利商店跟加油站之外,再沒有其他建筑物。我?guī)У男欣畈欢?,除了衣服和一些基本日常用品之外就沒什么東西,畢竟這回不是去旅游的,我有正事要辦。 這條路的終點有一道往下的階梯,一支柱子矗立在旁邊,上面寫著「萬安碼頭」四個字。今天沒有月光,眼前是一望無際的漆黑,那便是海,安安靜靜,似乎潛伏著無數(shù)危機的大海。我站在柱子前面看了半天,打開手電筒,一步步走下樓梯。 魏禾汶已經(jīng)站在樓梯口等我了,我嚇了一跳:「這里怎么都是消波塊?。〈??」 「船在后面,走吧!」魏禾汶一說話,我就聞到酒味,他扛起行李,帶著我翻過一整排的消波塊。 消波塊的另一端就是海了,我終于看到了一點光亮,那是一艘小小的漁船上頭掛著的燈。船就停在消波塊的邊邊,魏禾汶把行李丟下去,自己再小心翼翼地踏上甲板,朝我說道:「小鬼,小心點??!」 他不說話還沒事,一說我就緊張,原本想踩著消波塊下來的,居然腳滑了,整個人摔到船上。 「沒事吧?」有誰把我攙扶起來,我一看,是個戴著斗笠、只穿著一件背心的老頭子,看來他就是林二馬了。 「兩位小兄弟,知道我這船的規(guī)矩吧?」林二馬面無表情地說。 我搖頭。 林二馬嘆了口氣:「我走的不是陽間的路,也不是陰間的路,天亮之前,千萬不能從船艙里面出來,知道嗎?」 「那……您走的是什么路啊?」我問。 「知道太多對你沒有好處,記住別出來就是了,你們不能被別人看見,會有麻煩的。」林二馬說完,把船錨拉起來,這就出航了。 我跟魏禾汶抱著行李躲進(jìn)用帆布蓋起來的狹窄船艙中,船體微微搖晃著,航行已經(jīng)開始了。 「魏先生?!刮艺f:「為什么我們要搭船?」 「……你真以為我是正大光明過來的?」魏禾汶冷笑。 「什么意思?」 「小爺我當(dāng)初就是這么偷渡過來的,為了不被他們找到,不敢搭飛機,沒有留下出入境的紀(jì)錄?!?/br> 「真的假的!」 「我騙你干什么?」 「既然是這樣,那你當(dāng)初干嘛要來?」 「我說我是來見你的,你信嗎?」 「蛤?」 「當(dāng)時是老嚴(yán)跟我說他還有別的助手在臺灣,問我要不要過來跟你碰個面。我本來是不想來的,可剛好就在那時候我爹的人馬追過來,差點就被帶回去,我心想那地方不能待,就順勢飛過來了。反正我原本就沒有什么牽掛,到那兒都沒差,在這里沒人認(rèn)識我,反而落得輕松。到了臺灣就算是個黑戶了,哪兒也去不了,也不能找工作,就是這么過一天算一天?!?/br> 我簡直不敢相信世界上居然有活得那么喪的人,沒忍住又禿嚕了句:「那你這樣人生還有什么意義?你跟咸魚有什么分別!」 「星爺要是知道你把這句話用在我身上,他會想宰了你?!刮汉蹄胄α耍骸肝疫B咸魚都算不上,就是個廢物罷了!我啥也不想,就想寫寫賣不出去的小說,無病呻吟一番……哼,這世界上像我一樣的人多的是,只是你沒碰過?!?/br> 「不是……你這樣……」我一時想不到好的說法:「你這樣,活得不累嗎?」 停頓了幾秒鐘,魏禾汶淡淡地說:「不會?!?/br> 「那你為什么突然說要回去?」 「反正我都跟我爹撕破臉了,他應(yīng)該也不會再到處找我,我安心了,就回去了。而且……」 「而且什么?」 「我想再看她一眼,她穿新娘禮服的樣子,一定很漂亮……」 我算是明白了,沒有多說什么。 我一直覺得,每個人一輩子都至少要找到一個想去的地方,一個心底掛念的人,還有一樣想吃的東西。這就是給自己一個活著的理由,碰上什么困難的時候,想想這些人事物,就有繼續(xù)堅持下去的動力。 魏禾汶之所以活得很喪,是因為他心里沒有這三樣?xùn)|西,現(xiàn)在他找到了,他找到一個可以想念的人了,于是他做出了改變。 反觀我也是一樣的,以前我心里的這些東西隨時都在改變,沒個定數(shù),可現(xiàn)在不同了。 現(xiàn)在,我最想去的地方是吉林,最掛念的人是胡子越,最想吃的東西,是他包的餃子。 我手里緊緊捏著申哥給我的錢,一直沒膽打開來看,光是這個厚度就讓人膽顫心驚。那時候他說,你們回來之后再還我,是「你們」,而不是「你」。 我想這句話的言下之意就是,你們兩個要給我一塊回來。 風(fēng),越來越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