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我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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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真是叩心徑呢?!保┧X子里的鬼頗為夸張地倒吸了一口氣,(“叁千六百階——先不說這步步叩心的考驗,你確定你這辟谷都未能成的身子骨,能走完這叁千六百步?”) 當然不能。洛水可不傻。 且不說中途人需要歇息、進食、修整,單就片刻不歇地走,依照她平日行路的速度,少說也要兩個時辰。而這問心徑,在天玄內(nèi)部也算鼎鼎大名,尋常弟子過了入山門的試煉后,若要再拜入祭劍峰,在這石階上磋磨個叁年五年也是尋常。 她雖然對此地的修煉人情向來漫不經(jīng)心,卻也不是個完全糊涂的。剛才她那伍師兄雖然從頭到尾端著一張好笑面,但就這讓她等了大半夜的架勢,哪里像是“喜愛”小師妹的模樣? 她倒也不在乎,也不覺得自己是什么靈石靈寶,稀得著人人喜愛。 只是這伍師兄也確實有些欺負人——叩心徑確實是叁千六百階沒錯,可也分為叁段,普通入門弟子,只要走完這前一千二百階便算是正式入門,一般須得月余。送她出門的路上,奉茶可是一路和她念叨了半天,說讓她仔細修修她那一身懶骨頭,好好修煉,才能盡早過了那叩心徑,正式入了內(nèi)門修煉。 而在那之前,所有弟子都住在正峰山腳——也正是她今晚的目的地,大約只要走兩百階便是足夠。 伍師兄故意用話術(shù)誆她,可她洛水又哪里是這么好騙的? (“分析得不錯——不愧是我的小洛水?!保┛蛇€沒等她得意,腦子里那鬼就拖了長音夸她。 洛水一聽就知道不對。她太熟悉這玩意兒的陰陽怪氣了,哪怕它此刻的語氣聽起來真誠無比。 (“……不能走?”)她立刻止住已經(jīng)邁了一半的腿,只提著裙裾,繃著腳尖,慢慢用繡鞋前那一點珍珠碰了碰臺階。 (“倒也不至于?!保┕硇σ饕鞯?,(“你大可以放心一試——一試便知,不會有事的?!保?/br> 雖然洛水十分懷疑,但她仔細想了想,好像也沒聽奉茶或其他人說過前兩百階有什么門道。 而自從這路顯了真容之后,別的不說,這山道上的風倒是更大了,吹得她直打哆嗦,在等下去顯然不是什么好主意。 反正來都來了,她倒是對這叩心徑也頗為好奇,很有一番氣勢想要試試它——萬一她是什么天選之人呢? 腦子里的鬼聽她想到這兒,“噗嗤”便笑了。 (“你這會子又想起天選之人了?”)它道,(“嗯……這會兒倒還有個機會——只是你可得快點兒,天機稍縱即逝呢?!保?/br> 洛水莫名,而那鬼也不再解釋,只連聲催她快一點兒。 洛水當即提起一點裙擺,輕巧地邁了上去。這第一步很是安全,接下來的十步、二十步、甚至五十步也沒出什么毛病。 洛水原本還有些擔心,這幾個階梯一過,信心頓時足了起來。然而在第五十一步的時候,腳邁出的時候倒還正常,可這落地便是一軟,若不是她手快,可真要摔得狼狽。 這一摔之下,洛水初還沒覺出什么,可待得要以手撐地,才發(fā)現(xiàn)手也開始發(fā)軟。 (“怎么回事呀?”)她立刻在腦中大呼那只鬼,只道是它搞得鬼。 (“快走快走,小洛水?!保┠枪砝^續(xù)催她。 洛水被這鬼橫豎坑了幾次,到底是知道一些“不聽話”的厲害了,當下也不敢再分神,立刻加快了腳步。 可這不快還好,一加快之后,先前的異狀立刻顯了出來:這每走一步,渾身上下的氣力和那一點靈氣都像是被腳下的石板給抽去了一樣。就這樣,堪堪走了百來步,洛水就已經(jīng)扶著旁邊的山壁氣喘吁吁了,像條被抽了骨頭的蛇一般,恨不能直接扶在山壁上。 (“快一點~”)那鬼笑吟吟地鼓勵她,(“約莫還有不到半個時辰了?!保?/br> 洛水只覺得嘴里發(fā)甜,背后的汗像是冒漿一樣地出,不,不僅僅是后背,大腿內(nèi)側(cè),手肘,腿窩,各處都像是不要命一樣地往外冒汗,難受極了。 (“你的聞朝師父可沒禁止你吃東西呢?!保┠枪硖嵝阉ā澳隳呛猛莶灰步o你備了吃的嗎?”) 洛水哪還有力氣再理他? 她不僅沒有力氣理他,連手指都快要動不了了,更別說吃東西? 而且和主動“生香”時那種“腸胃空空”的感覺不同,她只覺得自己此刻的狀態(tài)仿佛像是整個身體、每個毛孔都在喊餓。 (“這是自然的,”)鬼猶自貼心地為她解釋,(“本來這一百階就是為了看看你們這十二經(jīng)絡叁百六十五處竅門是否已開闔自如,可能吸收天地靈氣轉(zhuǎn)為己用——你這半年來不過開了一半,能走到這——嗯,一百四十九步,也算你是塊良才美玉了……” 洛水努力貼著山石,好讓自己支撐得再久一點,可她那身子就和她微薄的意志一般,不一會兒便軟綿綿地滑坐在地了。 (“唉——天機就在前面,可機會給你你也不中用啊……”) ——那就……趕緊……想辦法呀! 她在心里無聲地唾了那鬼一聲。 (“我倒是有意幫你,也可以幫你,”)那鬼悠悠地感嘆著,(“可是你總是抗拒著我,防備著我,讓我很是傷心呢……”) ——我……我沒有…… 洛水軟軟地在心里爭辯著,只覺得身子越來越無力,也空得厲害,每一個毛孔都在叫囂著餓。 (“真的嗎?”)它說,(“可你甚至都不肯好好叫我一聲‘公子’呢——”) 洛水一時無言。 她腦中神思飄搖,腦中想的,早就不是這個鬼在她耳邊絮絮叨叨的什么“天機”。她只想著如何讓自己最后倒下去的模樣不至于太難看——這破石階上頭可還有人看著呢!而她向來愛美,可不想自己不成形狀的樣子落到上面那群等著看她好戲的人眼中。 (“嘖嘖,到了這個時候還……”)它感嘆,(要不這樣,小洛水,你喊我一聲‘公子’,我便幫你,如何?”) 它聲音低沉,尤其是那最后一個音,仿佛就貼著洛水的耳,刷子似地在她耳廓里轉(zhuǎn)了一圈,蹭得她臉都癢了。 洛水不語。 (“你看,每次修煉之后,你可不就是神清氣爽——我可有哪次餓著你了?你卻總覺得我是要奪你陽氣,當真讓我傷心……”) ——可、可這里是外面…… 她的理智猶自最后掙扎。 (“你忘了,我們這可不是第一次在外面……”)它低低笑了起來,(“若是你自然不行,以你目前的‘生香’之境可影響不了那么遠——但我可以……來,你求求我,我就送你一出美夢,保你漂漂亮亮地登上這問心天階,奪了那馬上就要來的天機……”) 事實上洛水根本就沒聽清楚他的最后一句,只聽到“漂漂亮亮”那部分便散了意志。 確實,她并不是沒和這鬼在外面修煉過,也不曾在天玄被什么人發(fā)現(xiàn)過。她向來吃不得太多苦,只想著趕緊結(jié)束這身上惱人的空虛,不管這鬼是要和她修煉也好,奪她的陽氣也好,什么都好——總歸比癱在這里要強得多吧…… 這樣想著,她閉上了眼睛,任由身體徹底放松,腦中開始回想平日對方授她織顏譜時的情形。不知這鬼有什么毛病,每次開始前都要逼著她喊他…… (公子……) 她用最后一絲力氣張了張唇,無聲地吐出一縷氣音來。 下一秒,她落入了一個無形的懷抱之中,屬于男人的懷抱,帶著松墨、沉檀、還有她叫不上名來的瑰麗香氣,只嗅著,便仿佛墜了個錦繡滿地的夢中。 有什么無形之物直接自她的身后生起,屬于男人的勁瘦雙臂輕輕一攬,就將她牢牢囚住了。 “好姑娘……”男人咬了咬她的耳垂,模糊地笑著,像是叼住一片花瓣那樣毫不客氣地將她的耳垂含入唇中舔咬起來,“來,告訴公子……你哪張小嘴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