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灰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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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27字,算作兩章吧。 塵海沿海的碼頭??恐姸啻笮〔灰坏拇?。有得龐然若鯤鵬,馱著木樓,遠(yuǎn)遠(yuǎn)看去像一座山丘;有得小如南方水鄉(xiāng)撐桿人擺渡的木筏,簡陋的只有木蓬和一盞船燈。這些船上大都有別具一格的旗幟或標(biāo)識,倚靠這些圖案可以快速地分出這些船只所屬的勢力陣營。它們聚集于此僅有一個目的——前往每七年開放一次的塵世學(xué)宮招募人才。 塵世學(xué)宮乃魔界名師匯聚之所,教授課目囊括目前人類已掌握的所有技能和知識。要想成為塵世學(xué)宮的學(xué)生,需先拿到學(xué)宮內(nèi)四處游歷、專門負(fù)責(zé)挖掘好苗子的游方先生的推薦。獲得推薦資格便可以參加學(xué)宮的入宮考核,通過考核后才可以正式進(jìn)入學(xué)宮學(xué)習(xí)。 塵世學(xué)宮自稱聚英盆。如果把這里比作蒲公英,那從這里走出的學(xué)生就是一顆顆傘種,幾乎飄到了魔界的每個角落。不論是政界、商界、藝界,不一而足,皆有塵世學(xué)宮的弟子在其中發(fā)光發(fā)熱,成為領(lǐng)域內(nèi)的佼佼者。 一艘散客船上,幾個工人正按著客人的吩咐打理著納英禮。他們這種散客船載得客人通常是還沒做大的商號老板。這些小老板沒有財力去買一艘可以遠(yuǎn)渡重洋的風(fēng)帆船,又不想以身犯險坐蓬船渡海,便會選擇他們這種專做運輸行當(dāng)?shù)纳⒖痛?/br> 納英禮是商界、政界默認(rèn)的一種禮節(jié),既招攬到合意的人才后送于對方一份誠意十足的禮物,可看作一種沒有寫在紙上的聘書。 今年散客船拉了百十個小老板,其中有九十多個準(zhǔn)備了納英禮。把這些納英禮整理好,裹進(jìn)蘭草型樣的綢布,在布結(jié)處插入竹木名刺,打包一份納英禮可以拿到三十靈石的報酬。 輕松的工作搭配相當(dāng)不錯的酬勞,往往會有人爭著做。這艘散客船由一個家族經(jīng)營,船上的船工都是家族的小輩,在這種事上爭不起來。大家平均分配一下,各做各的。 竹木名刺大多還沒寫字。在有了合意的目標(biāo)后,招募者會在名刺上寫下一段表示誠心的話,連帶著納英禮一同送過去。 “這人今年挺熱門啊,還沒見著面就有名刺了?!崩罾纤幕瘟嘶我粡堃呀?jīng)寫好的名刺,“孔方……這名字真有點耳熟?!?/br> 李老五嘿嘿一笑,他粗礪的掌心里也躺著一張投予孔方的名刺,“就是那個——小財神!被傳著說給他一靈石,一天能漲成一萬靈石的孔方。嗐,我這里都兩個他的名刺了。年紀(jì)很小,好像……今年才十七咧!” “歪日,這小蝥孩兒這么牛逼?”李老四cao著一口粗魯?shù)募亦l(xiāng)話。 “喲,我這里也有哩?!崩罾隙P起了他打包的那幾份納英禮中的名刺,上面依舊是孔方二字。 兄弟三個頭一次登船,先前聽聞家中的長輩說起過個中事宜,知道納英禮中的名刺是會出現(xiàn)一些熱點人物的。這些人物還沒出世就名揚魔界,到了可以請出山的年月便引來各路人馬的爭搶。 小財神孔方是今年商界的焦點,搶手得不行。 “這些個老板的納英禮就這么點兒,這孔方能看得上眼?還不如早早把名刺換了,免得到了地方,被別個商學(xué)弟子瞧出自己只是孔方的備選,來了脾性,本來一份薄禮能納來的變成多少禮都難!”李老二發(fā)表著自己的見解,有點洋洋自得。 一直悶聲干活不說話的李老大說道:“你就甭cao心了,干你的活吧?!?/br> 李老二是個事多的人,老大越不讓他說他越認(rèn)為自己說得沒錯。 “怎么不用cao心了?咱們要告訴老板們及時止損??!孔方就一個,爭他的人卻多如牛毛。如果孔方?jīng)]納到,別的商學(xué)弟子也沒納到,這不是兩頭空嗎?咱告訴他們,人家說不定還感謝咱們,給咱點兒謝禮?!?/br> 李老大的三白眼翻著看李老二,“你以為人家不知道這道理?這些個商人要各個畏首畏尾,因為害怕?lián)p失不去爭取,早就干不成這行當(dāng)了?!?/br> “那他們就不怕兩頭空?” “怕!可就是越怕越要做!這些人就是賭徒。賭贏了是暴利,賭不到就再賭別的,直到一窮二白。而且,你第一年干學(xué)宮的行當(dāng)不明白,越是有驚世之才的人越是眼光獨特。你以為他會跟著大商號干一番事業(yè),說不準(zhǔn)人家還覺得這沒有挑戰(zhàn)性,偏要選一個小商鋪,把它干成聞名四海的大商號。這些賭徒賭得就是自己的經(jīng)緯入孔方的法眼,輪不著你指手畫腳。安心干你的活吧!” 李老大說完,老二啞了炮,瞥了瞥嘴沒再說一句。他還真不信有人放著大商號一年幾百萬靈石酬勞的活計不做,偏費勁吧啦地把一間一天只賺幾百靈石的小商鋪經(jīng)營成大商號。能舒服地躺著賺錢,誰跑幾萬里去賺啊!這不傻子嗎! 眾人把納英禮打包完畢數(shù)了數(shù)名刺的數(shù)量。寫著孔方名字的足足有三十六個,幾乎占了總數(shù)四成。 李老四感嘆道:“真人比人氣死人。人十七歲能當(dāng)商號的總掌柜,我十七歲在岸上賣臭魚。我一輩子賺得靈石,能有人家一年的零頭多不?” 老三寬慰道:“各人有個人的命。咱不是讀書學(xué)本事的料子,那能有啥辦法?再說,這一趟賺得足夠你小子一年吃玩了?!?/br> 老四想到上岸后逛窯子的快樂事,陰愁的表情煙消云散,嘿嘿笑了兩聲。 他出海前在窯子里找了個漂亮豐腴的女人,做起來的滋味兒別提多銷魂。等這趟賺夠了錢,定要包下她好好玩些日子。 “這孔方的名刺屬我見過的第三多了。” 李老大坐到條凳上倒了杯水飲了。 他親娘死后,他父親過了很久才娶了繼室。后母生下四個男孩,他與這四個弟弟差了半百的年紀(jì)。 他今年七十三了,塵世學(xué)宮的活計早干得滾瓜爛熟,其中的奇聞逸事也知道不少。 “這還只是第三多???咱這一艘散客船就有近四成的人投名刺,換算到所有商船上,怎么也要有七八百人吧!每七年能請出山的商學(xué)弟子都沒有這么多人呢!”老二又咋呼起來。 “大哥,你這意思是前面還有兩號人物?”老三是踏實做事的,登了船后就一直努力地了解這里面的規(guī)則事宜,八卦消息自然也在了解范圍內(nèi)。 老大嗯了一聲,“第二是一位丹陣符器的奇才,近三屆的名刺最多的就是他了?!?/br> 老四被說迷糊了,“哥你不是說他是這三屆名刺最多的嗎?那怎么只能算第二?” 老大拿汗巾把汗拭去,“你要是算三屆名刺加起來他鐵定是第一了??墒菃螌盟愕脑挘拿虜?shù)在歷屆歷史上就只能屈居第二了?!?/br> 老三理解后說道:“也就是說有一人的名刺數(shù)是歷屆第一?!?/br> 老大點了點頭,“他活躍于世的時候老二十五歲,老五只有九歲,可你們一定都聽說過他的名字?!?/br> 最小的老五道:“大哥你快說他叫什么,我看自己還記得不。” 李老大的三白眼空洞起來。他和那位年紀(jì)相仿,依稀記得那位出山之時正巧是他第一次登船,做學(xué)宮運輸活計的時候。 一個與自己同歲的少年有著和自己完全不同的人生。少年的人生光輝萬丈,就像太陽下一望無際的麥田,比金子還耀眼。他在逼仄的船艙里把寫著少年名字的名刺攬在面前。名刺堆積著,每一片都寫著對少年的渴求。那一刻他才清晰地意識到,他和少年生活在同一片天空,卻連圍繞著他的星辰都算不上。 別人的十七歲和他的十七歲,錯落地仿佛天和海的距離。他立刻對陌生的少年升起一種無與倫比的崇拜感。船只停靠在學(xué)宮碼頭后,他跑下了船想找到這名叫作酈御的同齡人,和他說說話,哪怕一句??上?,他在學(xué)宮的海島上游蕩了好幾天也沒見到他。 船只返航的那天晴空萬里、海風(fēng)腥咸。碼頭邊送行的學(xué)生排著長龍,他們或奏琴簫相送,或吟詩歌踐行,而粗俗的打小沒讀過書的他,根本品不到莘莘學(xué)子的離愁。 他無聊地打發(fā)登船前漫長的等待時間,撿起石子向海里打水漂。海水澄澈,能看見海底的彩色珊瑚和游魚,石子在海面上像精靈一般躍動,最后沉入海底冒出一串水泡。 一個不來自他的石子被扔向大海,一次、兩次、三次,撲通沉入水中。 他疑惑地看向身邊不知何時出現(xiàn)的陌生少年。 少年的頭發(fā)只用光禿禿的木釵挽著,一些沒挽住的長發(fā)貪愛地黏在他細(xì)長的脖頸上。青色的血管,白皙半透的肌膚,烏黑柔順的頭發(fā),這些交織在一起,色彩竟然如此美麗。 他已被驚艷地說不出話來,生平第一次因一個同性心跳加速。 少年琥珀色的眼眸先看過來,隨后慢慢地側(cè)過臉露出一雙弧線極為優(yōu)雅的眼睛。 “這個似乎很有趣,您可以教教我嗎?” 嗓音清冷中帶著柔和,海風(fēng)被打下了兩個度,再吹不起燥熱。 他幾乎沒有考慮什么,“可以……”說這話到現(xiàn)在也不后悔。 少年笑了笑,從地上撿起幾塊石子。 不論少年做什么動作,在他的眼里都成為美好的代名詞。他的舉手投足、一顰一笑,不真實地仿佛莊周的夢。 他教了少年很短的時間,少年便掌握了打水漂的精髓,打出了二十幾連擊的超遠(yuǎn)水漂。 和少年相處的時間過得是那么快。 “燕安,該走了?!?/br> 少年的友人已來呼喚他上船。少年應(yīng)下,轉(zhuǎn)過來對他說:“謝謝。托您的福,御今天學(xué)會了很有趣的東西。沒什么可以報答的,請您收下這個吧。” 少年將一直別在腰帶里的書遞給他。 他想讀懂少年贈予的那本書——因為這個契機,他開始自學(xué)文字,也因為這個契機,他知道了書里面有如此多的寶藏,是一個人哪怕一輩子庸碌也可以去獲得的寶藏。 李老大嚴(yán)肅剛正的面容和緩下來。 “他姓酈,名御,字燕安。與我同歲,是個很會打水漂的人。” 年少時的崇拜隨著閱歷的增長變得不再那么露骨。他依然敬佩著少年,感謝他用一本書把他拯救出庸碌的泥沼。不論少年是有心還是無意,他解救了他是個不爭的事實。如今的他已獲得了許多寶藏,雖然一輩子從事著航海運輸,大部分時間被困在逼仄的船艙里,可他的心卻是海鳥,早飛出了帆船,飛進(jìn)了書里廣闊的世界。 戴著白幕離的男人路過了打包納英禮的艙室來到了甲板上。 船只破開海浪航行在大海中央。遠(yuǎn)處的海面,似有寶石灑在了那里,不斷閃動著粼粼波光。海天一線處,夕陽照海,紅色的波濤起伏,暈著落日的影子,拉長,變形。 這是真正的太陽,不再是法神盤坐的別日月營造的虛假表象。 十年了,魔界的夕陽還是如此美麗。真實的光和熱,真實的存在,真實的照耀。 幕離下的臉由衷地勾起了唇角?;ò臧愕拇交—b獰地上揚著。它的主人正無比喜悅。 “酈御,我想看一看大海?!?/br> 構(gòu)穗說過的話突然闖進(jìn)了腦海。 酈御上揚的嘴角抽搐著,笑得難看到極點。 不能再想她了,都過去了。 海風(fēng)吹拂,掀起白色的帽裙。 酈御強迫自己收斂扭曲的笑容,恢復(fù)了平靜。 對不起,構(gòu)穗。 就讓我用僅剩的七十年代替你看過世間所有的海。 還有江南的煙雨,西湖的斷橋,你不是早就想看了嗎? 構(gòu)穗,你都會看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