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雪亭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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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應(yīng)寅時打開的城門,今日丑時便已大開,雖說時辰尚早,但進(jìn)出曼城的人依然是摩肩接踵。已經(jīng)是四月末了,守城衛(wèi)兵檢查越來越仔細(xì),每日投入的兵力也越來越多。 “你!哪來的?身份證件拿出來!”衛(wèi)兵喝住一個衣服臟破、灰頭土臉、想蒙混過關(guān)的小孩,那小孩臉黑漆漆的,辨不出性別,眨巴著眼睛:“我……我家遭了災(zāi),想進(jìn)城——啊——”話還沒說完,便被衛(wèi)兵一把揪住衣領(lǐng)丟到一旁:“曼城戒嚴(yán),嚴(yán)禁不明身份人士進(jìn)入!”小孩沮喪的爬起來,隨便拍拍身上的灰,慢慢向隊伍后面走去。那衛(wèi)兵身側(cè)有人挪逾:“哎,這小乞丐前幾天我也查著了,也說家里出了災(zāi),不讓進(jìn)就跑后面重新排隊。”衛(wèi)兵嗤笑一聲,繼續(xù)查著過路人的證件。 小乞丐腦子有些昏沉。站到隊伍最后面后,拿出一個前幾天別人施舍給她的饅頭,一口一口的吃下去。饅頭又冷又硬,也讓她的腦子清醒了一點(diǎn)。 十天前,她在荒野中醒來,身上裹了些茅草。她想她肯定是被凍醒了。明明陽光和煦,暖風(fēng)陣陣,可她還是冷,身體像是一個破了一個洞,所有的熱氣都隨著那個洞離開。當(dāng)她站起來的時候,看到右手邊的泥土上劃著兩個字:曼城。城字還沒有寫完,差了最后一筆。那是她昏迷前寫的嗎?她怎么會認(rèn)字?她……是誰?答案也許就在那個沒寫完的曼城里。可是,曼城為什么那么難進(jìn),她已經(jīng)在這里拍了五六天的隊,每次都被丟出來。饅頭很快便被啃完了,小乞丐拍拍腦袋,隨著隊伍往前走。 突然出現(xiàn)一陣喧囂。隊伍旁有轎子經(jīng)過。許多人探著腦袋張望,這是曼城新到任的知州。她也忍不住墊著腳尖看,知州是什么東西。這陣喧囂隨著轎子的進(jìn)城而結(jié)束。小乞丐有些失望,知州可以進(jìn)城,小乞丐是不能的。沒多久,又出現(xiàn)了一頂轎子,不同于之前那頂?shù)拿C穆,這轎子要高調(diào)許多,顏色鮮艷奪目,小窗的簾布被掀開一角,只漏出一個精巧的下巴。小乞丐看了一眼,很快低了頭,繼續(xù)排著隊。沒想到轎子突然停了下來,一只宛如白玉般的手伸出,伺候在一旁的丫鬟趕緊上前,聽了轎中人的話,徑直走向小乞丐邊:“我家姑娘邀你一同乘轎入城,你可愿意?”小乞丐有點(diǎn)懵:“我?”丫鬟點(diǎn)頭。小乞丐趕緊說:“我愿意!” 小乞丐盡量讓自己坐的位置小一點(diǎn),再小一點(diǎn),整個人都要縮成一團(tuán)。沒想到那小姐看她這樣,放下團(tuán)扇笑了一聲,一把摟住她:“哎呦喂小乖乖,別害怕呀。”小乞丐嚇得一抖,嚅囁道:“小、小姐,我……”那小姐只摟她更緊:“不是說了嘛,奴家名喚清漣,叫什么小姐呀!” “清、清漣jiejie……” “恩,這才對嘛。哎呦小乖乖,你手怎么這么涼啊,怎么弄成這樣了呀?”清漣緊緊捏著小乞丐的手,臉上滿是心疼。 “我……我家遭災(zāi)了,就我一個人逃出來……”小乞丐只能拿之前想的那一套說辭。 清漣瞇了瞇眼,又很快笑了:“哎喲小乖乖,可心疼死jiejie我了。話說過來,你長得很像我一個朋友啊?!?/br> “朋……友?” 清漣松開手,拿起一張手帕擦了擦眼:“我那位朋友名喚岐空,命不好,去年年末,就要新年了,突然就得了大病,想是她不愿拖累我們姐妹,竟自己離開了,到現(xiàn)在家里尋遍地方,都是不見??!” 小乞丐整個人懵懵的:“我,我不認(rèn)識他……如、如果你不想載我了,能不能讓我進(jìn)了城再放我下來?” 清漣笑了,眼睛瞇起來像一只慵懶的貓,她又一把摟住小乞丐:“小乖乖,別害怕,jiejie以后會好好疼你的,對了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乞丐垂下頭,雙手捏的生疼:“我叫阿芙?!?/br> “阿芙,真是個好名字呀!”清漣笑的和善,這時轎子停了,丫鬟稟報:“姑娘,別院到了。”清漣拉著她的手微笑著下了轎子,丫鬟在一旁伺候著。清漣試了個眼色,輕輕拍了拍她的手:“meimei,你這幾日定沒吃好,讓小紅帶你去吃點(diǎn)吧?!泵麊拘〖t的丫鬟垂首上前,對阿芙福了福身,領(lǐng)著她進(jìn)了屋子。待阿芙身影消失,清漣臉上的笑容淡了一些,問身側(cè)的丫鬟:“知州大人何在?領(lǐng)我去?!毖诀咛а劭戳艘谎郏趾芸齑瓜骂^:“姑娘不若先梳洗一番待大人來別院?大人此刻應(yīng)也正和此地諸多官員應(yīng)酬?!?/br> 清漣彎彎嘴角:“對,我差點(diǎn)都忘了。我怎么……” 是夜。 清漣正勾勒著黛眉,聽到外面?zhèn)鱽淼摹爸荽笕说健甭曇簦种干陨砸活D,還是繼續(xù)畫著眉。沒多久,鏡中出現(xiàn)了一張男人的臉,看上去三十多歲,氣度雍容,他細(xì)細(xì)端詳了鏡中人,又捏住清漣的下巴,將這張臉轉(zhuǎn)到自己面前:“阿漣真是傾國傾城吶!宋某真是三生有幸。” 清漣將手上的螺子黛重重一放,揮手打掉宋易文的手,哼了一聲,起身喊著外面的丫鬟:“來人啊,這是誰家登徒子,給我轟出去!” 宋易文對著外面的人揮揮手,那些人趕緊退下,將門關(guān)上。他一把抱住清漣:“阿漣,今日應(yīng)酬有些晚了,連累美人燈下苦等。我的不是,我的不是!” 清漣假意要推開他:“賤妾此身怎敢怪大人。只怨歲月匆匆,美人遲暮,留不住大人這顆心吶!”她手腕輕轉(zhuǎn),食指微微點(diǎn)在宋易文心臟處,隨機(jī)旋過臉:“只愿大人有朝一日厭倦了妾,也不必親自告知,托人轉(zhuǎn)封白紙便行了,勉強(qiáng)保全妾的臉面罷了?!?/br> 宋易文笑著轉(zhuǎn)身站至她面前,看見面前這雙含淚的眼不禁一愣:“這是怎么了?” 清漣趕緊伸手拭淚:“沒什么,讓您看笑話了。我給大人寬衣吧,夜深了。”說罷她垂頭欲解對方腰帶。宋清文一側(cè)身,對著外面大喝一聲:“來人!”他轉(zhuǎn)頭又看了一眼清漣,抬腳離開了。 清漣垂頭站在那里待了一會,吹熄了燈。 宋易文負(fù)手站在大堂:“今天怎么回事?說!” 丫鬟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大丫鬟站出來:“回大人,今日姑娘進(jìn)城時收留了一個小乞丐?!?/br> 宋易文走了幾步:“還有呢?” 大丫鬟回道:“到了別院,姑娘想去行館看您……” 宋易文瞥向她:“你攔下了?” 大丫鬟垂頭:“姑娘身份……” 話沒說完,一巴掌便重重打了上來,那丫鬟立刻摔倒在地,眾人紛紛跪下,大堂里分外安靜。 宋易文目光冷漠的看向跪下的人:“她什么身份?” 丫鬟們噤若寒蟬。 宋易文冷笑一聲:“我把她帶來,你們還不懂她什么身份?”他又走了幾步,吩咐小廝:“把姑娘收留的小乞丐帶來?!?/br> 阿芙被帶進(jìn)大堂的時候還有幾分睡眼惺忪,她直視著大堂里唯一站著的那個男人。小廝剛想讓她跪下,被宋易文阻止了:“算了。你叫阿芙?” 阿芙點(diǎn)點(diǎn)頭。 “你知道是誰救了你?”宋易文問。 “清漣jiejie救了我?!卑④嚼蠈?shí)回道。 “你覺得她是個什么樣的人?”宋易文手指輕扣桌面。 “清漣jiejie是個好人?!卑④叫÷暬卮?。她有點(diǎn)害怕這個站著的人,總覺得有股血腥氣。 “那你以后就伺候在她身邊,你可愿意?”宋易文看向她。 阿芙點(diǎn)點(diǎn)頭:“我愿意?!?/br> “行了,都退下吧?!彼我孜膿]揮手,獨(dú)自站在那里思索了片刻,“回行館。” 清漣醒時一抬眼便看見了候在床邊頭一點(diǎn)一點(diǎn)打著瞌睡的小女孩。她穿著一套水粉色衣裙,頭上扎著兩個花苞。她忍不住笑了:“哎,你怎么在這候著?” 阿芙一激靈立馬醒了:“姑娘——” “哎?叫我什么呀?”清漣捏捏她的臉。 “清漣jiejie……”阿芙小聲回應(yīng)。 “恩,對。你怎么在這呀?當(dāng)我的小丫頭?”清漣起身穿著衣服。 “昨天那位大人讓我從今天開始伺候姑——清漣jiejie。”阿芙目光堅定,小手握成粉拳:“我會努力的!” 清漣噗嗤一聲笑出來:“行了,那你就跟我身邊吧。我沒吩咐你的事,你就不用做了。我可不是要你當(dāng)我小丫頭的啊。小紅,進(jìn)來伺候我梳洗吧?!?/br> 待阿芙跟在清漣身后在街上閑逛時,臉上滿是疑問。清漣注意到了:“阿芙,你想問什么?只管說吧?!卑④叫÷曊f:“昨天伺候在jiejie身邊的那位小jiejie怎么不見了?”清漣嘴角翹起,伸出一只手,看向自己前幾日剛?cè)镜幕鸺t的指甲:“她呀,大概回老家了吧。阿芙,你以后可要記得,不管跟在誰身邊,最重要的呀,就是管住自己的嘴?!卑④姐裸露狞c(diǎn)著頭。身后跟著的小紅一個激靈。難怪今日清漣姑娘直接點(diǎn)了自己伺候梳洗,往日都是…… 一行人走到街頭,正巧此地搭了個戲臺子,清漣停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