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叫老公

    溪柳院是一家黑珍珠的中式餐廳，坐落在二環(huán)里的老巷里，鬧中取靜。如名，進(jìn)門就是涓涓流水，竹影浮動(dòng)。

    訂這里位置是件難事，但經(jīng)理是俞忌言的好友，立刻給俞老爺安排了最好的包間，富祥閣。

    “俞總?！?/br>
    說曹cao曹cao就到。溪柳院的經(jīng)理緩步走來，熱情好客，上來就握住了向俞忌言的手。

    俞忌言笑道：“韓經(jīng)理，好久不見?！?/br>
    韓經(jīng)理：“可不嗎？想想上次見面都是去年六月了，你生意都要做到上市了，大人物難見啊?！?/br>
    俞忌言只笑笑。

    這些無聊的攀談，許姿沒興趣聽，也沒興趣進(jìn)入他的社交圈。直到，韓經(jīng)理笑著看了她兩眼，說：“俞總，這位就是你的新婚妻子？”

    俞忌言點(diǎn)頭：“嗯，是?！?/br>
    “漂亮，是真漂亮啊?！表n經(jīng)理直夸，美人誰不愛呢，尤其是視覺動(dòng)物的男性。

    許姿只客氣一笑。

    漂亮這兩個(gè)字，她從小聽到大，習(xí)慣了活在贊賞里，所以她自信，偶爾也有些自傲。

    俞忌言應(yīng)了韓經(jīng)理：“還好。”

    許姿倏忽收起笑容。他這兩個(gè)字是什么意思？是認(rèn)為她不夠漂亮？

    韓經(jīng)理拍拍俞忌言的肩：“你妻子的顏值都能比得上大明星了，俞總還真是謙虛?！?/br>
    沒和韓經(jīng)理多寒暄，俞忌言趕著去包間給爺爺慶生。許姿跟在他身后，隔著些許距離，每次都是在開門前，她才會(huì)同他并肩作作樣子。

    她笑了笑：“俞老板，到底是見過世面啊。”又湊近了一些，看向他的側(cè)顏：“我還挺好奇，你到底睡過多少個(gè)大美女?。俊?/br>
    這種套話水準(zhǔn)，簡直就是關(guān)公面前耍大刀。

    俞忌言沒出聲，只緩緩抬起手，比了一個(gè)“1”的手勢。

    許姿猜：“1個(gè)？”

    她覺得不對：“10個(gè)？”

    還是覺得不對：“100？”

    她盯著他身體，挑眉笑：“沒想到我們俞老板看著沒那么壯，體力這么好？”

    俞忌言隨她猜，始終沉默。

    “咪咪啊?！?/br>
    走廊盡頭女人的聲音越來越近。老愛叫許姿乳名的是俞忌言的母親，她穿著墨綠色旗袍，扭著婀娜的身姿走來。

    俞母打第一眼見到許姿，就想讓她做自己兒媳。

    可俞母過分的熱情卻讓許姿頭疼，她并不想要融入俞家，即使俞母是一個(gè)不錯(cuò)的婆婆。

    俞母拍了拍不識趣的兒子：“替姿姿把外套脫了?！?/br>
    怕許姿介意乳名，還是改了口。

    許姿一緊張，扯住自己的大衣：“沒事，我自己來?！?/br>
    能不讓他碰自己就不碰，討厭一個(gè)人，就是連隔著衣服碰著自己都反胃。

    許姿剛解開一粒扣子，一雙男人的手就伸到了胸前，手很好看，白皙又骨節(jié)分明，溫?zé)岬闹讣馀鲇|到自己的肌膚，使得她身子輕輕顫了顫。如果身前的人不是俞忌言，她承認(rèn)，這樣替自己解扣子和脫外套的動(dòng)作，還挺撩人。

    俞忌言將厚重的羊絨外套攬?jiān)诹耸种饧?，然后拱起了另只胳膊。這點(diǎn)默契，許姿還是有的，她雖不情愿的將手挽了進(jìn)去，但臉上始終掛著漂亮的笑容。

    俞母很滿意。

    富祥閣里很熱鬧，俞家長輩都到齊了，都是生意人，各個(gè)穿金戴銀，脖間的翡翠、珠寶都價(jià)值不菲。有的在聊天，有的在哼戲曲。

    “姿姿啊。”

    ……

    叫許姿的不止俞老爺一個(gè)，是每個(gè)長輩都叫了一遍。

    許姿任何一次出現(xiàn)在俞家，都備受矚目。她穿了一條喜慶的紅色長裙，是絲綢材質(zhì)，稱得身段玲瓏有致，又優(yōu)雅知性。

    俞忌言將倆人的大衣掛在了衣架上，里面是一件略貼身的黑色高領(lǐng)衫，隔著衣物，能依稀看到肌rou線條。一條剪裁工整的西服褲，顯得雙腿筆直修長。

    許姿等俞忌言走回身邊，然后又再次挽上他的胳膊，一起和長輩打招呼。

    外貌、氣質(zhì)、學(xué)歷、事業(yè)、家庭……每一項(xiàng)都過于般配。

    “大伯好?！?/br>
    “叔叔嬸嬸好?！?/br>
    ……

    許姿和俞忌言一同向長輩打招呼?？杀绕鹩峒裳?，她的語氣跟丟了魂一樣。

    不過，對德高望重的俞老爺，許姿的態(tài)度很真實(shí)。她只要笑得甜嘴甜，就特別討喜，俞老把當(dāng)成親孫女疼。

    俞老穿著中式盤扣紅衫，雖已九十高齡，但精氣神極佳，一頭白發(fā)也不顯老。

    許姿將手中的禮物袋遞給俞老：“爺爺，生日快樂，祝您福如東海長流水，壽比南山不老松。”

    俞老拍著她的手背：“謝謝姿姿，爺爺祝你和忌言，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都說紅事沖喜，他這一年的確越活越舒坦。

    這飯桌上的人都套了張面具，看著熱情其實(shí)心懷鬼胎，尤其是，他們都把俞忌言當(dāng)成眼里的刺，因?yàn)樗錾?，風(fēng)頭壓過了自家長輩。

    此時(shí)，他們都在翹首期待這俞家剛過門的孫媳，會(huì)送出什么厚禮。

    禮物袋很重，俞忌言幫了忙，俞老才打開了沉甸甸的盒子。盒子擱在桌上，他揭開，里面是由黃金打造的松樹小雕塑擺件，旁邊還有一只金兔，是俞老的生肖，黃金在通透的白光里，璀璨刺眼。

    還是真是一份情深意重的厚禮。

    許姿雖然肯定這婚會(huì)離，但對俞老，她很用心。她也不是想俞忌言面子，而是她自己丟不起臉，這是她家教。

    可她越是心細(xì)，俞老就越把她捧手心里。本來每年身邊的位置都是留給大兒子的，但今天，他卻給了許姿。

    俞老這一舉動(dòng)可是引來的一些人的不滿。

    禮物上挑不了刺，就只能從肚皮上挑。先開腔的是長得較刻薄的嬸嬸。

    嬸嬸道：“姿姿啊，你和忌言結(jié)婚一年了，還沒動(dòng)靜呀？”

    許姿當(dāng)然知道這個(gè)動(dòng)靜指的是懷孕，她暫時(shí)還能笑著應(yīng)付：“我們還年輕，還不急。”

    “你們是年輕呀，”嬸嬸帶著吳儂軟語的腔調(diào)，假笑道：“但是爺爺不年輕了呀，忌言是爺爺唯一的孫子，他自然是想看你們?nèi)瓯z啦?！?/br>
    話畢，落在許姿身上的目光如炬。她擅長打官司，但不擅長處理家庭關(guān)系。

    不過這種事，通常能讓親戚閉嘴的還是男方。俞忌言起身給嬸嬸斟茶：“這都怪我，今年忙著亞匯上市的事，全世界各地飛。”

    嬸嬸可不敢瞎找俞忌言的茬，抿下茶水，說：“那你們還是要抓緊呀，爺爺90了?！?/br>
    俞忌言就連笑起來，也看不出真實(shí)情緒：“放心，我們商量好了，明年要孩子?！?/br>
    許姿：“……”

    飯桌上頓時(shí)是驚訝的交談。

    許姿驚愣到身體僵硬，心發(fā)慌。俞忌言這就是把她推進(jìn)水深火熱里，這個(gè)千年老狐貍，明擺著就是要和自己對著干。

    俞老開心壞了：“真的嗎？姿姿？”

    許姿明顯亂了陣腳，但只能先用假話應(yīng)付俞老：“嗯，是……是真的?！?/br>
    真?zhèn)€屁，她緊緊盯著俞忌言，而他根本沒看自己，在孝敬的給每位長輩斟茶。

    “孩子”果然能引爆一個(gè)家庭的話題，包間里瞬間哄鬧起來。

    俞老一直拉著許姿的手：“姿姿啊，不要有負(fù)擔(dān)，爺爺我沒那種傳統(tǒng)思想，男孩女孩我都喜歡。”

    俞母也走了過來，興奮的摟著許姿：“明年要孩子，今年就得好好備孕，我過些日子給你帶些補(bǔ)品過去。對了，下個(gè)月，你跟mama先去趟永安寺，我們先拜拜?！?/br>
    你一言，他一語。吵得許姿頭都要炸了，這根本不是她的計(jì)劃。

    斟茶繞了一大圈，最后俞忌言走到了俞老身邊。他向許姿眼神示意，隨后，倆人一起拿起茶杯，給俞老敬茶。

    俞老這茶像是喝出了酒的感覺，笑到合不攏嘴：“姿姿啊，都愿意生孩子了，那是不是能叫得親密點(diǎn)了？”

    幾個(gè)月前聚餐時(shí)，許姿在飯桌上的逃避，不僅讓俞老有些不開心，也讓其他長輩看了笑話。

    幾家人回去就嘴碎，說什么兩家老人硬湊的婚姻成不了太久，俞老要看到俞家后代出生很難。

    老人家其實(shí)要的很簡單，就是想在垂暮之年，收獲些喜悅。

    許姿認(rèn)為自己這次要再扭捏，的確不夠大氣。更何況，來之前，她答應(yīng)了俞忌言，什么都能配合。

    于是，她挽上了俞忌言，第一次親密的靠在他的肩旁，笑了笑：“爺爺，謝謝您培養(yǎng)了一個(gè)如此出色的孫子，”她還抬頭看了他一眼，咽下了一口氣，揚(yáng)著更甜的笑容說：“讓我可以嫁給一個(gè)這么好的老公?！?/br>
    她還是被迫說出了“老公”這兩個(gè)字。

    行，這次讓他贏，她一定會(huì)揪出這個(gè)老狐貍的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