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聽和沉微明不知不覺進入一種半同居狀態(tài)。

    為什么是半同居呢，因為除去加班，值夜班和需要趕deadline的時間，一周下來，完整的夜晚所剩無幾。林聽不忍打擾沉微明的健康作息，而剩下難得的春宵，總要膩在一起才不算辜負。

    她本做好時刻在小區(qū)里被爸媽撞見的準備，沒想到人運氣好的時候連偶遇的狗血都沒有，走路也愈發(fā)大搖大擺起來。迎面碰上眼熟的還會主動打個招呼，對方瞧見沉微明，難免來一句，“男朋友??？帥小伙！”

    她揚起眉梢，咧著嘴，下意識接一句，“謝謝！”再瞥一眼沉微明，眼神頗為挑釁，“你帥嗎？”

    “不然你看上我什么？”他不屑一顧的表情恣意灑脫，痞味十足，看不膩。

    “活好？”

    “林聽你現(xiàn)在真的很了不起，光天化日之下口不擇言?！背廖⒚骷傺b生氣，捏了捏她的臉頰。

    他好像沒什么別的哄人的招數(shù)，摸摸耳垂，勾勾下巴，再捏捏臉頰，手法與逗貓無疑。林聽有時候被摸煩了就會咬他一口，力度不輕，和貓一樣。

    她感受到真實的自己似乎在一點點掙脫出殼。她的調(diào)皮，溫柔，玩鬧和情緒化統(tǒng)統(tǒng)都只給了一個人，目前看起來，他甘之如飴。

    飛機起飛的時候不過早上七點。不用查房的清晨，時間簡直多的用不掉。她對著飛行模式的手機發(fā)呆，一旁的葉知秋正在認真翻閱書籍，林聽偷偷瞥了一眼，是麥克尤恩的《床笫之間》，心里暗想好家伙，老葉居然好這口。沒敢流露出來，麥克尤恩也是她的最愛，萬一老葉揪著她來一番正兒八經(jīng)的學術(shù)討論，招架不住。

    和沉微明的對話框被她上上下下翻了個遍，樂此不疲。他們文字交流并不算多，多是只字片語。沉微明喜歡用微信自帶的表情包，每次發(fā)來微笑臉時都有種老氣橫秋的違和感。

    “戀愛談的不錯？”老葉眼睛沒離開書，冷不丁來了一句。早上在登機口遠遠看二人抱在一起的架勢，不知道的還以為她要出國至少一年起。

    “蠻好?！毖院喴赓W，她沒有和外人分享的習慣，何況是戀愛這樣私密的事情，更何況是和葉知秋。

    老葉沒接著問，那一頁書久久沒有再翻過去。

    五月中旬的上海還算可愛。沒有梅雨季的潮嘰嘰，也遠不到酷暑四十度的悶熱。陽光熱烈卻不毒辣，風里還攜帶若有若無的春意，是初夏該有的樣子。

    會議酒店在靜安寺附近，辦好入住，領(lǐng)好與會人員的材料，葉知秋問她要不要一起去吃個午飯。她沒有安排也無處可去，沒多想就點點頭答應。

    提前大半天到達的二人對突如其來的空閑犯怵，一前一后走出門。

    褪去醫(yī)生的身份，他們在生活中的接觸很少；休閑裝扮的二人都覺得對方看上去既熟悉又陌生。老葉一件白色短袖T恤配上牛仔褲和帆布鞋，還真“返老還童”不少，至少對得起他在群里叫囂自己“正當年”的猖狂。林聽則是藍白豎條紋襯衣牛仔褲配一雙小白鞋，清新活潑。

    她走路的時候一直低頭玩著手機，指尖飛速的打字，時不時還咧嘴笑。葉知秋自問理智過人，也算是人到中年，卻沒想到在林聽身上體驗到久違的中學暗戀的心酸；好笑又無奈。

    艷陽高照，車水馬龍，對面越洋廣場的白領(lǐng)們開始出來午間覓食，三三兩兩；陽光下的斑馬線顯得格外刺眼，林聽恍惚之間突然被葉知秋拉到路邊，一輛外賣小車從她身邊風馳電掣地駛過，差點撞上。

    她不好意思地對葉知秋笑笑，在他嚴厲的眼神注視下只得悻悻地把手機放回口袋。

    吃飯的時候各點各的，林聽看上去沒什么聊天的興致，最后還是葉知秋先開了口。

    “你爸媽知道你戀愛的事情了嗎？”他總?cè)滩蛔?，擔心她和沉微明吵架，也擔心她和爸媽吵架?？偠灾菗乃齽偡€(wěn)定不久的精神狀態(tài)，好壞不過是頃刻之間。

    林聽搖搖頭，“也許知道，畢竟醫(yī)院小區(qū)那么小，遍地都是熟人。但至少他們表現(xiàn)的還不知道?！?/br>
    “想好對策了嗎？”他甚至替她想過如何應對責難和可能會施加的壓力，哪怕這件事根本輪不上他插手。

    “隨他們唄，我見招拆招。”語氣有以往少見的篤定，也讓葉知秋微微放下心來。

    話題到此為止，于他，已經(jīng)算是逾距。

    會議開始之后每天都很頭昏腦漲。不見天日的會議大廳，讓人沉沉欲睡的學術(shù)探討，大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文字，還有主講人的口若懸河喋喋不休。

    林聽不敢懈怠，眼皮卻沉的抬不起來。很奇怪，在醫(yī)院東奔西跑挨個查房的時候從不覺困倦，手術(shù)臺連站七八個小時也精神奕奕，而在會場不過靜坐三個小時就已經(jīng)讓她快要支撐不下去。

    熬過一天兩天，等她上臺的那天，原有的緊張早就被消磨殆盡，滿腦子只剩一個念頭：趕緊講完，講完拉倒。

    半小時演講進行的頗為順利，葉知秋在臺下頻頻點頭，偶爾眼神交流傳來的也是滿目的贊賞和鼓勵。走下臺階的那一刻，林聽如釋重負，沒再回座位上，而是踏著輕飄飄的腳步朝會場外走去。

    “你回房間？”

    “我得去曬曬太陽，眼睛都要瞎了。”

    “我陪你一起?！?/br>
    “行啊”，一絲不茍且好學的葉知秋居然沒堅持到會議的最后一秒，果然人都有犯懶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