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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玻璃餐刀(都市捉妖 1v1 H)在線閱讀 - 番外華山畿

番外華山畿

    01

    晚八點,東京“六本木之丘”。巨幅投屏顯示今夜這里有重要亞洲藏品展覽開幕式,捐贈人是港城敖氏家族。

    暮色將至時,“森”大樓前豪車云集,顯得其中某輛庫里南就沒有那么顯眼。自然,路人也看不到防窺涂料后的車內,有人正叼著彈閘,行云流水地給一把hkvp9更換螺紋槍口、裝消聲器。裝卸過程中她眼神始終盯著窗外,門前人流熙攘。但真正的貴客們不會從正門進入,這里有直通羽田機場的內部通道。

    賓客如云冠蓋相屬,但只有“斬鬼人”能看見,今夜進入這座大樓的,百分之八十都是“鬼”。連綿不斷的紅繩交纏錯落,把整條街道織成赤紅海洋。

    夜色喧嘩躁動,車內寂靜無聲。

    腕表時間變到20:15,秦陌桑的眼神短暫從車窗移開。

    “山中先生,確定從這里突圍?”

    老人閉目養(yǎng)神。他今天換了帶家徽的和服,還戴著佩刀,眼睛再睜開時他目光如炬。

    “秦桑,你放心去拿回長生印,掃尾的事情交給老夫!”

    她哽住,拍了拍駕駛座年輕人的肩,語重心長。

    “你們社長,最近又在cos哪位?”

    “回秦小姐,山中先生最近喜歡看《叁國志》?!泵貢蒲坨R:“所以今晚的陣法,據(jù)說靈感也來自‘叁國志’?!?/br>
    ”陣法?”她抬眼從窗戶望出去。只是說話的短短幾分鐘功夫——整條街都停滿了庫里南,街盡頭甚至還有更多在源源不斷地趕來。交通瞬間擁堵,其余豪車們被圍在距離大門幾百米的地方,而盛宴已經(jīng)快要開始。個別心急的嘉賓棄車而走,庫里南車陣里,幾百個黑衣男人魚躍而出。樣式簡單的黑西裝,都佩劍,劍鞘上,是山中家的家徽。

    今夜無風也無月,是個陰天。

    “財閥玩cosplay手筆可真大啊。”秦陌桑一臉羨慕。

    “秦桑。山中家的陰陽師們從明治之后就失業(yè)了。作為第五十叁代家主,雖然學藝不精愧對祖上,但基本cao作,還記得一二。”老人對她狡猾微笑:“所以放心去吧,整個東京,今夜為你敞開大門!”

    狂風驟起。秦陌桑混在黑衣洪流里,在密密麻麻的家徽掩護中走進大樓,如同一尾滑進大海的游魚。

    庫里南車內,老人的腕表指針指向八點半。

    街道暫時被山中家把控。堅壁清野的五分鐘,在寸土寸金的東京六本木,創(chuàng)造了一個五分鐘的帝國。

    老人閉上眼,手輕敲膝蓋,隨意吟誦一首古歌。

    “華山畿,華山畿,君既為儂死,獨生為誰施?歡若見憐時,棺木為儂開!”

    人群自動分流,讓出條寬闊通道。黑色豐田世紀緩緩駛出,沒有車牌號,只有家徽和數(shù)字。車門打開時,眾人俯首行禮。

    低著頭的人看不到他的臉,但光可鑒人的大理石地面倒映出某個剪影。風度翩翩,表情冷淡,但不是倨傲。是不在乎。

    不在乎身上承載的是潑天富貴還是絕路荊棘,落在命里,無非是同一種東西。

    “社長,都準備好了。”秘書向老人點頭。但對方目光只看向那個走進大門的年輕人,目光慈祥,似乎瞬間老了十幾歲。

    “那年我在東京遇見憑,他還是個少年。都知道他是李家人,不敢薄待。但他先是學刀術,又跑去越南和雇傭兵一起受訓,回來在東京唐人街小餐館洗盤子,說要學做中餐,我找到時他已經(jīng)在那個小館子當上了廚師長。十幾歲的孩子,眼神和獅子一樣。那是……寧愿碎裂也不會茍同的眼神。我那時就想,恐怕他這輩子還是孤獨一生。”

    李憑走進大門,五分鐘的帝國緩緩散去,黑衣人化為沙海,泯沒在人群中。交通恢復通暢,像那劍拔弩張的交鋒時刻未曾發(fā)生。

    “但現(xiàn)在不一樣啦。這孩子他現(xiàn)在,是個適合結婚的靠譜家伙?!?/br>
    老人垂眸,向后靠在座椅上,繼續(xù)閉目養(yǎng)神。

    秘書不說話,鏡片后的眼神追隨那個挺拔身影上樓。52層觀景平臺今夜被開幕式包場,對面是朝日新聞大樓,一舉一動但凡有閃失,不出樓就會傳遍全世界。

    但這局棋里的人,都閑庭信步,包括風暴中心的年輕男人與他迅捷如豹的搭檔。

    那個滿嘴跑火車的女人,有雙野鹿一樣,讓人沉迷的眼睛。

    暗夜里色彩斑斕,情感是壓在陰云下的火山,一觸即發(fā)。

    她自己運籌帷幄,別人卻看得心驚膽戰(zhàn)。這樣的人。

    “鳩先生,玩過國際象棋么?”老人突然開口,秘書從瞎想中回神,點頭。

    “下過國際象棋的人都知道,王,不過是大騎士的代稱;我們的王后陛下,才是決定勝利的關鍵?!?/br>
    老人微笑,指針恰過到八點半。

    大樓某層落地窗前,某人把望遠鏡放下。身后是巨幅壁畫,裝裱在防彈玻璃柜里,畫著巨人吞噬人類,血腥可怖。那是戈雅的名畫,《薩吞食子》。

    “李憑的靠山是中山家,怪不得,能從海上回來?!?/br>
    陰影里的人開口,頭發(fā)花白。

    “當年把他放出去就應該想過有今天。大兒子殺了小兒子,你這個當?shù)倪€在看熱鬧,真沉得住氣?!?/br>
    “你兒子不也沒了么。咱們,彼此彼此?!?/br>
    陰影里的人轉動手上的玉扳指,綻露一個不稱為笑的笑。

    02

    秦陌桑走在黑暗中。那是條幽深走廊,盡頭只有一扇門,門縫里閃著幽微的光,這里防盜鎖程序復雜,偽造的權限卡也不能打開。

    但她這趟來就充滿自信。海上歸來后,“無相”的硬件配置就全面升級。雷司晴在裝備上從來舍得下血本,更何況上一單把五通的海上生意截斷,帶走大批證據(jù),回流了不少酬金。

    骨傳導耳機震動,她把溫感手套按在屏幕上,感受瞳孔上的特制隱形眼鏡掠過陣陣電流。

    門應聲開啟時,季叁在通話端吹了聲口哨?!板X沒白花啊。”

    “里邊還有防盜系統(tǒng),小心點。開幕式結束還有半小時,抓緊時間?!?/br>
    雷司晴說完這句,又停頓了幾秒:“剛得到消息,李憑已經(jīng)進了現(xiàn)場。李家和敖家的家主果然都在,如果想聽,我就打開。”

    耳機是多頻道對講系統(tǒng),切換權限在“軍師”雷司晴手上。秦陌桑只猶豫了一瞬,隨即說,不了,切斷吧。

    頻道立即切換,李憑那端被屏蔽了。秦陌桑摸了摸腰上的武器,把vp9里拔出來,開保險,把麻醉彈推進槍膛,默然無聲,對準面前的龐然大物。

    那是死去后,化為怪物的一只五通。

    如果說她之前沒看到敖廣的死狀還有點可惜的話,現(xiàn)在算是完全看清了。如今他渾身被插滿管子,每根管道里都在汩汩流出液體。暗紅色血液順著體表蜿蜒而下,流進特制的容器里保存,另一端的幾組管道則在持續(xù)輸入營養(yǎng)液。

    臉皺且蒼白,雙眼深陷。那些囂張過往都不算數(shù)了,他現(xiàn)在與其說是似死如生,不如說是被做成了人形機器,或是某位貴人的移動血包。

    秦陌桑將手腕抬起,保持瞄準姿勢一步步踏入赤紅色的密室。這里不光有被做成“活五通”的敖廣,還是個雪茄室。酒柜里陳列著年份不錯的古董酒,紅絲絨墻面上,掛著大幅油畫。

    待看清楚那油畫的正面,她瞳孔略微收縮。

    恐怖、癲狂、荒涼。赤色大地上站著披頭散發(fā)的巨人,口中撕扯一個不成人形的東西,頭已經(jīng)被咬掉。畫作下有英文標識牌,是“農神薩吞食子”。

    還好,自打加入“無相”之后她見過的變態(tài)太多,已經(jīng)麻了。空寂房間里只有那臺敖廣身上輸血機冷靜的響聲,滴、滴。繼續(xù)四顧,秦陌桑的目光落在墻面某個不起眼的保險柜上。

    黃銅把手,老式機械密碼鎖。雖然是瑞士產(chǎn),但這玩意的制造年份至晚也是二戰(zhàn)前后。

    這個房間里所有東西都給她一種時間凝固的感覺,就像房主雖然還活著,但人生的黃金時代早就過去了一百多年,于是活著的人用剩下的悠長歲月去回憶兩個世紀前的青春時刻。

    在這個黃金屋里,無盡地喟嘆、追憶、悔恨。

    這就是長生?

    那人類未免太悲哀。

    她四處逡巡,尋找長生印可能的所在。根據(jù)情報,唯一會放置長生印的地方,只有這里。但那個密碼箱不知有何玄機,打開會觸發(fā)內部警報么?

    還在思考戰(zhàn)術,耳機里傳來雷司晴的聲音,是一串數(shù)字。

    “什么?”秦陌桑彎腰低頭。那串數(shù)字剛好符合密碼鎖的位數(shù)要求。

    “保險箱的密碼,是松喬……和她親生父母的生日?!?/br>
    她輸入,啪嗒。柜門打開了。

    深嵌入墻體的柜體發(fā)出陣陣年深日久的霉味,里面薄薄的只有一個鐵盒,盒面貼著幾年前流行的動漫人物。

    她把鐵盒取出來,靠在書桌邊打開。塑料密碼鎖一擰就斷,里面是幾頁日記。邊邊角角滿滿都是貼紙,小熊小貓小兔子,標題叫“我們是一家”。

    最后一頁是張全家福。小孩被爸爸舉在肩上,mama站在旁邊拉著她的手。女孩抱著泰迪熊,穿著紅裙子。“今天是我生日,爸爸mama帶我去游樂園。真開心,明年生日還想來。”

    但男人和女人的臉被馬克筆涂黑了。

    凌亂潦草帶拼音的字,在最后。

    “沒有人愛我,我是不應該被生下來的小孩?!?/br>
    秦陌桑把鐵盒裝進隨身包里。

    “東西拿到了。”她對耳機輕聲?!斑@間辦公室,是敖青從前用過的吧。長生印不在這,那就是在……”

    冰冷槍口在此時抵住她后腦,電流聲從背后響起。地上拖著血跡,輸血機上的人,不見了。

    雜音滋滋作響,背后的人呼吸滯重,好像剛從地獄里爬出來,迫不及待,抓住陽間人的腳踝。

    “替死鬼,你來啦?!?/br>
    03

    開幕式晚宴剛剛開始,香檳杯碰撞的某刻,閃光燈也驟然亮起。

    李憑穿梭在貴客之間,人們看到他的臉,會自動閃避出一條通路。消息靈通的人曾聽說,李家的大兒子流落在外,生死不明,而寵愛的小兒子又在海上橫死,連尸體都沒撈回來。歷代斬鬼的錢塘李家要沒落了?他們暗暗押注,等著看今天的好戲。

    但李憑今夜出現(xiàn)了,在山中家的簇擁之下。

    這個一百多年前在大阪碼頭橫行的浪人武士家族,六十多年前于東京異軍突起,在最繁華的幾個區(qū)組建起說關西話的龐大地下網(wǎng)絡,生意范圍從賣擦邊錄像帶到軍火投機。而他們之中的精銳,是有權限佩刀,穿戴家徽紋飾的人,內部甚至依舊按照江戶時代的規(guī)矩,作為“家臣”,效忠于現(xiàn)任家主。家主如果命令他自我了斷,對方會歡欣鼓舞地找前輩幫自己介錯。和東京人不一樣,這幫人神經(jīng)病似地信奉古禮,用現(xiàn)代思維揣摩只會被嚇死,或者氣死。

    而李憑坐著家主的車前來,就意味著整個山中家也對李憑表示忠誠。

    就像千年以前的唐末藩鎮(zhèn)節(jié)度使被皇帝召見之后、大搖大擺去長安,因為他知道,一旦自己死了,背后的整個藩鎮(zhèn)會傾巢而出,為他報仇。就算是皇帝也禁不起這樣前仆后繼的復仇,那將是另一個流血漂櫓的亂世開始。

    而現(xiàn)在的敖家與李家都元氣大傷,打不起這樣的仗。

    “你兒子長大了啊。”

    人群中央站著兩個西服挺括的老人,頭發(fā)花白,瞧著也不過是六七十歲,和他們身為人類的年紀相當。但在場的沒幾個是真的人類,燈一關,就是群魔亂舞。

    在眾人注視之下,李憑端著杯香檳,走向那個相貌與自己最為相像的人。

    個子略矮些的,是敖廣的父親。他們是敖家的旁支,敖青死后接手家族產(chǎn)業(yè),其中包括今夜要捐贈的“國寶級文化財”。

    “回來了?”老人與李憑對視,眼帶笑意。但笑不代表著什么,毒蛇狩獵時為了迷惑獵物,也會匍匐前行那么幾米。

    李憑沒接茬,眼神從他身上,移到敖家繼承人身上。冰刃般的目光刺穿對方的西裝,看見襯衫下遮掩的蒼青色血管。對方神色陰戾,狠狠向下扯袖口,哼了一聲,眼神浮動。

    “布這么大的局,不就是為了讓我來捧場。”李憑晃了晃香檳杯,一飲而盡。

    “可惜現(xiàn)在不是十幾年前,你——老了。”他把杯子轉了個圈,尖長的底座,抵在對方胸口,把他戳得退了兩步。

    “我還有得活??梢院湍?,一筆一筆算以前的賬?!?/br>
    啪。杯子摔碎在地上,像什么古裝劇的摔杯為號,眾人都靜了一下,老人嘴角抽搐,掛起一個笑。

    “小怪物,當初我就應該把你摔死。是我太善良,讓你活到現(xiàn)在,等著氣死老子?!?/br>
    “你不會生氣,你連心都換了。笑一笑,肌rou神經(jīng)還有感覺么?全身都換了你還是個人么?不過是個孽障。利欲熏心、德不配位——”

    李憑也笑,眼睛凈水無波。

    “老孽障?!?/br>
    哈哈哈哈哈哈。寂靜里響起敖家那位的笑聲,笑得喘不過氣。接著他抬手,侍應生就端上銀托盤,里面是個遙控器,上面只有叁個鍵,123。

    他拿過去,按下1,酒會大廳中央巨幕降下,開始播放既定的藏品介紹。就像某場再普通不過的文化活動,藏品本身也平平無奇——是塊印章。玉石質地,泛著溫潤的青。底部有朱紅泛起,隱約見血色,可能是血沁,也可能是印泥。篆書陰刻六個字:非松喬,得神仙。

    “此印曾出土于叁國魏文帝曹丕首陽山之陵,據(jù)傳其墓下另有墓,乃是上古仙人王子喬所居,王子喬,掌長生尸解之術,得此印者,可為帝王,可得長生?!?/br>
    日語解說配合同聲傳譯,響徹整個大廳。聽著荒謬,但聽到的人眼里都泛起紅光,竊竊私語。

    “長生印是真的?長生印在敖家手里?”

    聽到解說詞時握著遙控的人臉色變了。他猛回頭去找遞給他遙控的侍應生,但對方已經(jīng)悄然隱去。他慌忙再去按2,投影再次變換,這次只有一個鏡頭。

    實驗室里,女人被綁在手術臺上,手臂里扎著根輸血管,暗紅色的血,象征生命的血,正從她體內流逝。

    秦陌桑雙眼緊閉,臉色透著蒼青。

    這次敖家老頭子終于松了口氣,轉眼去看李憑。他不動聲色,但姿態(tài)卻沒之前那么悠閑。

    “好看么?”西裝老人捻著遙控器,甩出去,被李憑穩(wěn)穩(wěn)接住。

    “耗材罷了,看穿皮rou骨相,這些都是你修長生道的阻礙。強者就是得踏著別人的尸體完成進化,自古就是這么回事,逆勢而動,沒好下場?!绷硪晃粨Q了語重心長的長輩語氣,而全場燈光霎時熄滅。

    “李憑,我放你出去這么多年,是為讓你‘煅劍’。近來是不是異能越來越不受控制,但受傷之后好得也快了?”

    那張相似但蒼老的臉,貼近他眼前。

    “咱家祖上是戰(zhàn)神,主兇煞。斬的鬼越多,劍就越利,術法也就越高強?,F(xiàn)在吃你,我有百分百的把握,能尸解長生。你師父那個老東西,想獨吞你,白當了我的替死鬼。好在,還有一個能用。那女孩,是你看上的?聽說她手里有另一把‘雌劍’,那更好了,一起吃?!?/br>
    毒蛇吐信的嘶嘶聲回響在他耳邊。

    “還是說你想讓我放了她?那你總得留下來。這么多年,我沒吃過有異能的人,快忘記是什么味兒了?!?/br>
    天色陰沉,無路可逃。李憑不動如山,背后是那場下了十多年的雨。

    少年站在中式廳堂里,看到面色蒼白的母親匍匐在地,渾身的血被吸干。她臨死都是跪著的姿勢,求那個商業(yè)聯(lián)姻的丈夫放過自己的孩子。而癲狂的男人對待她像對待一件用后即棄的垃圾。每個低于他的人,在他眼里,都是如此。

    快逃,再也別回來。做個普通人,不要再碰斬鬼刀。

    那是母親的遺言,他一個字都沒有遵守。從那天之后他覺醒了異能,那爆發(fā)時無異于小型核武器的異能,傳承自那個終身唯唯諾諾為家族犧牲自己的女人。

    “我留下來,你們放了她?!?/br>
    他聽見自己開口。

    但他沒有看到,觀景平臺對面,朝日新聞大樓的某一層,有反光倏忽即逝,那是瞄準鏡。

    04

    從底層乘高速電梯直達“森”大廈52層觀光臺,只需要42秒。走出電梯是環(huán)形玻璃窗,俯瞰下去,可以望見巨龍血管般的城市高速路,與直入云端的東京塔與晴空塔。

    “這座樓在初建時,曾經(jīng)做過某個叫做‘東京覆滅’的備案。計劃假如某天整個東京的市政服務全部癱瘓,‘六本木之丘’將作為城市的獨立心臟,實現(xiàn)完全自給自足。這里有獨立的水電循環(huán)系統(tǒng)、最強的防震和安保、以及地下六層防空洞,可以防衛(wèi)核彈級別的攻擊?!?/br>
    夜幕之下,敖家的老人舉著紅酒杯,語氣激昂。雪茄室里煙霧彌漫,穿白大褂的人把李憑控制在手術臺上,他身旁的手術臺上是雙目緊閉的秦陌桑。她頭發(fā)亂糟糟的,身上臉上好幾處血跡與淤青,似乎是經(jīng)過一場惡戰(zhàn)。

    血在流逝,時間不多了。

    “簡單來講,這座樓,就是伏擊你的最佳場所。就算是山中家,占領這也要費點時間,恐怕到時候,你和她早就成了五通。”他眼神直視被綁在手術上的李憑。襯衫被手術刀均勻隔開,導管貼在皮膚上,尋找最合適的下針位置。

    他沒掙扎,任由白大褂把皮帶拴在他身上固定,只是安靜看著秦陌桑,甚至試圖伸手碰她的臉。

    “最后幾分鐘,準備了個余興節(jié)目?!?/br>
    李家老人隱匿在油畫前的尼古丁煙霧里,咳嗽幾聲,聲音中,是掩飾不住的興奮。

    他按下遙控器的最后一個鍵,油畫所在的玻璃柜向內凹陷,轟隆隆空出一片巨大空腔。內壁全是壁畫,上古圖騰一一浮現(xiàn),像極了漢代墓室。

    頂上繪著黃道星宿,青龍白虎,蟾蜍青鳥,還有形狀可怖的西王母。篆體小字虬結如蛇,銀鉤鐵畫,密密麻麻,鋪滿整個天頂。

    正中間是一座漆棺,內棺外槨,七層嵌套,黃腸題湊。棺里鋪滿隨葬品,衣著華麗的人,戴著黃金面具,躺在中央。層層蜀錦衣服之下,伸出一雙白皙的手,平靜交握,手里拿著一塊玉印。那是活人的手,女人的手。

    “你生母死后,我把她也做成了五通?,F(xiàn)在,是李家的大司祭。你和她多年不見,也挺想念的吧?!?/br>
    花白鬢發(fā)間,彎垂的眼下,現(xiàn)出細紋。那么冰冷的笑,離人太遠,離鬼太近。

    戴滿戒指的手放下雪茄,拍了拍掌。棺材里的人就徐徐坐起,素手伸向天際。

    古老語言的招魂曲,自口中緩緩唱出,一唱叁嘆。

    李憑聽不懂她在唱什么,但眼神始終停留在她身上,然后眼睛瞇起,輕笑一聲。就在此時針管扎進他靜脈,暗紅色血流靜默奔騰。

    還是那首《華山畿》,但跑了調,還被改了詞。每唱一句,她就從身上摘掉幾個隨葬的玉佩、金釵、瓊琚。摘到最后,剩下臉上的金面具。她已經(jīng)走到墓室最外端,石榴紅的裙裾拖地,像個陌路君王,醒來時物是人非,所愛的所恨的都已長眠地下。

    最后她的舞姿狂亂,旋轉成赤紅色的風團。聲調高亢癲狂。雪茄煙燒到純金尾端戛然而止,“大司祭”也在那瞬間摘下了她的面具。

    拿著雪茄的老人嘶吼一聲,嚇得往后亂爬,一頭撞在敖家老人身上。

    兩人同時回頭,那大司祭卻坐在墻角笑得花枝亂顫。

    那張臉處處翹起灰白的殼,像褪色龜裂的墻皮。血盆大口張到一半,尾端用絲線縫著,不然下巴就要脫臼掉落。

    “surprise!”

    易容成大司祭的秦陌桑踩著金絲做的繡鞋一路飛跑,刷刷兩刀把他們連同肩胛骨釘在墻上,然后撩開長裙,麻醉彈干凈利落打進對方幾個骨關節(jié)。

    另一側李憑已經(jīng)從手術臺上走下,但襯衫已經(jīng)被手術刀劃得不成樣子,身邊的白大褂不情不愿地把外套脫下來給他,露出穿著山中家徽的和服。

    大門震動,門外傳來非人類的聲音。

    她把頭上最后一根金釵拿下,撬開身后的鐵柜,里面掉出來個人??礃幼釉?jīng)是敖廣,但身上布滿針孔洞口,形容枯槁。

    “看到?jīng)]有,給黑心老板打工,就是這種下場。老板是自己親爹也不行?!?/br>
    秦陌桑踢了踢,把人踢到門口堵上,然后打開雪茄室內唯一的一扇窗。

    門外的聲音更大了,那是介于獸和人之間的嘶吼。

    “聞著血味過來的,知道這里有長生印。”

    李憑轉動手腕,和她一起攀上窗臺。大小兩只手交握,中指都戴著碧玉戒。

    “那我們從哪逃?”他把白大褂扣緊,腳下是52層高樓,風聲呼嘯。

    秦陌桑朝他飛了個妝效恐怖的媚眼。“明知故問?!?/br>
    04

    “森”大樓當天風平浪靜,藝術展開幕式開到中途斷電,是唯一的新聞。

    54樓露天觀景平臺上,兩人在吹風。

    香檳是沒有的,樓下在血腥廝殺,山中家封鎖了這座樓的每一座罅隙。

    “麻醉彈能管多久?!崩顟{下頜擱在她肩膀上,忽然發(fā)問。

    “十分鐘吧?!彼柭柤??!靶褋頃l(fā)現(xiàn)自己少了半截身子什么的?!?/br>
    他沉默,秦陌桑緊張了,轉臉問他。

    “怎么,嫌我殘忍?”

    他用袖子擦她臉上亂七八糟的妝,擦得手上都是粉底。

    “不是。我是在想,我媽當年死在李家,比起他倆的死法,哪個更痛苦。”

    秦陌桑也不說話了。八月暖風吹過露臺,遠處是暖色與冷色的東京塔與天空樹。有醉酒的歐吉桑在人行道上蹣跚,唱昭和老歌,有叁叁兩兩穿jk的學生在廣場合影。上班族匆匆走過,手里提著便利店買的啤酒。

    “活著真好啊?!彼痔竭M懷里,掏出那枚長生印。

    “這東西真有那么大用?剛剛敖廣詐尸,嘴里含著這玩意嚇死我了。”

    李憑聞言,眼中閃過一絲嫌棄,不知從哪里找到分裝消毒劑,里里外外把印章處理后套進裝證據(jù)的塑料袋。

    “沒用?!?/br>
    “我猜也沒用?!彼匀欢话咽忠采爝^去給他擦,李憑就順手把她手指也消毒了。

    “但敖青和羅夕張,是不是用那個印,做過點什么。從那之后,敖家就緊盯著我們不放。是不是那玩意也是個換命的介質啊,就跟……就跟李賢給十六換命一樣。起死回生之后,存在模式就變成‘鬼’,但看起來和人沒什么區(qū)別,比如我這樣,比如松喬那樣?!?/br>
    “你為什么切斷我線路?!?/br>
    他擦了她的手,又找了張干凈的手帕給她卸妝。白粉底撲簌簌往下掉,她假裝沒聽見李憑的問話。

    “我瞧著是不是像女鬼,你剛剛有嚇到吧,嘿嘿。”

    “我問你為什么切斷我線路,秦陌桑。剛剛我可真被你騙過了。山中家的人會易容也就算了,你那舞,哪兒學的?”

    他捏她臉,她立即齜牙咧嘴說疼疼疼,他立刻放手。

    “我這不是為你好么?!彼嗄槪劬溟W得非常做作?!澳强墒抢罴业膱鲎?,萬一我聽到什么不該聽的,多尷尬。”

    “你能聽到什么不該聽的?”他左半邊眉毛挑起來。

    “那萬一你有個什么未婚妻呢,一朝重回故地發(fā)現(xiàn)對方賢良淑德樣樣都好又癡情,等了你十多年還要死要活給你生孩子,你痛定思痛覺得自己從前那種低俗審美純純是走了彎路,給我五百萬讓我哪兒來的滾哪兒去之類的?!?/br>
    “你就想要五百萬?”他氣笑了,手撐著露臺欄桿看她,白大褂在風里翻飛,吹起的那幾顆沒扣緊的衣領下是凌亂襯衫,線條雕刻細致的身材隱約可見。

    她沒忍住,摸了一把。手感太好,又摸了一把。

    然后手腕就被捉住。

    他把她按在欄桿上,低語?!皠e亂摸,對面可是朝日電視臺?!?/br>
    “你不早說!”秦陌桑耳根紅到底。

    他半跪下去,握著她的手吻了一下,背后是赤紅色的東京塔。風吹動他月光色的衣擺,人笑得清澈無邪。

    “我有未婚妻啊,現(xiàn)在就有。樓下就是酒店,晴姐準我們一個月假。”

    “李憑,你別色迷心竅,別忘了你曾經(jīng)是個道士?!鼻啬吧烂C,并準備逃跑。

    他及時把她捉住,提溜回去。

    “我記得。”

    “所以,以后得多做?!彼J真提議。

    “不然你怎么撈回本呢?”

    秦陌桑思考片刻,覺得很有道理。

    “也對,我得回本?!?/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