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他只想跟她在一起，永遠(yuǎn)在一起

    欣夷光很喜歡《阿飛正傳》，戲稱自己的寶貝女兒是“沒長腳的小鳥”。他在生的時候，欣柑幾乎是“長”在他懷里。

    他為了女兒，戒斷了多年的煙和酒。

    他親手給她沖泡奶粉，喂奶，做輔食，為她穿衣洗澡，把屎把尿，陪她玩耍、睡覺，終日抱著她，吻著她，將她愛到骨子里去。

    蘇葉齊沒有察覺到不妥，畢竟是自己的親生骨rou，而且她死的時候，欣柑只有三歲。三歲的小寶寶，當(dāng)?shù)脑趺磱蓪櫵疾贿`和。

    沉蓮禪與欣夷光重組家庭之后，勉強(qiáng)忍耐了大半年。

    五歲多，將近六歲的女兒，誠然還年幼，已經(jīng)是個半大孩子，該懂事了。欣柑卻沒有自己動手吃過一頓飯，穿過一件衣裳，洗過一次澡。

    沉蓮禪與丈夫有著極高質(zhì)量的夫妻生活。

    欣夷光很美，美得雌雄難辨。興許人的相貌生到了極致，性別特征就模糊了，也無關(guān)緊要了。

    不過他絕不是文弱書生，身高將近一米九，肩闊腿長，頎峻挺拔。脫了衣服，一身薄肌流暢緊致，又性感又強(qiáng)壯，雄性荷爾蒙噴薄欲出。夫妻間的性愛可謂天雷勾動地火。

    欣夷光興致上來，一次能用掉四、五個套；單手抱著她cao，大氣兒都還不帶喘一聲。

    交往兩年，結(jié)婚將近一年，做過無數(shù)次，沉蓮禪還是一挨近他的身就腿軟。如果不是教養(yǎng)使然，都恨不得像條母狗一樣終日蜷伏在他腳下，祈求他的憐愛，又或是玩弄、凌虐。

    二人晚上卻從來不同房。

    欣夷光每晚都要摟著欣柑睡覺。

    反觀兒子沉星津，四歲開始就有自己的房間，日常生活基本能自理。

    她看著丈夫懷里漂亮得扎眼的小女孩兒，黑潤的眸，雪白的肌，軟紅的唇，小荷才露尖尖角，已經(jīng)顯出一點(diǎn)兒讓人驚艷的女性嫵媚。

    欣夷光一天到晚緊緊地抱著她，唯恐她累了，跌了。

    他繾綣地吻她的臉，吮她的唇，溫柔地喚她“小鳥兒”，“小心肝兒”，不厭其煩地訴說爸爸有多愛她。

    有一回經(jīng)過反鎖的浴室，欣夷光讓人耳朵尖兒酥麻的沉啞嗓音隱約傳出，“心肝兒，張開腿。爸爸看一下寶寶尿尿的小洞泡沫沖干凈沒有……”

    她突然覺得無法再忍受。

    誠然她卑微地愛著欣夷光。第一眼見到這個男人，她就著了魔。知道他喪妻單身之后，立刻回家，頂著兩家所有長輩的壓力，與相濡以沫多年，共同育有一子的丈夫提出離婚。那時，他甚至沒對她表現(xiàn)出多大的興趣。

    “見了他，她變得很低很低，低到塵埃里，從塵埃里開出花來?！?/br>
    她同時也是個一板一眼，極其講究規(guī)矩禮教的人。她以為自己只是介意丈夫與繼女行為失禮。

    所以就有了欣柑對徐昆說的，“五歲之后，單獨(dú)住一個房間，mama讓我自己洗澡換衣服。”

    欣柑私下問過父親，是不是自己做錯了什么，惹mama不高興。

    欣夷光告訴她，她什么都沒有做錯，mama并沒有不高興。

    爸爸mama對她的期望不一樣而已。

    mama鍛煉她，希望她盡快成長，獨(dú)立自主。

    爸爸只想疼她，寵她，照顧她一輩子，讓她永遠(yuǎn)都舒舒服服，快快樂樂，什么事兒都不需要cao心。

    mama對她沒有壞心，不過爸爸才是這個世上最愛她的人。

    他一面安慰欣柑，安撫妻子，一面暗暗著手準(zhǔn)備離婚事宜。

    沉蓮禪對他濾鏡太深，把他看作不食人間煙火的濁世佳公子，勸說他即便是父女之間，也需要恪禮，以免引起不知情外人的非議。

    這番談話反倒讓他驚覺自己對女兒的真正心意。

    并不是說當(dāng)時的他對欣柑懷有什么男人齷齪的想法。女兒還不到六歲，他并非變態(tài)、禽獸，再渴望欣柑，也會忍耐到她長大成年之后。

    而是當(dāng)沉蓮禪提及，要試著對孩子放手，因?yàn)樗麄儠L大，會獨(dú)立，不可能一輩子留在父母身邊，一種痛不欲生的激烈情緒像利爪一樣攫住他心靈最不設(shè)防的一角。

    他不能讓欣柑離開他，無論她是柔弱無法自理的小孩子，抑或日后長成風(fēng)情綽態(tài)的成熟女人。

    地球上有數(shù)十億人口。

    這個世上有數(shù)不清的各式美人，春蘭秋菊，環(huán)肥燕瘦，讓人目不暇給。

    他只想跟她在一起，永遠(yuǎn)在一起。

    欣夷光打算從這段婚姻脫身，帶女兒離開宣滎市，到另一個城市生活。

    他會先找一份工作，再慢慢發(fā)展自己的事業(yè)。

    這并不是件難事。名校法學(xué)碩士學(xué)位的含金量還是很可以的。何況他外在條件實(shí)在犯規(guī)，身段頎長，談吐得體，風(fēng)度翩翩，他的臉更是挑不出半點(diǎn)瑕疵，在女性市場，甚至部分男性市場，無往而不利。

    其實(shí)欣夷光不缺錢。蘇葉齊為他留下了兩套在宣滎市地段優(yōu)越的公寓，還有七位數(shù)的存款。他只是想給女兒提供更好的生活。

    欣柑是他絕無僅有的珍寶，她應(yīng)該過得像個小公主一樣。他要給她最好的。

    欣夷光的計(jì)劃還沒開始實(shí)施，就被卷入一樁慘烈無比的特大連環(huán)車禍，五十多輛機(jī)動車相撞，十九人當(dāng)場死亡，近百人受傷。

    他被送到醫(yī)院時已是彌留。

    他沒能見到欣柑最后一面。

    沉蓮禪忘記把她帶去醫(yī)院。她已經(jīng)瀕臨崩潰。別說繼女，她連自己的親生兒子都一并拋諸腦后。

    這樣也好，欣夷光想。不然，他可能無法很好地完成人生最后一場表演。

    盡管他這輩子最擅長的事兒就是逢場作戲。

    “別哭。”他嗓音低柔，吃力地牽起沉蓮禪的手。

    沉蓮禪立刻捂住了嘴，用力之大，手背都繃起無數(shù)血筋，淚水仍在奪眶而出，卻愣是沒再發(fā)出一丁點(diǎn)兒哭聲。她一向聽他的話。

    男人的手修長，玉白，干凈，骨節(jié)分明，猶如一件精心雕琢的藝術(shù)品。沉蓮禪花費(fèi)大量時間與金錢精心保養(yǎng)的一雙柔荑握在他掌中，也顯得粗鄙了些。

    男人的臉同樣很美，盡管已經(jīng)瀕死，失去過往瑩潤的光澤。臨時病區(qū)里所有來往女性的目光，幾乎都集中在他身上。

    他先是充滿歉疚地請求沉蓮禪撫養(yǎng)欣柑到十八歲成年。孩子還太小，自己是她最后一個血緣親人，他實(shí)在放心不下。沉蓮禪是他在這個世上最愛，最信賴的人。他把自己唯一的骨rou托付給她。

    沉蓮禪拼命點(diǎn)頭，跟他發(fā)誓，一定會竭盡全力照顧欣柑，直到欣柑不再需要她為止。星津有的東西，她一件都不會缺，只會擁有更多。

    欣夷光微微地笑，不再提起女兒，全神貫注地凝視沉蓮禪。

    沉蓮禪看到自己倒映在他孩童般澄透如水的杏目內(nèi)。

    真美啊，光影片片碎在里面。她覺得自己的心，也全部破碎了。

    欣夷光告訴她，他人生有兩大遺憾，一是沒能在最好的年華與她相遇；二是還沒與她生下倆人的愛情結(jié)晶。

    他眸光一晃，似月落清河鱗光起，“星津生得很像你。其實(shí)，我一直把他看作自己的親生骨rou。在我心里，他就是你我的孩子。”

    沉蓮禪再次失聲痛哭，又悲又喜，“他是！星津是我的兒子，當(dāng)然就是你的親兒子，也是欣柑的親哥哥，一輩子都是。他會為你捧靈送終?！彼袂橐呀?jīng)有些扭曲瘋狂，“我讓他改姓，好不好？欣星津，他只是你一個人的兒子，跟別的男人沒有關(guān)系。”

    “為什么要改？”欣夷光看她的眼神，像在看一個不懂事的孩子，“女兒跟我姓，兒子跟你姓，一雙兒女，至親的兄妹，維系著你我生死不渝的愛情。這樣，難道不是一件很浪漫的事？”

    “是，這樣、這樣很好……你當(dāng)然是對的……”

    欣夷光勻薄的唇弧微彎。

    人死如燈滅，他不在乎身后事，更沒把什么送終、香火看在眼內(nèi)。他只是不喜歡沉星津偷看自己女兒的眼神。

    他這輩子只有一個女兒。

    沉星津也不配覬覦他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