矜持
挑挑選選半天,林芳點了首“矜持”。
葉一竹在心里瘋狂謾罵,為什么自己討厭的人會點中自己的歌單。
“我從來不曾抗拒你的魅力,雖然你從來不曾對我著迷;生平第一次我放下矜持,任憑自己幻想一切關(guān)于我和你……”
不得不說,林芳的聲線很柔婉,配上沉醉走心的神情,動情演唱,讓原本吵鬧浮沉的包廂瞬間安靜,只有憂郁柔美的音樂隨著幽暗轉(zhuǎn)向燈劃過每處角落。
有人拿八卦的眼神去瞧顧盛廷,接著又用鼓舞的目光去看低吟淺唱的林芳。
竊竊私語漸漸充斥在原本安逸沉靜的空間里,當(dāng)再次唱到那句“我曾經(jīng)想過在寂寞的夜里,你終于在意在我的房間里,你閉上眼睛親吻了我”,林芳露出羞怯神色,卻拿火辣目光勾向顧盛廷。
全場起哄鼓掌吹哨。
一切都變味了。
葉一竹被迫從曲子的旋律抽離出來,隨手拿起酒杯,在無人注意的角落一飲而盡。
后來,她真的喝了很多酒,去補償自己不肯一展歌喉的“錯誤”。
那群人見她酒量不可估量,起了玩心,一直讓她喝。就像是個死循環(huán),她怎么都喝不醉,那群人鐵了心要把她灌醉……
最后還是因為有人提議轉(zhuǎn)場,一切才了無痕跡地作罷。
直到他們轉(zhuǎn)戰(zhàn)到二樓后座,成博宇也沒有回來。寧雪剛出門就吐了兩次,眾人沒法子,也知道她根本適應(yīng)不了二樓后座那種場所,便提議先把她送回去。
“寧雪呢?”葉一竹出門前去了趟洗手間,到門口時眾人已經(jīng)整裝待發(fā),唯獨不見寧雪。
其實她問的是顧盛廷,因為在場的人,她只認(rèn)識他。正在和林芳說話的顧盛廷看了她一眼,短暫失神,估算了一下她去洗手間的時間,心想:她今晚的確喝了太多。
林芳搶先開口:“她剛吐得厲害,所以就先讓人送她回去了?!?/br>
葉一竹的臉色果然瞬間沉下去,目光如炬盯著顧盛廷。
“他們往哪條路走了?”
“想干嘛?”他不帶情緒接起她充滿怒火的質(zhì)問。
她皺眉,脾氣爆烈:“她喝得這么醉,我必須要親眼看到她回宿舍。”
口氣堅決,強硬得讓人有些不舒服。林芳明顯不耐煩,卻因為有人在身邊不得不裝個樣子:“學(xué)姐,他們也都是寧雪姐的朋友,不會出什么事的?!?/br>
葉一竹懶得理她,正轉(zhuǎn)身要走,聽到顧盛廷說:“你要不放心,我現(xiàn)在帶你追上去?!?/br>
林芳錯愕地抬頭看他,可顧盛廷真是一副很認(rèn)真的樣子。
像縱容無理取鬧的孩童。
葉一竹微微動了動眉毛,走過去跨坐上車。
兩人就這么在眾目睽睽下出發(fā),顧盛廷交代陳束他們:“我們送寧雪,一會兒再過去,今晚我請客?!?/br>
眾人一時無話,還沒緩過勁來,陳束反應(yīng)算是快了的,連忙點頭。雖然他也不是很明白,這會兒估計寧雪都快回到宿舍了,他們?yōu)槭裁催€要追上去。
陳束推了把依舊站在那里注視著電動車遠(yuǎn)去方向的林芳:“你坐我的車?!?/br>
林芳?xì)夤墓牡伤谎?,把陳束也惹毛了:“你氣也沒用,葉一竹就是有本事,攀了李宇還能攀廷哥。你不服?不服你追上去啊……”
林芳?xì)饨Y(jié),卻無法爭辯,冷笑一聲:“她算什么東西,顧盛廷剛還罵她又sao又賤?!?/br>
陳束叼了根煙,皮笑rou不笑:“男人就好這口?!?/br>
*
顧盛廷幾乎把碼速扭到底,車在空蕩蕩的街道上幾乎要漂移起來。
即使是這樣的速度,葉一竹也絲毫不慌不亂,沉默坐在后面。如果不是車身的重量和背后隱約透來的體溫,顧盛廷甚至覺得自己只是一個人在飆車。
“要死啊。”
極速轉(zhuǎn)過一個彎后,風(fēng)中冷不丁傳來她的怒斥。被酒精浸泡過后嗓音沙啞似夾雜水霧,一種獨特的聲調(diào)。
“我可不敢開太慢,怕某人又莫名其妙給我臉色看。”他漫不經(jīng)心說得極其緩慢,故意似挖苦。
“你活該?!比~一竹將目光投向道路一側(cè),靜下來的聲音很晦澀:“我來這兒就是為了帶她回去的,其他人也就算了,你倒好,明明知道,還放任別人帶她走?!?/br>
“其他人”、“你”。
顧盛廷頭一回真切感受到,不是“我們”、“他們”串聯(lián)在一起,其他的詞匯也能產(chǎn)生分明的界限感。
他不得不承認(rèn),他被取悅了,心情快然。
于是他解釋:“當(dāng)時的情況你沒看到,她又哭又鬧,說不想去二樓后座,好幾次差點喊出成博宇的名字?!?/br>
葉一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他媽丟人。”她伸手抱住自己的雙臂,不知道是冷還是呈現(xiàn)一種防御狀態(tài)。
他輕笑一聲,繼續(xù)說:“所以我才讓那對情侶送她回去?!?/br>
葉一竹想了想,把頭探到前面,質(zhì)疑他:“不對。讓她單獨和別人在一起,她回頭再發(fā)瘋,那對情侶不就知道寧雪喜歡成博宇了嗎?”
他似乎有些不耐煩:“你他媽傻啊,老子選的人能出什么差錯!”
她狠狠朝他背后拍了一掌:“你他媽能不能好好說話!”
那股重悶的力量一直震到體內(nèi)某處,顧盛廷勾起嘴角,放緩語速:“那你先好好跟我說話?!?/br>
駛到風(fēng)口處,她不自覺貼上去想聽清他的話。
“那兩個人,怎么會守口如瓶呢?”
她滿心滿腦還是在想別人的事,顧盛廷吐了口濁氣,耐著性子跟她說:“你以為現(xiàn)在她喜歡成博宇還是個秘密嗎?”
說話間,他的上半身往前傾了傾,可還是沒用,那兩團(tuán)分不清邊界的柔軟觸感,躲不開。
葉一竹沉默了許久,又聽到他說:“那兩個學(xué)弟學(xué)妹都是老實人,和寧雪關(guān)系好。至少,不會再出現(xiàn)一個趙曉玫。”
她越聽越覺得不對勁,“你拐著彎損我呢吧?”
他笑出聲,沒說是也沒說不是。
“你,前幾天還和趙曉玫成雙成對,現(xiàn)在就和林芳打得火熱。你說那兩個人老實?你們學(xué)生會能有什么好人?!?/br>
好像她特別敵視這個組織,顧盛廷也不知道她這么大怨氣從何而來,好笑又無奈,完全忽視掉她前半段話的冷嘲熱諷,提醒她:“你這可也是在罵寧雪?!?/br>
“寧雪除外?!?/br>
她反應(yīng)很快,沒有再說的。
顧盛廷的車是距離學(xué)校最后一個路口時追上寧雪的,四個人合力把寧雪送到樓底,再由葉一竹把她抬回宿舍。
磨蹭了十幾分鐘,葉一竹才得以脫身下樓。
很老實的學(xué)弟學(xué)妹已經(jīng)走了,葉一竹打了個哈欠,沖靠在車頭的人說:“你怎么還不走?”
他冷冷看她,臉色很不好。
“去二樓后座?!?/br>
她似乎有些厭倦,說:“你答應(yīng)了他們,我可沒答應(yīng)。再說了,本來就是你們的局,沒有寧雪我根本不會去?!?/br>
“你去不去?”
她說了這么多,他卻只問了這一句。
“顧盛廷,你在約我嗎?”
*
比起迪廳,KTV實在是太過乏味。午夜場的二樓后座火爆異常,少男少女你推我搡,在熱辣律動的音樂里肆意揮霍黑夜。
剛走進(jìn)通道,他就不明意味沖她笑:“你的主場。”
她剜他一眼,幽暗燈光里,似嗔又怒,不發(fā)一語撩開門簾走了進(jìn)去。
注視著揚起又落下的馬尾,顧盛廷瞇了瞇眼睛,不緊不慢跟上去。卻碰見剛走進(jìn)去的葉一竹就被一個男人摟住肩膀。
“喲,稀客啊,好久沒見著你了……”
葉一竹撥開那只手,原本充滿厭惡的臉上突然轉(zhuǎn)化了情緒,扭頭對他魅惑一笑,“我跟別人來的。”
那個男生怔了怔,隨即松開手吹了聲口哨消失了。
舞池一片轟動,人擠人,顧盛廷一時沒找到陳束他們。葉一竹在吧臺要了杯酒,一飲而盡后鉆進(jìn)了跳動的人群里。
她其實在KTV就有些醉了,來到二樓后座后卻越發(fā)放肆,暴露“本性”。其實他說得沒錯來到二樓后座,她的心安定許多、靈魂自在許多。
顧盛廷的目光一直緊緊跟隨著她,看到她獨自喝酒、獨自跳舞,姣好的面容充斥著虛浮的痛快。
找到陳束他們開的卡座后,一群人先是玩了會兒骰子,最后莫名其妙開始拼酒。深夜過半,舞池再一次躁動,夜場鋼管女王在千呼萬喚中走出來。大屏幕上的女人維持熱辣笑容,在層層尖叫熱浪中脫掉一層又一層的衣服,露出豐腴的翹臀和巨乳,葉一竹覺得自己的耳膜都快要被震破。
她動了動身體,露出厭煩的神情,嘴里嘟嘟囔囔臟話不斷。顧盛廷低頭看她一眼——四仰八叉躺在沙發(fā)上,沒個人樣。
不過她的酒量的確讓他吃驚,從那邊喝到這邊,混酒,這會兒才有些醉了的痕跡。
也許是被舞曲震得無法安生躺著,葉一竹氣呼呼坐起來,伸手去拿酒杯。顧盛廷眼疾手快,這邊還在拿牌,另一只伸出去搶先拿走,淡淡說:“這不是水。”
葉一竹晃頭晃腦,似乎興趣寥寥,站起來就往外走。
以為她要去跳舞,顧盛廷掐滅煙,把一手好牌砸在沙發(fā),跟上去。
她穿梭在扭動的人群里,漫無目的,有人貼上來就跳兩下,不到兩分鐘又走開。坐到吧臺的老位置,她伸手撐頭,側(cè)身望向光影扭動的舞池。
咦,顧盛廷,他不是在打牌嗎?噢不是,他被一個身材熱辣的女生纏住,兩個人似如漆似膠貼在一起。女生露出明艷嬌羞的笑,踮起腳尖環(huán)手摟住他的脖子,兩只腳突然一騰空,整個人尖叫著掛到他身上。
角落里的林芳臉色黑得和背景融合。
葉一竹饒有興趣地笑了笑,轉(zhuǎn)了轉(zhuǎn)椅子,兩腳晃呀晃。停下來時,她望著墻上琳瑯滿目、花花綠綠的液體罐子出神。
不知道喝到第幾杯的時候,全場的燈光驟然變暗,伴隨著眾人充滿激情的尖叫,她好奇想轉(zhuǎn)過身去觀望。
剛扭頭,就險些扎實地撞上站在身后的人。
她坐在高腳凳上,還是只到他的肩膀。
不用抬頭,光看身上那件黑色短袖,她就知道,那張冷峻卻臭氣沖天的臉。
葉一竹突然有些好奇地伸出根手指,勾住他胸前剛才蹦迪露出來的那條鏈子。顧盛廷不動神色下移目光,任由她拿住那枚吊墜。
在手里玩弄了兩下,她就覺得索然無味。
顧盛廷抬手將鏈子放回衣服里,金屬上還有余溫,貼到熾熱肌膚上時也沒有太突兀的冰涼觸感。
“你醉了。”
她不置可否,半個身子后仰,屈肘支撐在大理石臺面,深切注視他。
兩道目光在空中緊緊交匯。
幽藍(lán)浮動的光影中,只見她緩緩垂手,朝前,伸出去環(huán)抱他的脖子。
身體不可抗拒地微微向前,同時,她迎上去。
“你是不是喜歡我?”
一道晦暗不明的目光撲在她清澈的雙眸里。一張幾乎完美的臉近在眼前,過近的距離將他臉上每一處五官無限放大,桀驁、沉郁,紋絲不動。
葉一竹抬頭,用自己的唇覆上他的。
高大的身體轟然坍塌似,鮮明的骨骼還在原地明顯僵住,他的肌膚烘熱烘熱,可唇又軟又涼。
怎么會有人如此矛盾。
不過一瞬,她又后退,臉上的陰影被光明剝開,露出狡黠得逞的笑。
舞池中央傳來一陣暴動,火光破明的瞬間,她被嚇得身體一顫,下意識扭頭想要去觀望。
因為仰面而不由微張的唇被一股強勁力量擋住,葉一竹腦中炸出比現(xiàn)場更爆烈的火花。
為此,宇宙停止運轉(zhuǎn)了幾秒鐘的時間。
顧盛廷俯身吻上去,精準(zhǔn)找到她剛才“犯罪”的地方。迅疾、強勢、猛烈、不留余地。
不給她留,也不給自己留。
葉一竹反應(yīng)過來后伸手推他的同時拼命向往后躲,在發(fā)現(xiàn)四周退無所退后,她忽然安靜下來。
短暫抽離后,他微微張開眼,看到眼前那雙顫抖的睫毛充滿驚措。
明明是她主動挑起戰(zhàn)爭,可現(xiàn)在她卻開始膽怯,一副矜持害怕的模樣。
他在心里冷笑:暗罵她的裝,真是渾然天成。
可那點冰涼冷卻不了沒有邊界的燎原之火。她的唇比想象中還要軟,絲毫不像她表現(xiàn)出來的那般涼冷堅硬。
濃烈的酒精混著淡淡的桃子清香,是屬于她的味道。
多少次她坐在他的后座,呼嘯的風(fēng)吹散她的長發(fā),惱人發(fā)梢胡亂拂過他的背、手臂,甚至到唇、鼻——四月充滿寒氣的淡香從四面八方將他包圍。
或許她醉了,或許他醉了。
可兩人前一秒都還裝作是副清醒自持的樣子。
顧盛廷情難自禁,再次吻上去,幾次輾轉(zhuǎn),都是淺嘗輒止。guntang的溫度從她的耳根漫到臉頰,她忽然伸手抱住他同樣炙熱的頭,手指插進(jìn)清爽的短發(fā),掌面幾乎能感受到跳動的血脈。
耳邊盡是急促深重的喘氣,左胸膛里,那顆東西隨著撼天動地的音樂上下震動,突突跳動。
她在兩顆深沉朦朧的眸子里看到狼狽卻癡迷的自己。
原來接吻,是這種感覺。
這算接吻嗎?蜻蜓點水般的觸感,重復(fù)幾次,流連幾次,到最后,他的唇似乎沾染了她的味道。
不然怎么會這么好聞,不讓人排斥,迷醉至死。
--
葉一竹在心里瘋狂謾罵,為什么自己討厭的人會點中自己的歌單。
“我從來不曾抗拒你的魅力,雖然你從來不曾對我著迷;生平第一次我放下矜持,任憑自己幻想一切關(guān)于我和你……”
不得不說,林芳的聲線很柔婉,配上沉醉走心的神情,動情演唱,讓原本吵鬧浮沉的包廂瞬間安靜,只有憂郁柔美的音樂隨著幽暗轉(zhuǎn)向燈劃過每處角落。
有人拿八卦的眼神去瞧顧盛廷,接著又用鼓舞的目光去看低吟淺唱的林芳。
竊竊私語漸漸充斥在原本安逸沉靜的空間里,當(dāng)再次唱到那句“我曾經(jīng)想過在寂寞的夜里,你終于在意在我的房間里,你閉上眼睛親吻了我”,林芳露出羞怯神色,卻拿火辣目光勾向顧盛廷。
全場起哄鼓掌吹哨。
一切都變味了。
葉一竹被迫從曲子的旋律抽離出來,隨手拿起酒杯,在無人注意的角落一飲而盡。
后來,她真的喝了很多酒,去補償自己不肯一展歌喉的“錯誤”。
那群人見她酒量不可估量,起了玩心,一直讓她喝。就像是個死循環(huán),她怎么都喝不醉,那群人鐵了心要把她灌醉……
最后還是因為有人提議轉(zhuǎn)場,一切才了無痕跡地作罷。
直到他們轉(zhuǎn)戰(zhàn)到二樓后座,成博宇也沒有回來。寧雪剛出門就吐了兩次,眾人沒法子,也知道她根本適應(yīng)不了二樓后座那種場所,便提議先把她送回去。
“寧雪呢?”葉一竹出門前去了趟洗手間,到門口時眾人已經(jīng)整裝待發(fā),唯獨不見寧雪。
其實她問的是顧盛廷,因為在場的人,她只認(rèn)識他。正在和林芳說話的顧盛廷看了她一眼,短暫失神,估算了一下她去洗手間的時間,心想:她今晚的確喝了太多。
林芳搶先開口:“她剛吐得厲害,所以就先讓人送她回去了?!?/br>
葉一竹的臉色果然瞬間沉下去,目光如炬盯著顧盛廷。
“他們往哪條路走了?”
“想干嘛?”他不帶情緒接起她充滿怒火的質(zhì)問。
她皺眉,脾氣爆烈:“她喝得這么醉,我必須要親眼看到她回宿舍。”
口氣堅決,強硬得讓人有些不舒服。林芳明顯不耐煩,卻因為有人在身邊不得不裝個樣子:“學(xué)姐,他們也都是寧雪姐的朋友,不會出什么事的?!?/br>
葉一竹懶得理她,正轉(zhuǎn)身要走,聽到顧盛廷說:“你要不放心,我現(xiàn)在帶你追上去?!?/br>
林芳錯愕地抬頭看他,可顧盛廷真是一副很認(rèn)真的樣子。
像縱容無理取鬧的孩童。
葉一竹微微動了動眉毛,走過去跨坐上車。
兩人就這么在眾目睽睽下出發(fā),顧盛廷交代陳束他們:“我們送寧雪,一會兒再過去,今晚我請客?!?/br>
眾人一時無話,還沒緩過勁來,陳束反應(yīng)算是快了的,連忙點頭。雖然他也不是很明白,這會兒估計寧雪都快回到宿舍了,他們?yōu)槭裁催€要追上去。
陳束推了把依舊站在那里注視著電動車遠(yuǎn)去方向的林芳:“你坐我的車?!?/br>
林芳?xì)夤墓牡伤谎?,把陳束也惹毛了:“你氣也沒用,葉一竹就是有本事,攀了李宇還能攀廷哥。你不服?不服你追上去啊……”
林芳?xì)饨Y(jié),卻無法爭辯,冷笑一聲:“她算什么東西,顧盛廷剛還罵她又sao又賤?!?/br>
陳束叼了根煙,皮笑rou不笑:“男人就好這口?!?/br>
*
顧盛廷幾乎把碼速扭到底,車在空蕩蕩的街道上幾乎要漂移起來。
即使是這樣的速度,葉一竹也絲毫不慌不亂,沉默坐在后面。如果不是車身的重量和背后隱約透來的體溫,顧盛廷甚至覺得自己只是一個人在飆車。
“要死啊。”
極速轉(zhuǎn)過一個彎后,風(fēng)中冷不丁傳來她的怒斥。被酒精浸泡過后嗓音沙啞似夾雜水霧,一種獨特的聲調(diào)。
“我可不敢開太慢,怕某人又莫名其妙給我臉色看。”他漫不經(jīng)心說得極其緩慢,故意似挖苦。
“你活該?!比~一竹將目光投向道路一側(cè),靜下來的聲音很晦澀:“我來這兒就是為了帶她回去的,其他人也就算了,你倒好,明明知道,還放任別人帶她走?!?/br>
“其他人”、“你”。
顧盛廷頭一回真切感受到,不是“我們”、“他們”串聯(lián)在一起,其他的詞匯也能產(chǎn)生分明的界限感。
他不得不承認(rèn),他被取悅了,心情快然。
于是他解釋:“當(dāng)時的情況你沒看到,她又哭又鬧,說不想去二樓后座,好幾次差點喊出成博宇的名字?!?/br>
葉一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他媽丟人。”她伸手抱住自己的雙臂,不知道是冷還是呈現(xiàn)一種防御狀態(tài)。
他輕笑一聲,繼續(xù)說:“所以我才讓那對情侶送她回去?!?/br>
葉一竹想了想,把頭探到前面,質(zhì)疑他:“不對。讓她單獨和別人在一起,她回頭再發(fā)瘋,那對情侶不就知道寧雪喜歡成博宇了嗎?”
他似乎有些不耐煩:“你他媽傻啊,老子選的人能出什么差錯!”
她狠狠朝他背后拍了一掌:“你他媽能不能好好說話!”
那股重悶的力量一直震到體內(nèi)某處,顧盛廷勾起嘴角,放緩語速:“那你先好好跟我說話?!?/br>
駛到風(fēng)口處,她不自覺貼上去想聽清他的話。
“那兩個人,怎么會守口如瓶呢?”
她滿心滿腦還是在想別人的事,顧盛廷吐了口濁氣,耐著性子跟她說:“你以為現(xiàn)在她喜歡成博宇還是個秘密嗎?”
說話間,他的上半身往前傾了傾,可還是沒用,那兩團(tuán)分不清邊界的柔軟觸感,躲不開。
葉一竹沉默了許久,又聽到他說:“那兩個學(xué)弟學(xué)妹都是老實人,和寧雪關(guān)系好。至少,不會再出現(xiàn)一個趙曉玫。”
她越聽越覺得不對勁,“你拐著彎損我呢吧?”
他笑出聲,沒說是也沒說不是。
“你,前幾天還和趙曉玫成雙成對,現(xiàn)在就和林芳打得火熱。你說那兩個人老實?你們學(xué)生會能有什么好人?!?/br>
好像她特別敵視這個組織,顧盛廷也不知道她這么大怨氣從何而來,好笑又無奈,完全忽視掉她前半段話的冷嘲熱諷,提醒她:“你這可也是在罵寧雪?!?/br>
“寧雪除外?!?/br>
她反應(yīng)很快,沒有再說的。
顧盛廷的車是距離學(xué)校最后一個路口時追上寧雪的,四個人合力把寧雪送到樓底,再由葉一竹把她抬回宿舍。
磨蹭了十幾分鐘,葉一竹才得以脫身下樓。
很老實的學(xué)弟學(xué)妹已經(jīng)走了,葉一竹打了個哈欠,沖靠在車頭的人說:“你怎么還不走?”
他冷冷看她,臉色很不好。
“去二樓后座?!?/br>
她似乎有些厭倦,說:“你答應(yīng)了他們,我可沒答應(yīng)。再說了,本來就是你們的局,沒有寧雪我根本不會去?!?/br>
“你去不去?”
她說了這么多,他卻只問了這一句。
“顧盛廷,你在約我嗎?”
*
比起迪廳,KTV實在是太過乏味。午夜場的二樓后座火爆異常,少男少女你推我搡,在熱辣律動的音樂里肆意揮霍黑夜。
剛走進(jìn)通道,他就不明意味沖她笑:“你的主場。”
她剜他一眼,幽暗燈光里,似嗔又怒,不發(fā)一語撩開門簾走了進(jìn)去。
注視著揚起又落下的馬尾,顧盛廷瞇了瞇眼睛,不緊不慢跟上去。卻碰見剛走進(jìn)去的葉一竹就被一個男人摟住肩膀。
“喲,稀客啊,好久沒見著你了……”
葉一竹撥開那只手,原本充滿厭惡的臉上突然轉(zhuǎn)化了情緒,扭頭對他魅惑一笑,“我跟別人來的。”
那個男生怔了怔,隨即松開手吹了聲口哨消失了。
舞池一片轟動,人擠人,顧盛廷一時沒找到陳束他們。葉一竹在吧臺要了杯酒,一飲而盡后鉆進(jìn)了跳動的人群里。
她其實在KTV就有些醉了,來到二樓后座后卻越發(fā)放肆,暴露“本性”。其實他說得沒錯來到二樓后座,她的心安定許多、靈魂自在許多。
顧盛廷的目光一直緊緊跟隨著她,看到她獨自喝酒、獨自跳舞,姣好的面容充斥著虛浮的痛快。
找到陳束他們開的卡座后,一群人先是玩了會兒骰子,最后莫名其妙開始拼酒。深夜過半,舞池再一次躁動,夜場鋼管女王在千呼萬喚中走出來。大屏幕上的女人維持熱辣笑容,在層層尖叫熱浪中脫掉一層又一層的衣服,露出豐腴的翹臀和巨乳,葉一竹覺得自己的耳膜都快要被震破。
她動了動身體,露出厭煩的神情,嘴里嘟嘟囔囔臟話不斷。顧盛廷低頭看她一眼——四仰八叉躺在沙發(fā)上,沒個人樣。
不過她的酒量的確讓他吃驚,從那邊喝到這邊,混酒,這會兒才有些醉了的痕跡。
也許是被舞曲震得無法安生躺著,葉一竹氣呼呼坐起來,伸手去拿酒杯。顧盛廷眼疾手快,這邊還在拿牌,另一只伸出去搶先拿走,淡淡說:“這不是水。”
葉一竹晃頭晃腦,似乎興趣寥寥,站起來就往外走。
以為她要去跳舞,顧盛廷掐滅煙,把一手好牌砸在沙發(fā),跟上去。
她穿梭在扭動的人群里,漫無目的,有人貼上來就跳兩下,不到兩分鐘又走開。坐到吧臺的老位置,她伸手撐頭,側(cè)身望向光影扭動的舞池。
咦,顧盛廷,他不是在打牌嗎?噢不是,他被一個身材熱辣的女生纏住,兩個人似如漆似膠貼在一起。女生露出明艷嬌羞的笑,踮起腳尖環(huán)手摟住他的脖子,兩只腳突然一騰空,整個人尖叫著掛到他身上。
角落里的林芳臉色黑得和背景融合。
葉一竹饒有興趣地笑了笑,轉(zhuǎn)了轉(zhuǎn)椅子,兩腳晃呀晃。停下來時,她望著墻上琳瑯滿目、花花綠綠的液體罐子出神。
不知道喝到第幾杯的時候,全場的燈光驟然變暗,伴隨著眾人充滿激情的尖叫,她好奇想轉(zhuǎn)過身去觀望。
剛扭頭,就險些扎實地撞上站在身后的人。
她坐在高腳凳上,還是只到他的肩膀。
不用抬頭,光看身上那件黑色短袖,她就知道,那張冷峻卻臭氣沖天的臉。
葉一竹突然有些好奇地伸出根手指,勾住他胸前剛才蹦迪露出來的那條鏈子。顧盛廷不動神色下移目光,任由她拿住那枚吊墜。
在手里玩弄了兩下,她就覺得索然無味。
顧盛廷抬手將鏈子放回衣服里,金屬上還有余溫,貼到熾熱肌膚上時也沒有太突兀的冰涼觸感。
“你醉了。”
她不置可否,半個身子后仰,屈肘支撐在大理石臺面,深切注視他。
兩道目光在空中緊緊交匯。
幽藍(lán)浮動的光影中,只見她緩緩垂手,朝前,伸出去環(huán)抱他的脖子。
身體不可抗拒地微微向前,同時,她迎上去。
“你是不是喜歡我?”
一道晦暗不明的目光撲在她清澈的雙眸里。一張幾乎完美的臉近在眼前,過近的距離將他臉上每一處五官無限放大,桀驁、沉郁,紋絲不動。
葉一竹抬頭,用自己的唇覆上他的。
高大的身體轟然坍塌似,鮮明的骨骼還在原地明顯僵住,他的肌膚烘熱烘熱,可唇又軟又涼。
怎么會有人如此矛盾。
不過一瞬,她又后退,臉上的陰影被光明剝開,露出狡黠得逞的笑。
舞池中央傳來一陣暴動,火光破明的瞬間,她被嚇得身體一顫,下意識扭頭想要去觀望。
因為仰面而不由微張的唇被一股強勁力量擋住,葉一竹腦中炸出比現(xiàn)場更爆烈的火花。
為此,宇宙停止運轉(zhuǎn)了幾秒鐘的時間。
顧盛廷俯身吻上去,精準(zhǔn)找到她剛才“犯罪”的地方。迅疾、強勢、猛烈、不留余地。
不給她留,也不給自己留。
葉一竹反應(yīng)過來后伸手推他的同時拼命向往后躲,在發(fā)現(xiàn)四周退無所退后,她忽然安靜下來。
短暫抽離后,他微微張開眼,看到眼前那雙顫抖的睫毛充滿驚措。
明明是她主動挑起戰(zhàn)爭,可現(xiàn)在她卻開始膽怯,一副矜持害怕的模樣。
他在心里冷笑:暗罵她的裝,真是渾然天成。
可那點冰涼冷卻不了沒有邊界的燎原之火。她的唇比想象中還要軟,絲毫不像她表現(xiàn)出來的那般涼冷堅硬。
濃烈的酒精混著淡淡的桃子清香,是屬于她的味道。
多少次她坐在他的后座,呼嘯的風(fēng)吹散她的長發(fā),惱人發(fā)梢胡亂拂過他的背、手臂,甚至到唇、鼻——四月充滿寒氣的淡香從四面八方將他包圍。
或許她醉了,或許他醉了。
可兩人前一秒都還裝作是副清醒自持的樣子。
顧盛廷情難自禁,再次吻上去,幾次輾轉(zhuǎn),都是淺嘗輒止。guntang的溫度從她的耳根漫到臉頰,她忽然伸手抱住他同樣炙熱的頭,手指插進(jìn)清爽的短發(fā),掌面幾乎能感受到跳動的血脈。
耳邊盡是急促深重的喘氣,左胸膛里,那顆東西隨著撼天動地的音樂上下震動,突突跳動。
她在兩顆深沉朦朧的眸子里看到狼狽卻癡迷的自己。
原來接吻,是這種感覺。
這算接吻嗎?蜻蜓點水般的觸感,重復(fù)幾次,流連幾次,到最后,他的唇似乎沾染了她的味道。
不然怎么會這么好聞,不讓人排斥,迷醉至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