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葉一竹慢悠悠給秦銘開門。 “大早上的,秦醫(yī)生今天不上班啊?” 秦銘手里拎有KFC,熟門熟路擠進來,把早餐往她懷里摔,眼珠子轉(zhuǎn)來轉(zhuǎn)去打量她。 “昨晚嚇壞了吧,有沒有受傷?” 葉一竹輕皺了皺眉,臉色冷淡,“沒事。” “你倆到底什么情況?” 秦銘不緊不慢靠到墻上,在玄關(guān)和她對峙。 “我是說,你和顧盛廷?!?/br> 趕在葉一竹發(fā)作要把咖啡潑到他臉上之前,秦銘先笑了,漫不經(jīng)心開口:“我剛才來的時候,看到他的車了,就在酒店門口?!?/br> 心口隱隱發(fā)悶,葉一竹的腦海霎時閃現(xiàn)昨晚危機一幕幕。第一個想法是:他一夜沒走嗎。 她眼底一閃而過的恍惚被秦銘盡收眼底。 可下一秒,她轉(zhuǎn)身走進去,“你干嘛來了,有話趕緊說,我等會兒有會?!?/br> 她把早餐隨意往桌上一放,走回沙發(fā)擺弄設備,準備一會兒視頻會。 今天是周末,秦銘一會兒九點半還得趕過去查房,也不想占用她太多時間,“岑姐回來了。” 葉一竹手上動作一僵,抬眼看他,謹慎開口:“什么意思?” “你昨晚在哪家會所見的周芎川?” 秦銘沒有直接回答她,反而問了個似乎和他沒有任何關(guān)系的問題。 銀色海岸就要脫口而出,可葉一竹突然反應過來,秦銘一進門就問她有沒有受傷,想必是看到了昨天凌晨轟動一時的新聞。 “秦銘,你別跟我玩這套?!?/br> 秦銘默默看她放在鍵盤上的手指開始蜷縮,淡淡開口:“警方昨晚在銀色海岸端了一伙吸毒犯,你也知道了?!?/br> 葉一竹臉色瞬間煞白,小心翼翼開口:“是不是還有一個殺人犯?” 秦銘臉上亦是葉一竹從未見過的嚴肅,他垂眸,良久才開口:“他逃了?!?/br> “你能不能把話一次性說完?!?/br> 葉一竹想吼。 “是阿杰。” * 秦銘離開后,葉一竹洗了個澡,換上全新的大衣,用圍巾捂得嚴嚴實實,出門前看了眼掛在衣架上那件土棕色的棉襖。 酒店門庭若市,跟在一家叁口后面過旋轉(zhuǎn)的門的時候,葉一竹一眼就望見了行道樹下的黑色寶馬。 與昨晚的位置不同。她怎么差點被秦銘的話蠱惑,相信他真的在車里坐了一夜。 就像她昨晚絕情冷意讓他去死,他現(xiàn)在不還是活得好好的。 一出酒店,凜冽的風呼嘯而來,天空是低又陰沉的。 葉一竹走得不快,昨晚驚魂血腥的經(jīng)歷其實讓她仍心有余悸。她知道在洗漱間,如果不是顧盛廷及時趕到,她和譚中林未必能毫發(fā)無損逃出來。 昨晚她故意摁到他的傷口,目睹他臉色瞬間蒼白,牙關(guān)繃緊。她涼涼的掌心,似乎還能感受到他袖口下汩汩冒出的血。 這些皮rou傷對于他而言,不算什么——會痛,可他能忍。可對于她而言,下決心遠走他鄉(xiāng)、醉生夢死等了七天、七年后得到他一句發(fā)瘋似的道歉……那點血rou之痛,遠不及種種時刻她內(nèi)心的絕望掙扎。 大冷的天,駕駛座的車全打開,顧盛廷幾乎是一動不動注視她從酒店大門一步步由遠及近,來到他身邊。 看到她手里的大袋子后,他眸光暗淡,可心仍微微跳動,趕在她冷聲開口前,探出腦袋沖她打了個響指。 “去哪,我送你。” 葉一竹覺得他有病。 明明昨晚如此瘋魔陰狠,到最后狼狽又頹廢,可白晝時分,他依舊清爽俊朗,紅楓葉下一張白俊的臉無比清晰,連那些傷痕都快要消失不見。 笑得無比燦爛,漫不經(jīng)心的性感,開名車戴貴表,在人來人往的酒店門口,好像真的要鍥而不舍地追求女人。 譚中林說得對,憑什么他的人生永遠這么順利。 顧盛廷一直警惕細微在她臉上巡回,試圖捕捉到什么。 現(xiàn)在的葉一竹,比七年前更像一陣風,捉摸不定,足夠冷酷。 就在他暗自為她片刻的出神驚喜時,葉一竹直接把那件棉襖砸進窗戶,“替我還給李阿姨,謝謝她。” 說話的同時,她已經(jīng)頭也不回走掉。 顧盛廷成功被她撩起火,胡亂把袋子撇開,推門下去邁著長腿叁步兩步追上她。 “不準走!” 他從背后拽住她的手,拿受傷的那只手,一時失力,拽疼她。 “怎么,顧總裝不下去了,大街上拉拉扯扯,可不紳士哦?!?/br> 她嘴角是笑著的,眼睛是冷的,充滿譏嘲。 顧盛廷一夜沒睡,傷口還在熱烈的痛著,頭腦發(fā)漲低下頭,懇求她:“給我個機會,讓我……” “重新追求我?” 葉一竹不著痕跡擺開他的手,抿了抿全是靜電的頭發(fā),躁意叢生。 目光掠過他的小臂,昂貴精美的面料下突起來一塊,他去處理了傷口,里面說不定是厚厚的紡紗和膠布。 “你愛追多久就追多久。其實你知道,愛情不是靠求一個機會求來的?!?/br> 她冷冷淡嘲,語氣飄渺,干凈的眼妝里飄忽不定的情緒。 顧盛廷的心震了一下,身體跟著發(fā)麻。 當年他和她,根本沒有經(jīng)歷所謂的愛情過渡期。愛情往往發(fā)生于一瞬間,他們決定把心和命都交付出去亦是如此。 可他現(xiàn)在卻在祈求得到上帝的原諒,讓他能再次參與她的生命。 “我錯了?!彼椴蛔越兆∷氖郑谝鉁珥?。 但永不放棄。 “我不會放棄的,不管你要怎樣考驗我。我今天有空,可以做你的司機。去哪兒,我送你。” 他不由分說拉她往車上走,葉一竹想掙扎的時候,已經(jīng)被他塞進副駕。 “我是還有話和你說?!彼淅渥⒁暻胺剑淮蛩阆蛋踩珟?。 “好,你愿意和我說話我很開心?!彼呎f邊側(cè)身要拉她那邊的安全帶。 葉一竹下意識避開他,瞬間炸毛,“你離我遠點,別動手動腳的!” 他停下來,抬起隱約泛紅的眼睛,注視她同樣浮泛血色的雙眸??諝鉁×?,他面無表情坐回去,也沒有任何要發(fā)車的動作。 “昨晚,那首《情人》是給你唱的。我知道你知道,你知道我的眼里全是你,但我還是想親口和你解釋。范媛媛也不是我?guī)淼?,她們家和周芎川也有合作關(guān)系。” 葉一竹為自己剛才的失態(tài)暗自懊悔,重重靠回去望向窗外。 “不關(guān)我的事?!?/br> 思緒短暫游離,可他重提昨晚,讓她一下清醒了,冷聲警告他:“ae的事你不要插手,自作主張幫我聯(lián)系周芎川,彰顯你很有本事?” 她知道譚中林不會直接讓她見周芎川,如果他有這個想法,那么早該直接把她帶到ae集團最高負責人面前。 昨天能和周芎川坐在同一間包廂喝酒,都是顧盛廷一手策劃。 后來譚中林也不得不承認,顧盛廷是在幫她。 “這和ae集團沒關(guān)系。你應該比我更明白,用實打?qū)嵉膬?nèi)容核心才能真正征服對方。”這么簡單的道理顧盛廷怎么會不懂,更何況周芎川那天也和他促膝長談。 顧盛廷嘆了口氣,下頜線繃緊,搓了把臉,聲音低?。骸拔抑皇强床坏媚闶苣欠N委屈?!?/br> 鬼知道他聽說她險些被戴于悅占便宜之后連端了戴森的心都有。 可他只是想幫她,僅此而已。 長久沉默后,他淡淡開口:“那你寧愿讓譚中林幫你?” 她忍無可忍,直接把地上那袋衣服砸到他臉上。 “顧盛廷,你還要我說多少遍,不是我寧愿讓別人幫我,寧愿自己單槍匹馬也不信任你不想讓你插手。當年是這樣,現(xiàn)在依舊是這樣。我昨晚之所以會去,第一就是為了見周芎川一面,背水一戰(zhàn)。第二就是當面和譚中林還有你說清楚,我放棄所有可以接近成功的渠道,因為我發(fā)現(xiàn)這些根本不能解決問題?!?/br> 顧盛廷定定看著她,那顆早已經(jīng)失去溫度的心臟不知道為了那句話在隱隱跳痛。 激烈的低吼過后,車廂里靜得出奇,葉一竹深吸了口氣,渾身發(fā)抖,酸脹的熱意涌上來的前一刻,冷絕轉(zhuǎn)身去拉把手。 顧盛廷緊緊抱住她,小臂橫在她的脖子前,“別走,我求你。” 葉一竹無助極了,折斷骨骼似地仰起臉,可四周的空氣如此稀薄,窒息的痛比窗外的寒風更刺骨。 “我不是在和你解釋,我也不覺得時隔這么多年說再多還有什么意義。但我也求你,不要用這種方式插手我的人生,你沒資格?!?/br> * 高檔復古風的咖啡店內(nèi),彌漫著濃厚的焦奶香氣,是冬日棲息的溫暖一隅。 “小姐,您點的卡布奇諾好了。” 范媛媛微笑著頷首:“謝謝?!?/br> 服務生錯身剛走,范媛媛就一眼注意到推門進來的靚麗身段。 “曉玫學姐,這邊?!?/br> 趙曉玫循聲望過去,不緊不慢摘下墨鏡走過去。 “不知道學姐愛喝什么,這家的卡布奇諾味道不錯,所以我就私自作主給學姐點了。” 趙曉玫坐下來,身上還掛著寒風的清冷,漫不經(jīng)心打量這家裝潢昂貴的店。 “這種咖啡店也就學妹有資格享受,我們打工人平時在公司喝杯速溶就知足了?!?/br> “學姐還是這么會開玩笑?!?/br> 幾句略顯無味的開場白過后,趙曉玫也不和她客氣,把精美的咖啡杯捂在手里。 “都不是在學校了,就別叫學姐了。” “今天怎么有空突然想起來約我?” 趙曉玫也不傻,當然知道還在上學的千金小姐突然約自己出來肯定是有事相求。 她們當年在一中根本不認識對方,只不過兩年前在某個公司年會上偶然遇見聊了兩句,才發(fā)現(xiàn)兩人之間竟然還有這么多淵源。 光是范媛媛和顧盛廷如今的關(guān)系,就足夠讓趙曉玫心梗的。 雖說在高叁那會兒趙曉玫就已經(jīng)徹底放棄了顧盛廷,和盧修在一起??深櫴⑼吘故撬倥畷r代傾心過的男人,讓她若無其事面對他如今的“緋聞未婚妻”,趙曉玫還是覺得有些奇怪。 甚至可以說是有些不甘和妒恨。 可說到底,趙曉玫也知道她和顧盛廷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她惹不起顧盛廷,也惹不起范媛媛。 一年多前,范媛媛為了完成小組課題,到趙曉玫所在的品牌公司為她們新一季度的服飾拍攝主圖。 起初,趙曉玫還對范媛媛愛答不理,覺得她不過是個籍籍無名的“小攝影師”。 可沒想到范媛媛和她主動搭話,坦誠在一中時就久聞她的大名。 趙曉玫心里竊喜的同時又有些感慨,畢竟她也不再年少了,那些年在學校呼風喚雨當大姐大的歲月都已經(jīng)成為了歷史。 可后來她才從同事口中得知,范媛媛是范氏集團的千金,人家的緋聞男友是天普少董顧盛廷。 如此對比,趙曉玫反而覺得自己才是跳梁小丑,那個真正籍籍無名的人。 一來她沒有顯赫的家世,大專畢業(yè)后摸爬滾打才充滿爭議坐上宣傳B組組長的位置;二來,她沒有一個帥氣又多金的結(jié)婚對象。 更可笑的是,她是追求顧盛廷的失敗者。而在同一件事上,如今看來,范媛媛是贏家。 其實范媛媛怎么不可沒有聽說過顧盛廷和趙曉玫的一段風流往事。不過她不并在意這樣毫無競爭力的對手。 “聽說曉玫姐的公司最近也在爭取和ae集團合作?!?/br> 也許是和顧盛廷呆久了,范媛媛不拐彎抹角,直切主題。 “噢?看來學妹對我們公司的事挺感興趣的?!?/br> 范媛媛莞爾一笑,“畢竟我為貴公司拍攝過一組照片,深入了解過,知道lii是一個有強烈個性的時尚品牌。” 趙曉玫笑而不語,端起咖啡掩住下半張臉,露出的眼睛默默打量范媛媛今天的裝束。 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像她們這種習慣了從頭到腳都是奢侈品的千金小姐能真的穿著一件國內(nèi)小眾牌子的大衣出來約會,也算是有心。 “看來學妹是真挺喜歡我們lii的,限量的稀有色羊毛大衣都有收藏?!?/br> 范媛媛低頭看了眼自己的大衣,說:“我和我媽每次逛街,都會走進lii的實體店。”她托腮,不禁感慨:“我覺得lii現(xiàn)在的風格比一年前更加有個性,不同于其他大眾品牌?!?/br> 趙曉玫笑得開懷,故作神秘開口:“那是因為我們老總花高價從法國請來了一個設計師,不然我們哪有底氣和資本妄想去和大名鼎鼎的ae合作?!?/br> “這么多國內(nèi)外的新興小眾品牌都有這個心,lii為什么就不可以呢?” 范媛媛漫不經(jīng)心開口,篤定的目光落到趙曉玫懷疑的眼睛里。 “這樣看來,學妹難道是有心入股lii?” 纖長的玉指拿起咖啡勺輕輕攪動,范媛媛自謙道:“我對做生意是一竅不通,也提不起興趣,不然也不會學攝影了?!?/br> 趙曉玫不是個有耐性的人,如果現(xiàn)在還是校園時代,她肯定提包就走。 不,她根本不會給范媛媛的這個面子忙里偷閑還要趕過來赴約。 可這個世道偏偏就是這樣,不是任何時候都能用拳頭和傲氣解決問題的。 兩人沉默了許久,范媛媛忽然松手,勺子和杯壁撞了個脆響。 “學姐肯定也很希望lii能拿到和ae集團的合作權(quán)吧?!?/br> 她明知故問的語氣在趙曉玫耳中不懷好意的作祟。 試問哪個品牌不想呢?拿到ae集團的合作權(quán),讓他們頂級團隊為自己量身定做推廣方案,獲得更多的資源曝光區(qū),光是頂個ae的頭銜,就足夠讓他們提高知名度,吸引多方客源。 而如果趙曉玫能夠幫公司擊敗數(shù)以百計的競爭對手,她自己也能步步高升。 “學妹這么問,肯定也是和我一樣,希望自己喜歡的品牌能夠得到更多人的認可和喜歡?!?/br> 趙曉玫絲毫不掩飾自己的野心,敷著濃艷彩妝眼中的那股狠勁,讓范媛媛想起學生時代那個整天跟在校霸李宇身邊,趾高氣昂的“學姐”。 范媛媛會心一笑,明明說自己對做生意、談判一竅不通,可此時卻露出已經(jīng)勝券在握的自信。 “我可以盡我所能,可至于結(jié)果如何,就要看lii自己了?!?/br> * 秦銘接葉一竹去二樓后座的路上,葉一竹還在緊張核對K.FASHION圣誕上新的一批衣服。 這次主題上新事關(guān)重要,很可能會成為ae考察的樣本。 秦銘摸不著頭腦,真誠發(fā)問:“要考察不應該看你們整體的風格嗎,圣誕風就一個主題,能看出什么來?!?/br> 她沒有功夫和他扯皮,目光專注盯著屏幕,眼皮子都不抬一下。 “你懂個屁啊,我們公司的設計師就是要在別人認為只能出既定風格的固定認知下設計出既符合圣誕風又含有多元素的時尚單品。這樣才能顯示出我們選品眼光的毒辣?!?/br> 秦銘不明覺厲,不再說話惹人嫌。 過紅綠燈的時候,他說:“等會兒見到岑姐他們,你別太激動?!?/br> “我像是會激動的人嗎?!?/br> 她語氣淡淡的,除了那天聽他提到華杰是那個“殺人犯”后震驚了一會兒,就再沒有任何情緒波動。 當年一群人,最后只有華杰和阿四跟著靳岑去了新加坡。聽說六哥在那邊黑白通吃,混得風生水起,很快就組織建立了新的勢力。 據(jù)說當年六哥是因為惹事跑路所以才去了新加坡,可惹的是哪件事,惹的是誰,他們也不得而知。 這次只有靳岑回國,秦銘和葉一竹都覺得不太對勁。至于華杰卷入殺人案,還出現(xiàn)在吸毒現(xiàn)場,更是讓他們十分驚愕。 雖然不相信華杰會干出這種事,可常年在刀刃上走的人,好像變成什么樣子,都不足為奇。 直到靳岑主動聯(lián)系到當年一起混的兄弟姐妹,包括秦銘,他們才知道華杰的事是另有隱情。 靳岑這次只身回國,也是為這件事。 曾經(jīng)一幫把二樓后座當作“據(jù)點”的人時隔多年再度聚首,卻是物是人非。 其實呂家群離開后,他們那幫人早就散了大半。 當年葉一竹和秦銘在上高中,其他人幾乎都已經(jīng)離開校園,為了生計,更是陸陸續(xù)續(xù)離開大重。 而當時的靳岑已經(jīng)成為六嫂,跟著新的老大,很多人也不樂意。所以當年選擇跟著靳岑的人少之又少。 后來靳岑跟隨六哥突然連夜逃去新加坡,跟在她身邊的也只有華杰他們幾個而已。 時隔七年,靳岑重回大重,可不是所有人都能回家。 以往每次都能擠得滿滿當當?shù)目ㄗ?,現(xiàn)在寥寥幾人坐得零零散散。 在新裝潢的二樓后座里,有種繁華逝去,世道落寞的滄桑。 “還是你們最后到,自罰叁杯的規(guī)矩不能變。” 靳岑坐在那里抽煙,望著姍姍來遲的秦銘和葉一竹,嘴邊帶著淡淡的笑。 以往他們兩個人總會被學校的條條框框絆住,每次聚會輪流當最后一名。 現(xiàn)在也是如此,時空錯位般。 這么多年,靳岑除了嗓音因為長期抽煙變得有些沙啞,容貌和身材依舊曼妙迷人。 時間還早,二樓后座還沒有很多人,舞池也沒開始運作,四周都是穿著陌生制服在布置場地的服務生。 一時間,卡座里沒有人說話,煙霧四起。 不知道是不是大家不約而同想起了從前熱鬧擁擠的人群,想起那時候,在二樓后座兼職的華杰有班時,他會在工作時間忙里偷閑,甚至偷偷給他們多開幾瓶酒。 可如今,只有無限冷清。 昔日一起瘋狂放肆狐朋狗友,只剩下寥寥幾人,大家似乎連性情都變了。 見靳岑始終不發(fā)話,阿四終于忍不?。骸敖悖愕故钦f句話啊。” 靳岑臉色冷冷,俯身去拿酒時,葉一竹竟在昏暗的燈光下看到她濃妝下遮都遮不住的皺紋。 阿四本來就是急性子,現(xiàn)在更是面目猙獰,跳起來質(zhì)問靳岑:“當初在新加坡,你說手伸不到國內(nèi),沒有辦法救阿杰?,F(xiàn)在回到國內(nèi)了,咱們兄弟姐妹都在這里,你倒是說說要怎么?。俊?/br> 書芹忍不住站起來對阿四冷嘲熱諷:“都在這里?你是眼瞎了嗎,除了兩個讀書郎,還有幾個打工仔,還有誰在這里?!?/br> 句句帶刺,讓現(xiàn)場的氣氛降到冰點。 在她眼里,秦銘和葉一竹自從上了高中,就沒有為他們的任何行動貢獻過任何力量。而當初那些沒有跟著他們?nèi)バ录悠碌娜?,是“叛徒”,如今也只是本分找了份工,維持生計,碌碌無為。 阿四笑出聲:“大姐,那你還想讓誰在。人家大醫(yī)生、留學生都還記得你,你還陰陽怪氣什么。” 他又突然走到“打工仔”那邊,指著一直默默抽煙、低頭不語的路飛,說:“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樣是孤兒,人家有家,憑什么要放下這里的一切和你去新加坡。” “你他媽閉嘴……” 阿四冷笑:“說白了,這里只有你是一開始就跟著岑姐的?!?/br> 書芹插手到胸前,笑得越發(fā)猖狂,“是,你們是跟著呂家群,可你們的大哥還要你們嗎?你能讓他現(xiàn)在出現(xiàn)救你的好兄弟嗎?” 一直沒有開口的路飛突然抬眼,眼神兇惡,警告書芹:“你最好給我閉嘴?!?/br> 秦銘和葉一竹坐在角落,沉默無言,像邊緣人物,仿佛近在眼前的惡戰(zhàn)與自己無關(guān)。 眼看氣氛就要被拉到爆破的臨界點,靳岑突然站起來狠狠甩了書芹一巴掌。 現(xiàn)場鴉雀無聲,靳岑毫無預兆的舉動安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阿四和路飛僵在原地,茫然無措。 “姐!”書芹不服氣地咬著嘴唇,眼里噙淚。 靳岑沒有理會她,而是轉(zhuǎn)身越過阿四,將手中的酒杯遞給路飛。 “路飛,你要是歡迎我回來的話,就喝了它?!?/br> 所有人都低著眼,無盡頹喪。葉一竹靠在沙發(fā)的暗處,目光淡淡。 誰都知道當年靳岑為了六哥而偏向李宇的事成了眾人心里過不去的心結(jié),即使之后有很長一段時間大家相安無事,甚至在呂家群走之后,他們跟著靳岑和六哥混,可芥蒂始終存在。 路飛嘴里的煙燃到盡頭,直到靳岑舉在空中的手開始顫抖,他才抬手。 阿四抓扯頭發(fā),一腳踹翻了酒桌。 “這他媽是在干嘛??!阿杰還在逃難,都是一起長大的人,你們要是想救他就別他媽別扭了行不!” 靳岑忽然拿起手邊的一瓶酒,直直往他頭頂澆。 水花四濺,阿四整個人的氣焰瞬間被撲滅,只剩下一個殘破的軀殼。 書芹終于忍不住抽泣,癱坐下去。 “你他媽才是最好給我閉嘴?!苯а狼旋X,冷聲開口:“要不是你喝酒鬧事,阿杰為了保你惹怒李宇,讓他們抓住把柄又栽贓陷害,今天在外面東逃西躥的人就是你?!?/br> 又是那個人。 即使過去很多年,李宇在二樓后座、下下嗜血發(fā)狂的魔鬼場景依舊歷歷在目。 葉一竹不自覺閉上眼。 屏住呼吸,那張陰險jian笑的臉在腦海浮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