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
元旦,劉圻梅請了一幫老姐妹到家里小聚。 她去美國將近十年,幾乎要與這群老朋友失散,這次回國,是由譚處幫忙搭橋牽線,促成聚會。 八九個女人婆,就譚處一個男人,有人起哄讓他把老婆叫來,譚處轉(zhuǎn)移視線,朝劉圻梅拱火。 “你家老葉,沒跟你回國我不信?該不是你不讓他見人吧?!?/br> 一屋子驚天爆笑,葉一竹推門而入時,滿地鞋子,玄關簡直沒處下腳。她默默忍受,覺得劉圻梅這幾年是越來越糙了。 不過也是,有人會做這些七零八碎的活,用不著她cao這個心了。 有人耳尖聽到關門聲,瓜子磕出嘎嘣聲,“喲,一竹回來了呀?!?/br> 葉一竹一一問好,剛才就隱約聽到有人問葉集揚,這會兒這群老阿姨更是沒個忌諱,逮著她不放。 “一竹,你爸沒跟著回國過節(jié)啊,不應該啊。” 葉集揚跑半個地球追妻的事早在大重傳開了,誰都知道曾經(jīng)的葉院長、葉老板現(xiàn)在看淡名利,跟屁蟲一樣追著前妻跑。起初劉圻梅還和秦銘爸媽鬧,認定是他們夫妻倆把消息傳回國內(nèi)。 劉圻梅堵不上這幫人嘴,只好抱怨晚歸的葉一竹:“怎么回事,打電話也不接,盛廷告訴我你還在和客人聊天忘記時間了,怎么,老公的電話就聽,老媽的電話就接不到?” 一群七大姑八大姨虎視眈眈,各個滿面紅光一下聚焦到她身上,葉一竹略顯尷尬,知道這是被劉女士賣了。 “我爸呀,去歐洲旅游了,本來是想和我媽過認識三十周年紀念日的,機票都訂好了,但是她更想回來和你們這群老姐妹聚會呀。” 劉圻梅剜了眼葉一竹,覺得她真是遺傳葉集揚,絕不會讓自己吃半點虧。 果然,立馬有人哀聲:“阿梅,不是我說你,咱們聚會也不差這一次兩次的,反正現(xiàn)在大家都退休了,閑得很,你遲早也是要回國幫一竹帶孩子的嘛!” 葉一竹險些噴飯,匆忙抽了張紙,瞥到劉圻梅陰惻惻的假笑,心里直發(fā)毛。 不然怎么說她們是劉圻梅的朋友,天下家長一個樣,要指望她們和自己聯(lián)合去八卦劉圻梅,簡直是天方夜譚。 “我倒是想帶,可人家不給我生啊?!?/br> “哎呀,現(xiàn)在的孩子都晚婚晚育,你家一竹二十七歲就嫁了已經(jīng)是很難得了,多讓人省心啊。不像我家那個,還跟個孩子一樣,天天就知道使喚她爸,我聞她身上連男人味都沒有?!?/br> 這阿姨說話風格十幾年如一日滑稽,葉一竹默默聽著也忍俊不禁的。 只可惜,劉圻梅是不可能讓她安靜如雞當一個旁聽者的。 只聽一聲譏笑,劉圻梅陰陽怪氣的,“還是你家小筱好,我這個,從小就跟她爸一樣,做事沒個譜。結(jié)婚?當初背著我在美國注冊登記,把野男人直接帶回家叫我媽,別說順心了,差點沒給我氣出心臟病來?!?/br> 席間一陣沉默,大家都有些訝異,面面相覷,只聽說劉圻梅女兒結(jié)婚了,男方是搞企業(yè)的資本家,婚后兩人回到大重定居,卻不知其中還有這般曲折。 最終還是譚處打破沉默,笑罵劉圻梅就是不舍得女兒出嫁。 “我當然不舍得,養(yǎng)了十多年的姑娘,漂漂亮亮的,沒等我全面考察過她就這么隨便把自己下半生交出去了,我發(fā)發(fā)牢sao還不行?!?/br> 葉一竹知道這時候說什么都沒用,反而會平添劉圻梅憋了大半年的屈火,于是選擇沉默,沒打算幫顧盛廷說話。 譚處人怪好的,捋捋稀薄的發(fā)頂,有些感慨,“這小顧挺好的,也是真心愛一竹,人小兩口十幾歲處過來的,能不比你清楚啊?!?/br> 劉圻梅被噎住,狠狠夾了一筷子rou塞進嘴里。葉一竹偷偷沖譚處豎了個大拇指,輕吁了口氣。 不過她也有些訝異,譚處能把顧盛廷記這么多年。 十年前,派出所一面之緣而已。 “老譚你認得一竹老公?” “以前高中一起鬧事,鬧到局子里去,老譚給處理的。” 劉圻梅后來也聽說了這事。 眾人更傻眼,瞥了眼她們記憶中文靜乖巧的女孩,沒錯呀。在她們印象里,葉一竹就是安安靜靜的,溫順、話少,她們還私下調(diào)侃過這姑娘爹媽都不像。其實現(xiàn)在的葉一竹也是如此,一頭黑發(fā)隨意挽在腦后,穿白色毛衣,臉上總有恬靜笑意,她媽不斷拱火挑刺,她也不頂嘴,是那種男人都夢想娶回家的神仙女人。 原來,人家與老公是少年戀愛,不知道經(jīng)歷多少風雨才有情人終成眷屬的。 晚上葉一竹洗完澡后窩在沙發(fā)上設計圖稿。今天和一個客戶聊了很久,對方知道她曾在ae擔任過職務,很信任她,盡情表達了自己的想法,期待葉一竹能給她設計一條獨一無二的裙子,并表示要穿上這條裙子去參加她視若珍寶的女兒的婚禮。 她是單親mama,從小和女兒相依為命。 葉一竹開店之后,有不少客人喜歡她的設計風格,紛紛私下找她希望能獨家定制。葉一竹鮮少接單,因為之前在美國的時候吃過虧,自由職業(yè)是輕松自在,可難免碰上些刁鉆挑剔的群體,她無心應付。 可今天這位阿姨面善,和劉圻梅年紀相當,也或許是她要求設計裙子的初衷打動了葉一竹,一番深入交談后,她決定接下這個單子。 畫得太投入,有人悄悄推門進來把毛巾扔到凳子上她都沒察覺,直到一陣裹有熱氣的清澄呼吸從頭頂罩下來,她想回頭,但已經(jīng)被緊緊圍困住了。 “怎么還沒睡?” 顧盛廷在書房已經(jīng)洗過澡了,身上氤氳著梔子淡香,是她沐浴露的味道,用剩下一半時被他毫無道理征用去書房的浴室了。 guntang鼻息撲在耳垂,一層層的,葉一竹嫌癢動了兩下,顧盛廷橫在脖子前的手不安分使壞揉了揉咯吱窩,葉一竹怯笑出聲,一掙,東西全掉了。 “你……你走開呀……我還在工作!” 她想半天就想出這么個雞肋理由,顧盛廷又氣又笑,被她無意識發(fā)出的嬌喘刺激到,直接掐住她腋下,將人抱起來。 一陣天旋地轉(zhuǎn),葉一竹頭腦發(fā)漲極度沒有安全感,只得摟住他脖子不放。 把人抱到腿上,顧盛廷大剌剌把畫紙筆隨便一撥,不管不顧往她頸窩吻嚙起來,含糊不清的聲音分明充滿欲望:“這回總沒理由再推我走了吧,顧太太?!?/br> 以往他應酬回家,她也鮮少有睡的時候,每次他看到她柔順身影,總?cè)滩蛔惿先ビH密。葉一竹一臉嫌棄推開他,嫌他臟,要他去洗澡,等他胡亂沖完出來,人家已經(jīng)關了自己那邊的床頭燈安然入眠。 他一身躁火沒處發(fā),卻也不忍鬧她。 雖然他知道,她裝的呢。 只在臉頰啜吻兩下,把人翻個身摟進懷里相擁而眠。 葉一竹被他吻得渾身燥熱,難耐仰起脖子方便他糾纏,手插入他清爽濕漉的短發(fā)里,輕輕替他按摩頭皮,有些委屈,“你今晚不回來吃飯,留我一個人應對一群老阿姨。你知道的,我媽其實對你還是有意見,幸虧還有個譚叔叔在,不然你在她們眼里,形象完全沒有了?!?/br> 顧盛廷有些愧疚,但吻不停,一手也跟著探進寬松的睡裙里,“我管她們怎么想。” 葉一竹恨死他的自負,也愛死他這副唯我獨尊的輕狂,主動找到他的唇,“她們就會和我媽站到一邊,討伐你拐走了我?!?/br> “回頭婚禮,讓她們坐貴賓席,嘴巴夠甜,就全成我的人了。” 不知怎的,葉一竹突然被他逗笑,覺得他幼稚得要死,跟小孩一樣。顧盛廷看她笑,一身疲累這才算徹底消散了,心也跟著圓滿。 其實剛回來的時候他正好和起夜的丈母娘撞個正著,察覺到氣氛不對想解釋什么,可劉圻梅不給他這個機會,敷衍一句“少喝點酒”就把房間門用力關上了。 劉圻梅今晚真是一肚子火,忍得憋屈。因為她現(xiàn)在和葉集揚回國,都是跟著葉一竹住在顧盛廷買的房子里,請人聚會也是借了他的地盤,總有點不自在。 “明天我親自和媽道歉?!?/br> 顧盛廷知道劉圻梅的心思,不可能已經(jīng)愿意承認他這個女婿一段時間了,今晚又突然發(fā)這么多牢sao。 她難得回國,又恰逢元旦,在家里宴請,就是想向眾人好好介紹一下他。 可公司要接待英國來的考察人員,三個月前就定好的,推不掉。 傍晚劉圻梅打電話給他問要女兒的時候,顧盛廷就察覺到丈母娘語氣不好,雖然知道葉一竹有可能就是店里太忙才沒看手機,可他還是緊張。 畢竟以前她和他都經(jīng)歷過太多動蕩。 所以寬慰完劉圻梅,他就算自己走不開也差遣了衛(wèi)州親自去店里看看,確定人沒事,弄清情況才又抽空打電話給劉圻梅。 聽葉一竹說起這回事,顧盛廷微微驚訝,葉一竹調(diào)侃他:“要不明天我也和我媽說一下,不是我接了你的電話沒接她的,而是你派人找我去了?!?/br> “唔,這是覺得今晚你幫我說話愧疚了,要將功補過?”他在她唇上輾轉(zhuǎn)幾下,突然把人往上一提,下巴抵在頭頂,讓她像個嬰兒一樣緊緊依偎在他胸膛。 有時候,他更愿意和她說說話。 反正長夜漫漫,有大把時光消磨。 葉一竹安靜靠著他,和他說起今晚飯桌一伙人瘋狂八卦劉圻梅和葉集揚的事,她聲音輕柔,聽得顧盛廷有些昏昏欲睡,忽嗤地一笑,吻了吻她額角,嘴皮子動得懶懶的: “他們現(xiàn)在的相處模式挺好的,兩個人舒坦,也不至于讓你為難。” 劉圻梅和葉集揚沒復婚,但兩人在美國住在一起,還按以前的生活模式。 主要是兩人心態(tài)變了,沒有婚姻束縛,沒有利益熏心,葉集揚一心一意給妻女獻殷勤,劉圻梅小日子過得瀟灑自在,壓根不管他。 日子倒過得比從前松快。 不知想到什么,葉一竹默認他的話,突然仰面摩挲著他下頜笑說:“以后要是我們分開了,找不到別人,又覺得老了得有個伴,也像他們一樣好不好?!彼肴敕欠?,眼睛凝望著他突然沉下去的嘴角,還想說什么,紅唇剛動就被他含住了。 他來勢洶洶,用發(fā)狠的力,吮得她渾身都緊繃起來。 “領證的時候我就警告過你,無論怎么和我生氣,都不要拿離婚來說事?!?/br> 他眼睛沉沉,微微喘息極力隱忍著什么。葉一竹咬著發(fā)麻的唇怔怔和他對視好久,眼被燙到一樣,把頭埋進他懷里。 顧盛廷順勢把人摟緊,在她耳邊補充一句:“分開也不行?!?/br> 葉一竹默默點頭,“你放心我這人最怕麻煩了,咱們?nèi)绻珠_,還得跑美國去,如果有什么糾紛,還要去美國出庭……” “葉一竹我看你今晚是不想好了?!鳖櫴⑼⒁а赖土R她一句,胡亂拿手去鬧她敏感部位, 葉一竹脆笑閃躲,沒一會兒就全身軟下來向他求饒。 顧盛廷擁著人往后倒,不住親吻,比窗外的雪更綿長繾綣,葉一竹回應他,兩人糾糾纏纏沒有盡頭,她閉著眼完全不分東南西北,突然一懸空驚得咬到他舌頭,顧盛廷懲罰似地故意不去撈她,仍由她滿頭黑發(fā)傾斜下去,鋪滿整個地毯。 睜開眼,她仰面懸在沙發(fā)邊緣,唇更紅,眉更黑,胸前細膩白皙的肌膚袒露大半,上面有一片被他揉出的紅痕。顧盛廷看得眼熱,心神蕩漾,覺得她美好如初,永遠有蠱惑他的本事,如是想著,再也不忍,托住她脖子直接把人橫抱起來。 “去床上?!?/br> 窗外雪停了,房間里暖氣成了恒溫,兩人大汗淋漓卷在床單里,彼此不分的喘息在耳畔起伏著,空氣里馨香纏綿的氣味被熱潮蒸發(fā),越發(fā)濃郁。 兩人相擁低語了一陣。 葉一竹覺得他精力太旺,夜里只看得到一雙黑亮的眼里全是霸道的欲望,她心顫著不停和他講話,不想再來一次了。 否則明天她一定連床都下不了。 “我跟你說,今天店里來了個阿姨……” 她把這個單子的故事和他說了,顧盛廷聽完,好半天沒反應,葉一竹覺得反常,在他粘膩膩的懷里動了動。 誰知道顧盛廷正撐著腦袋垂眸不錯地凝視她,一雙眼睛里全是溫柔又guntang的愛意。她臉一紅,忽覺得心麻麻的,推他一把,“我要去洗澡……” 手被順勢捉住,帶到他胸口那,遒勁心跳直要頂破掌心。 顧盛廷有些走神,似乎在沉吟什么,最后俯下身來,與她相抵著額,低聲笑:“我馬上就會給我視若珍寶的你一個盛大婚禮?!?/br> 今晚,他似乎提了很多次婚禮。 葉一竹心跳微頓,想看清他一張藏在晦暗里的臉,兩人相視良久,似乎有千言萬語,但最終誰都沒再說什么。 后來,顧盛廷把人抱去洗澡,葉一竹精疲力竭,任由他擺弄,險些在浴缸睡過去。 半夢半醒間,閃過很多浮光似的前塵舊夢。 那個圣誕夜,不知為何,她就是有預感他會來找她,所以化著精致全妝,隨時等著和心愛男孩出去約會。 后來,他真的出現(xiàn)在繁華街頭,一遍遍在雪花中盤旋的《情人》旋律里,她分不清是那個十七歲少年還是二十七歲男人的歌聲。 她只知道,無論今夕是何年,都是他。 兩人在街頭流浪整夜,第二天就跑去辦理公證,在教堂由牧師見證完成了婚禮儀式。之后,顧盛廷帶著她跑外交部、大使館,進行雙重認證,讓結(jié)婚證在國內(nèi)也具備法律效力。 那幾天對于葉一竹而言,如今只剩下奔波疲累化成的一團虛影。 不真實,但美麗而幸福。 他們像一頭腦熱的青年,在雙方家長均不知情的情況下就確定了彼此一生,逃不過的婚禮儀式也是由唯一一個異鄉(xiāng)人見證的。 顧盛廷向她保證,一定會補給她一個盛大婚禮。 她不屑一顧,覺得折騰,其實心底有影影綽綽的擔憂和芥蒂。 起初,劉圻梅氣得家門都不讓她進,痛罵葉一竹根本沒把她當母親。后來回國,那巴掌之后時隔很久,葉一竹再次見到陳素英,以及第一次見到顧卓勛。 顧盛廷以冷漠堅定的態(tài)度始終擋在她前面。 顧家二老沒說什么,在劉圻梅態(tài)度緩和后,兩家人在紐約吃了頓飯,中規(guī)中矩的,疏冷得可以。 可對于葉一竹而言,這已經(jīng)最好的場面了。 至于婚禮,她真的沒太大執(zhí)念,不想勉強誰出席,也接受不了誰不出席。 顧盛廷雖然沒成天把婚禮掛在嘴邊,可葉一竹知道,他還在努力,方方面面,至少比她積極。 兩人成長經(jīng)歷不同,因為父母婚禮破裂,葉一竹肯選擇義無反顧和他共赴未來是基于十年愛恨糾葛的難舍難分。顧盛廷家庭圓滿,他對情愛、婚姻始終抱以最大熱情的渴望,并且一直在試圖填補妻子心里的缺痕。 浴室里,兩人都沉默無言,不試圖在這么一個美好雪夜固執(zhí)己見地說服對方。 后來顧盛廷替她再擦一遍身體乳,冷不防開口:“老婆,程褚這個月中旬訂婚宴,我肯定是要去的?!?/br> 葉一竹話都不想說,懶懶掀開眼皮看他一眼,又閉上了。 顧盛廷趴到她身邊,動作輕柔替她把蓬松的發(fā)別到耳后,精力用不完似的。 “我是想說,如果你不去,那幫兄弟里,就屬我沒有女伴了?!?/br> 葉一竹氣笑,覺得他拐彎抹角的樣子賤得要死,“那你找一個女伴不就行了。” “不行,咱們結(jié)婚后,還沒有共同出席過什么公眾場合?!彼Я艘豢谒摑櫠?,誘哄似的, “我得讓那幫人羨慕死我,我娶到的,是十年前就和我兩情相悅的女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