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柳傾浮在臉上的淡然終于破功。

    她像是不可置信，究竟是不敢信程耀司在他們這段關(guān)系里處于下位，還是不敢信林驚墨居然能說出這樣可笑的謊話，林驚墨懶得深究。

    她看向門口，程耀司正進來，林驚墨細瞧他在看到楊柳傾時的表情，但他只是停了一瞬，并沒有太大變化，也沒有什么值得研究的。楊柳傾順著林驚墨視線看過去，握著酒杯的手緊了緊，回頭對林驚墨一笑，從高腳凳上下去。

    在他們擦肩而過之前，林驚墨撇開了眼睛。

    心浮氣躁。

    她大喝一口果汁，徐徐的涼在口腔食管和胃里散開，但眼前都是楊柳傾即將跟程耀司挨著肩膀經(jīng)過的那個畫面，然后順著這個畫面產(chǎn)生無止盡的聯(lián)想，剛才勝券在握懶得跟人一般見識的云淡風(fēng)輕，在程耀司出現(xiàn)的這一瞬發(fā)生了變質(zhì)。

    “不好伺候”四個字可太有深意了。

    哪方面呢，什么情況下呢。

    林驚墨把果汁杯里的檸檬攪得快成兩半。

    然后，他在她身邊坐下，就楊柳傾剛才坐的那個位置。

    林驚墨看這個也很不爽，牙齒嚼碎了一粒細碎的檸檬rou，酸得鼻子沖，她一推果汁杯，里面的果rou亂晃，沉淀不下來，她開口：“你的協(xié)議里就沒有那種結(jié)束后不能打擾你現(xiàn)任的條款嗎？”

    到底夾著一點怨氣。

    程耀司上來握她手，問：“她跟你說什么了？”

    旁邊幾個人遠遠看著，大概早察覺他們的氣氛詭異，所以林驚墨也沒抽回來，否則不到半小時，估計就能傳的整個船都知道程耀司被小女朋友甩臉子。

    “沒說什么，就說你不好伺候?！彼剡@句話。

    程耀司笑了一下，毫不在意的樣子，林驚墨這回真想給他甩臉子了，從凳子上蹦下來，他抓著她手不放，特別快的在她耳邊小聲說：“她騙你的。我跟她沒什么關(guān)系。”

    林驚墨皺眉看他，明顯是不信，程耀司又道：“我要替身，就不會躲你躲到紐約去了?！?/br>
    “一個都沒找過？”

    “沒有。她長得像你，當時被人為難，我不希望她過得太差，就這么多?！?/br>
    林驚墨心里舒坦了些，接著就覺得自己剛才的行為真的是弱勢和在意到極點了，忽然話頭一轉(zhuǎn)：“那看來是我高估你的道德底線，我當時一直以為你是良心發(fā)現(xiàn)來著?！?/br>
    程耀司挑眉：“你還高估過我的道德底線?！?/br>
    意思就是挺受寵若驚的。

    林驚墨錘他胸口。

    ……

    這一茬在林驚墨這兒算是過了，但在楊柳傾那沒過。

    她被程耀司徹底收回那點眷顧之后，資源下滑，媒體口碑也慢慢崩盤，知道她沒了后臺，從前有意無意的罪過的人都開始趁機落井下石。

    于是楊柳傾才知道自己先前能夠何不食rou糜的在圈子里的不爭不搶做派，完全是因為有怎么樣一條她根本沒有意識到威力的捷徑在。

    等他撤了，她就什么也不是了。

    中上等的臉，不功不過的演技，可有可無的事業(yè)心，一夜之間全部反噬。

    沒了愛情，楊柳傾決定重拾事業(yè)，但這會兒也晚了，所以她跟著一個男人上了船。

    然后又碰見程耀司，和他那位據(jù)說捧在手心的新歡。

    晚上，甲板熱鬧非凡，大廳里有人圍著玩牌，楊柳傾就在一側(cè)人群后，看程耀司和林驚墨跟人玩德?lián)洹?/br>
    林驚墨不會，跟對面的男人，也就是今天派對的主人私募大佬關(guān)總說，那您讓讓我唄。

    挺大膽的，楊柳傾篤定，現(xiàn)場沒有一個女人敢這么直接講，關(guān)總笑哈哈，轉(zhuǎn)而問程耀司，說，程總，她的人情你那兒認不認。

    這話就有意思了，程耀司撐在她身后，輕笑：“你接著，比我的管用?！?/br>
    一句話激起千重浪，于是現(xiàn)場所有人都知道了林驚墨在他心里的分量。

    楊柳傾近乎自虐的仔細看著他們兩個，看他低頭在她耳邊教，看他始終搭在她肩膀上偶爾落到她腰上摩挲兩下的手，看他們默契十足的坑人，最后林驚墨贏了，激動的笑倒在他頸窩，他也低頭笑，霎那間的耀眼眉目，手里嫻熟的將紙牌散開，拍她臉頰，眼里全都是光。

    春風(fēng)得意。

    他還是程耀司，但似乎已經(jīng)不是原來的程耀司。

    從頭到尾，他們都沒看她一眼。

    ……

    經(jīng)過這次游艇趴，除了在大眾那邊，林驚墨的感情狀態(tài)還是未知的，程耀司交友圈里，她已經(jīng)是公開的了。

    七月初，林驚墨學(xué)校放暑假，程耀司去非洲開會，沒錯，非洲，倆人順道去大草原轉(zhuǎn)悠一圈，回去后，林驚墨又進一劇組，等再從劇組出來，已經(jīng)是九月，剛好趕上開學(xué)。

    此時林驚墨有男朋友的事情卻有點瞞不住了。

    起因是珊姐嫌棄她發(fā)的微博太官方，不是廣告就是官宣，林驚墨后來看粉絲給她的私信，各個情真意切，多少挺觸動，開始在微博上發(fā)日常了。

    她發(fā)日常的微博不耐煩問團隊什么該發(fā)什么不該發(fā)，團隊總能挑出這樣那樣的忌諱，多來兩次她分享的興致就沒了，后來干脆直接發(fā)，不再提前詢問，幾次后，團隊見她發(fā)布的內(nèi)容不是什么手機里拍的照片，就是電影書籍，干脆也不管了。

    林驚墨某天發(fā)了一條程耀司給她拍的那張在盧浮宮看勝利女神的照片，她文案調(diào)侃，慘變一米五。

    要不說當代網(wǎng)友發(fā)現(xiàn)jian情的鼻子就是這么靈呢，當天晚上就有人在論壇發(fā)帖，說：我怎么覺得林驚墨又談戀愛了。

    截圖就是她發(fā)的這條微博。

    但這個帖子沒引起太大水花，畢竟沒證據(jù)，純粹的臆測，但有人發(fā)現(xiàn)，這張照片是林驚墨在巴黎看秀的時候拍的，而且，背景很明顯是盧浮宮晚上。

    盧浮宮晚上都閉館了，她在巴黎的雜志也是在別的地方取景，那么她是怎么進去的呢？

    這一點倒是不少人討論，可很快被別的熱點引走，連林驚墨的團隊都沒當回事。

    正兒八經(jīng)的變成一個八卦，是另外三條微博。

    一條，程耀司給她拍的她在游覽車上蹭豹子的合影，她的墨鏡里倒映了程耀司的輪廓，但這也能解釋是男性工作人員。

    一條，是她分享的窗外彩虹，玻璃里，程耀司坐在沙發(fā)上看書，而這個窗戶視野，被人扒出就是那個傳說中死貴的壹號公館。

    最后一條錘死的，是有人在她發(fā)的電影票里發(fā)現(xiàn)那個電影院那個時間段只接待男女情侶，林驚墨倒沒故意秀，她打碼了，真心實意要推薦電影，但架不住很快就有人在評論里曬了同款，并后知后覺說了這一驚天發(fā)現(xiàn)。

    所以林驚墨談戀愛算是板上釘釘，只不過大家不知道她新男友是誰。

    當然，也有不懷好意的人說不是男友，是包養(yǎng)的金主。

    林驚墨抱著手機看網(wǎng)友分析，把有意思的評論一句一句跟程耀司念。

    林驚墨粉絲問粉絲對接，粉絲對接跟他們選擇裝死，裝死也算是一種回答，于是林驚墨粉絲只能躺平，坐等分手，反正上一段戀情時間也不長。

    萬人迷人設(shè)舞起來好了。

    ……

    九月份她老老實實在學(xué)校上課，大一新生報道期間還見過一次向悅?cè)唬衲晔谴笏?，代表學(xué)院發(fā)言，林驚墨則代表藝術(shù)學(xué)院發(fā)言。

    倆人在后臺站著，向悅?cè)簧磉厙鴰讉€人，就那么冷冷地看她。

    林驚墨沒理，因為她覺得向悅?cè)坏谋砬橐埠苡幸馑迹蟾啪褪悄欠N看不慣你又干不掉你的憋著氣，但引不起她半點心緒起伏。

    轉(zhuǎn)眼，到十月，雨水又開始多起來。

    這天，林驚墨去美容院，珊姐耳提面命，說，圈子里18歲的都開始打針了，不要仗著年輕就隨便揮霍資本。

    她做日常保養(yǎng)，兩個小時后出來，在休息區(qū)喝茶，等著簽字，低頭刷手機的時候，被人叫了名字。

    叫她“淼淼”。

    帶著點驚喜，帶著點不確定。

    林驚墨秒抬頭。

    她愣了一下，對面周妃從過道邊朝她走過來。

    林驚墨把手機收起來，起身，周妃臉上剛才的驚喜已經(jīng)收斂了，眼里有點惆悵，說：“好久不見。”

    林驚墨嗯一聲：“好久不見。”

    周妃是一個藏不住心事兒的人，想說的話都寫在臉上，她知道林驚墨跟周硯征后來短暫的交往過一陣子，但很快又分手，她一直注意著林驚墨的消息，最近搜她，每天熱門都有營銷號掛她的微博分析她已經(jīng)在談戀愛。

    所以周妃眼里全都是遺憾。

    她看表，此時下午五點多，她說：“方不方便一起吃個飯？”

    林驚墨想了想，點頭：“好呀，我跟我男朋友說一聲。”

    周妃有點傻白甜，但不是真蠢，一下明白，她在提前婉拒接下來她可能會提到的某些話題。

    心里又是一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