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晚在年九逸的房間里午睡到太陽快要下山才起來，醒來時，絢麗的晚霞透過落地窗鋪滿整個房間，光與影，相伴隨行，夕陽靠在遠(yuǎn)山頭，懶洋洋的模樣，散發(fā)的光熱斑斕如鳳吐流蘇。

    她站在窗前看了很久，久到年九逸以為她是不是睡死了，進(jìn)來看見她因城市高樓所披上的霞衣而靜謐，流光在她眼內(nèi)溢彩非凡。

    年九逸從她身后抱住她，很多時候她都像現(xiàn)在這么安靜，看很多風(fēng)景都能發(fā)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吃完飯你先回去，我讓人送你?！北Я艘粫?，年九逸才說，語氣里透露著些許疲憊。

    方晚點(diǎn)點(diǎn)頭，回身摸摸他的臉：“不用送，我等會自己走著走著就回去了，就當(dāng)飯后消食。你也別太累了，最近事情很多嗎？”

    “嗯，公司畢竟不是我一個人的，‘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如果不能具備足夠的自主性和積極性，感受市場的行情需要變化，滿足多元化需求來謀利，我這個董事長只怕很難服眾?！?/br>
    難怪他今天發(fā)了那么大火。

    人類的惰性往往很難擺脫安居樂業(yè)的舒適圈，一旦要求更進(jìn)一步就意味著那是漫長的艱辛摸索，還極有可能失敗。

    方晚不懂他的商業(yè)帝國宏圖規(guī)劃，以前他也沒說過，今天斷斷續(xù)續(xù)地說了很多，方晚對他毫無助力，她沒有經(jīng)濟(jì)頭腦。席月萍常常說方展看著什么都好，實際上就是個木頭，悶悶的，但卻有些智慧，而方晚則只有些小聰明，精怪精怪的上不了大場面。

    很多年前他聽見席月萍對親戚這么說自己的子女都會覺得難受，她嘴毒的很，從不留情，也從不吹捧自己的子女以免他們心高氣傲，驕兵必敗。

    以至于方晚現(xiàn)在想想，記憶里都沒有席月萍夸過自己的樣子。

    但席月萍其實說的沒錯，母親到底是母親，她太了解自己的兒女。方展是個木頭，可方晚看不懂他，方晚只有些小聰明，一時快意地跟方展在一起時從沒設(shè)想過以后，對一些會暴露痕跡也都是方展發(fā)現(xiàn)善后。

    工作餐其實還可以，方晚吃的津津有味，嘴上瓢的快，調(diào)戲了年九逸一句：“你果然只是為了見我才說要我給你送飯?！?/br>
    前來送飯的秘書愣在原地。

    年九逸也是一愣，方晚頓了頓，看了一眼年九逸，他沒有發(fā)怒的跡象，只是低頭扒飯，甚至詭異的紅了耳朵。

    吃完飯，方晚下樓時碰見了熟人。

    年九逸的meimei年九畫，MBA畢業(yè)，長得非常漂亮且精明，曾經(jīng)在單獨(dú)看方晚時展示了什么叫新時代女性，高傲矜貴又理性的模樣讓人側(cè)目。

    只是在面對年九逸時，眼里的自信又會轉(zhuǎn)為頹敗。

    電梯里只有她們兩個人。

    “恭喜?！蹦昃女嬄氏乳_口。

    方晚知道她在指什么：“八字還沒一撇的事情。你來公司是想找你哥嗎？他在辦公室，估計還要加班很久……”

    “我常常覺得只要自己足夠努力就可以跟上大哥的步伐?！蹦昃女嫶驍嗨脑?，抱胸靠在一邊，“這次來公司的市場部查看，又看了很多策劃案，發(fā)覺我離他似乎只會越來越遠(yuǎn)。”她銳眼看向方晚，那是跟年九逸一樣的狹長眼眸，“我不明白你是否能懂，大哥從小到大都非常優(yōu)秀，怎么說呢，他總是能在這個年紀(jì)做出超越別人的事情，什么都先人一步，縱使這個世界不缺天才，他也會先天才一步，只為做到最好?！?/br>
    不是第一，就沒有資格要求別人愛他。

    方晚垂下眸子，想起近倆年年九逸對她的小心翼翼，心中多了幾分愧疚。

    “我真是很難明白你有什么特別之處。對他工作毫無助力……可是今天，我看見大哥發(fā)了火，當(dāng)然，他發(fā)火并不是少見之事，只是不會用激烈的方式來表達(dá)。沒人敢上去安撫一頭饑餓暴躁又正值壯年的老虎，只有你——”用溫柔安寧的方式讓老虎的怒火平息，因為從小被苛刻要求而感受不到愛和關(guān)心的男人，選擇了平淡溫馨對他充滿愛戀的女人。

    電梯門打開，兩個人并肩走出去。

    方晚提著飯盒，很普通的超市牌子：“我大概能夠理解你，我……我也有一個哥哥。”

    “方展？”

    方晚笑，聽到有人提起他的名字心里仍然有些悸動：“看來他真的很有名?！?/br>
    “看來你們真的這么多年都沒聯(lián)系過。他主打刑事案件，在業(yè)內(nèi)是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

    “嗯……小時候他就是明星，在親戚中我們總是會拿來相互比較，其實我們倆成績差不多，從小到大都是第一，但是每到這個時候，我就會成為第二?！?/br>
    年九畫瞥了她一眼：“嫉妒？”

    “確實有點(diǎn)。其實你說的沒錯，我對你哥確實沒什么助力可言。今天在辦公室的時候，我聽你哥說起他的商業(yè)計劃，說實話如果是你在旁邊聽，你一定是興致勃勃，并且能提出自己的見解讓你哥側(cè)目相對，但我不行，我一個字都聽不懂。就是那種明明每個漢字你都認(rèn)識，但是合在一起就不懂了，我就想起我mama評價我跟我哥，他是木頭但有大聰明，我是小聰明不成氣候，能夠守住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就算不錯。她是個非常兇但是很愛我們的母親，從不夸獎我們，盡管外面的阿姨說她經(jīng)?？湮覀儯俏腋腋鐝膩頉]有聽到過，因此會常常質(zhì)疑自己，現(xiàn)在想想，mama就是mama，很早就看透了本質(zhì)?！?/br>
    “你的哥哥……一定很愛你。我跟我哥一起去掏過鳥窩，偷過別人的果子，他放風(fēng)我爬樹，有一年暑假回老家那條河里游泳，年紀(jì)小，沒什么畏懼，撲通一聲學(xué)著大人樣跳進(jìn)深水區(qū)，是我哥跳進(jìn)去救了我，當(dāng)時他還不怎么會游泳——”所以那年夏天尚秋讓她們游泳她要去翻螃蟹。

    “一個對我好了十幾年的男人驟然有了女朋友，身為meimei心里多少有點(diǎn)不舒服，更何況兩人從頭到腳完全不相匹配，所以我非常理解你。你哥跟我說過，一定要夠強(qiáng)大才不需要去聯(lián)姻，我想這句話也許并不僅僅是針對他自己，也是為了你跟他的弟弟們，他拿到了話語權(quán)，你們將來可以選擇自己所愛的人，有他在就沒人會反駁?！?/br>
    剛看見袁夢瑤的時候，方晚知道了她是誰，什么身份，心里隱隱的不舒服。

    說不出原因的不舒服，后來才知道，那是嫉妒。

    嫉妒她的清白、家世、有大智慧，足夠配得上方展，光明正大地站在他身邊。

    后面這種不舒服很快消失了，因為她意識到自己沒有資格干涉方展。

    兩人站在公司門口，年九畫看著她，這次她終于用正眼看這個‘不堪’的女人，她渾身沐浴在晚霞內(nèi)，柔和的笑意和五官都讓她看起來那么溫暖動人。

    年九畫笑了：“我終于明白為什么那些富太太圈子漸漸對你改觀都說你人不錯了。有自知之明又恪守本分，會說話，哪怕明知是恭維你也能說的有理有據(jù)，還那么溫柔……”像mama一樣無底線地包容自己的孩子，誰不想要這么一份偏愛呢？

    年九畫長舒一口氣：“好吧，既然大哥喜歡也沒辦法。雖然在某些方面你幫不了他，但是他認(rèn)為至少有個可以避風(fēng)的安全港灣可以稍稍放松緊繃的神經(jīng)也不錯。日子還長，多多關(guān)照吧，嫂子?！?/br>
    方晚莞爾一笑：“我們還沒結(jié)婚，很多事情還不一定呢。”

    年九畫用奇怪的眼神看著她，想著她很久之前就自力更生，某些地方考慮的更多也不是壞事：“我哥是那種很有想法的男人，重大的事情他會觀察很久才決定，一旦決定就沒有退路并且一定會成功。你啊……到時候只會嫌棄他太粘人，雖然我沒見過而且不敢想象，但是今日的情況告訴我，未來你一定很幸福?！?/br>
    “嗯，你也會幸福的?！?/br>
    兩人對視一笑，年九畫聳聳肩：“我還沒有談過戀愛，這幾年都太累了。我哥是你的第幾個男朋友？”

    “第二個。”方晚很誠實。

    “真久啊……你的第一任男朋友有我哥對你好嗎？”

    還不等方晚回答，年九畫就否認(rèn)了：“肯定沒有我哥對你好……不過前幾年可能不算好，以后會越來越好的?！?/br>
    方晚笑了笑，沒有回答，轉(zhuǎn)頭看向遠(yuǎn)方落日余暉，瞇眸感受熱風(fēng)撲在自己身上，星辰已然點(diǎn)綴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