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業(yè)三十年從未錯診的李大夫打了保票。他說姚述得的是急性闌尾炎，住個兩三天院觀察觀察，如無意外就可以正常上學(xué)。

    急性闌尾炎的誘因很多，情緒問題也可能導(dǎo)致脆弱的闌尾愁至斷腸，蹦起來給人一刀。

    姚簡在病房門口。

    姚述不和她作對時，他的臉頰看上去很沉靜，側(cè)面鼻梁呈完好無缺的直玉狀，嘴角天生有點兒上彎，但他總是刻意撇嘴，導(dǎo)致他好似對一切都很冷漠甚至很憤怒。

    姚簡一直搞不懂他的冷漠從何而來，憤怒源自何處。她一直覺得他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用擔(dān)心，他喜歡趙敏的那句：“我便要勉強(qiáng)。”大抵是因為他喜歡趙敏，愛屋及烏。

    穿著病號服雙唇發(fā)白病懨懨的姚述神通廣大，沒有扭頭也知道站在病房外的是她：“進(jìn)來吧。”

    不用你說我也要進(jìn)來。姚簡神氣極了，從書包里隨手掏出一包五香瓜子，當(dāng)著姚述的面清空包袋里的空氣，旁若無人地磕起瓜子。

    “你什么時候知道我來的？”

    “你什么時候來的，我就什么時候知道的。”

    “說不準(zhǔn)咱們倆真有心電感應(yīng)，不瞞你說，最近幾天你不是在醫(yī)院嗎？”姚簡講得繪聲繪色，嘴巴一刻不停地邊嗑瓜子邊自言自語：“我就總感覺后脖頸發(fā)涼，真的，你什么表情？”

    姚述瞇著眼睛百般不信地打量她。

    “接著跟你說，我就總感覺背后吧有個聲音，在和我說：‘讓我看看哪個倒霉蛋沒闌尾～’誰家好人看兩眼書能把闌尾看沒哈哈哈哈哈哈！”

    姚簡笑岔了氣兒從探視凳前掉下。姚述咬牙切齒，看她沒心沒肺地從地上伸出左手甩甩：“我沒事兒！”

    “你有事兒沒事兒關(guān)我什么事兒?！?/br>
    “姚述，你這可就沒意思了，行行行，是我笑話你在先，我給你賠禮道歉行了吧？為了表示誠意，我再給你講個鬼故事，少爺您看成么？”

    姚簡再度跳上探視凳滿面堆笑，病榻上因缺少闌尾器官而稍顯氣虛的姚述也沖她假笑。

    “誰能攔得住大小姐您呢？”

    “從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廟，廟里有個老和尚給小和尚講故事，老和尚捋著胡須說：‘話說，咱們這廟以前吶，是前朝的一塊墓地?！『蜕姓f：‘師傅，我好尿床，您可別嚇唬我?！?/br>
    到了三更天，小和尚還是輾轉(zhuǎn)反側(cè)睡不著，心里惦記著老和尚說的話，忽而感到后頸一涼——”

    姚述眼神鄙夷，伸出手指示意她停止她的套娃行為。

    姚簡擺擺手：“沒有沒有，后頸一涼！然后呢，小和尚就聽到身后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飄乎乎地說：‘小郎君，你可不可以幫我找找我的東西’小和尚嚇得抖如篩糠，周圍兩百里以內(nèi)都是寺廟田產(chǎn)，還從沒有女子在傍晚出現(xiàn)過，

    小和尚一扭頭，這女子果然是飄著走的，明顯是個秀色可餐的女鬼。小和尚都嚇尿了！他強(qiáng)裝鎮(zhèn)定說：‘這位施主，你丟了什么東西’這女鬼說——”

    姚簡賣了個關(guān)子，待時機(jī)成熟才神神秘秘道：“我闌尾讓人給摘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笑得前仰后合險些流出眼淚，瞇眼時未曾注意到本該躺在床上被她氣成歪脖的姚述，從床上生龍活虎地跳了起來。嘭地一聲，迅猛不及掩耳盜鈴之勢將她反壓在病床。

    瓜子灑在床上好似洋人姑娘分布不均的雀斑。瓜子皮硌在姚簡頭頂，她頃刻間頭昏目眩，笑容僵在嘴邊。

    兩只手手腕都被他扣住。

    姚述的眼角滲著粉紅色的淺淡色彩，像是開至荼蘼的桃花，他也確實長著雙含情凝睇的桃花眼，此刻正“怒不可遏”地盯著她，這張她看慣了的，她認(rèn)為平平無奇的面頰向她靠來，逐漸放大，有觸目驚心的效果。

    “我錯了我錯了，”

    她以為姚述要打她或者拿頭撞她。

    姚簡從沒猜到他會咬她，咬在肩膀，再有幾寸偏移就要咬到腋窩，姚簡的腋窩滲著股女孩兒特有的奶香味，她有時洗完澡自己都會臭美感慨：“我也太香了吧？”

    在這一刻，姚述病房消毒水和他汗水的氣息逐漸被混淆，侵噬著她的體味，有種私人領(lǐng)域被侵入的不適感。姚簡揚(yáng)起頭，被他這一口咬的罵街。

    “沒良心！早知道我不給你求護(hù)身符了！”

    姚述的銀牙停留在她脖頸與鎖骨凹陷的交界處，頓了一會兒，像他睡著了似地久久沒有抬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