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沒買成，姚簡常去的那家書店已經(jīng)貼上大字報白底黑字出兌，一柄鐵鎖，把她魂牽夢縈經(jīng)年的典藏版《蕭十一郎》連環(huán)畫鎖在深宅大院。

    姚簡唉聲嘆氣，她本來想狠狠敲姚述一竹杠。

    她唉聲嘆氣個沒完沒了，提起話頭就沒完，越說越委屈，像是沒買到那本連環(huán)畫將是她此生敗筆似的，說到最后簡直想抹抹眼淚隨沉璧君一道投江算了。

    不過她純粹是裝模作樣逗他，看姚述不知所措那股傻樣兒忒好玩了。他往常老對她冷言冷語的，晾他也是他活該。姚簡頗小人得志地想。

    因而她吸著鼻子咬碎銀牙紅了眼眶：“姚述，我怎么這么倒霉……”話還沒說完，姚述已拉住她的手往街外走。他的手青蔥似纖素，包裹著突出骨節(jié)的皮rou僅有薄薄一層，驀然令姚簡想，他平常有沒有好好吃飯？

    她記得他們走了好遠，一直到離開書店所在的昌盛街，她心怦怦跳，她又想：“完了，我五毒俱全了，我看閑書、打架，還總?cè)鲋e?！?/br>
    可那天姚簡過的又很開心，他說：“你放心，有我在決不讓你倒霉?！闭f著沖她神氣地笑笑，眼尾桃花紋歷歷在目，姚簡曾徒勞無功地想忘記他那一天笑意盈盈的眼眸，但她不能。

    有時她閉上雙眼還是會想起他鼻尖微紅，低下頭顱為她呵氣，當(dāng)她的拐棍，導(dǎo)致那雙眼睛不能瞑目般，如此深刻地嵌進她骨血。

    他們乘著公交車從市東走到市西，那些城市里從未踏足過的地方他也帶她去過了，包括那間現(xiàn)今已與極地館合并的海洋館。

    水色波光粼粼，隔著厚重的玻璃姚簡仰著腦袋看到有海豚游過她頭頂。夲伩首髮站：fq h yzj.

    那是她第一次見到海豚，她聽說過許多關(guān)于海豚的毛骨悚然的小故事，曾經(jīng)有海豚愛上飼養(yǎng)員，寧愿閉氣自殺殉情。

    她問姚述有這回事么？他說，也許吧。

    身旁有家長帶著自家小孩兒出行，舉起孩子舉向替代天花板的厚玻璃，讓孩子能夠短暫地與海豚親密接觸。

    姚簡便使壞似的拽了拽他袖口，反手指向身旁三兩成群的家長：“什么時候我也能享受到這種待遇？唉，可惜了，誰讓我不是小孩兒呢？”她揶揄著姚述，攛掇他把自己也舉起來。

    不過姚簡是開玩笑的，他今天能夠帶她來，她就夠感激的了。雖然她嘴上不說，但她心里明白他在哄她開心，落紅不是無情物，姚簡也不是一直那么不開竅。

    但姚述看她一眼，真的攔腰把她舉了起來，姚簡頃刻感到失重，她張牙舞爪在空中蹬腿叫他放自個兒下來：“我開玩笑的！”卻只聽見姚述在笑：“你說什么？不夠高？”說罷他將她向上送了送，海豚的肚皮近在遲尺，姚簡頓感頭暈?zāi)垦！?/br>
    拉扯好一會兒她剛被放下，還不等伸手去捏著姚述胳膊掐他，腿就軟了。只聽到姚述還沒心沒肺地在她背后笑。

    為了令她站穩(wěn)，姚述的雙臂始終牢牢地環(huán)著她窈窕腰肢。隔著厚重的外套，姚簡莫名呼吸局促，尷尬發(fā)育的身型已凸顯出性別差異，他的手臂不偏不倚地在她腰腹部徘徊，不越雷池半步。

    笑聲稚拙爽朗，而后不知不覺變質(zhì)似地，隨著擁抱時長的延續(xù)而變地干澀。

    誰都不敢動般僵住，鼻息溫存似也，隨著毛孔擴張而guntang地掃過她的背脊。血管隱隱欲裂，姚簡格外敏感地捕捉到一絲氣息。

    許是與海豚的親密接觸叫她昏了頭，腥氣森森的水族館混合著一陣漣漪似的汗香，叫她汗毛豎立，不知怎的雙耳熟透般紅。

    她有點兒怕。

    怕姚述的鼻息，怕晚來一步書被搶走。

    一旦情緒有波動，姚簡的雙耳便會浮出層粉面似的紅霜，包括現(xiàn)下翻找手機準(zhǔn)備掃碼買書時也不例外。她雙耳紅撲撲地只顧在包里撈手機，至耳畔彈出“付款成功”的提示音，姚簡才猛地抬頭。

    她沒有別人想得那樣不開竅，也沒有自己想得那樣冷峻自持。

    姚述掃碼結(jié)完賬，對她說了句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