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默契地不提及這個話題。

    徐思若沒什么感覺，她的猜想被證實了，但她也沒有真切地對白生出什么恨意與惡意，畢竟那些事情她沒有經(jīng)歷過，不存在實感。

    等到她真的知道真相的那天，再去恨他也不遲。

    她在思考一個始終困擾著她的、更為復雜的問題——輪回的本質。

    能夠做到這么顛覆認知的事情，源頭一定是一種超乎常人理解的存在。

    需要付出什么？需要什么樣的條件？

    無數(shù)狂人癡人追求時間的秘密，生命的奧妙，乃至宇宙的法則，或許都與這一次次莫名其妙的“重啟”有關。

    可白不愿意說，她也沒有蠢到認為這里會留下什么蛛絲馬跡的地步。表面上看起來只是個慵懶少年的貓壓根沒有那么無害，作為讓聯(lián)邦頭疼數(shù)十年的狡猾通緝犯，目前為止所有事情其實都應該還在他的規(guī)劃之內。

    哪怕自己沒來之前，白島與白塔星也以絕對秩序運作著，他擺出一副需要自己的樣子，很難說是不是某種程度的苦rou計。

    在這種情況下，想要他吐出些什么簡直比登天還難。這家伙絕對會一副無辜臉然后強行轉移話題。

    這讓徐思若更加無奈。

    “你真的什么都不打算告訴我嗎？”處理完今天的事務后，她看著一旁癱著的白，唐突地問到。

    她已經(jīng)有些不耐煩、或者說焦慮了。

    她不知道要被困在這里多久，心中難易消解的焦慮總是會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將她淹沒。

    繼續(xù)留在這里，然后呢？未來怎么辦？既然已經(jīng)知道尤莉婭過去的家人朋友已經(jīng)被蜂群同化，要拯救母星的目的似乎也失去意義。想辦法將一切公之于眾？那有意義嗎？即便有，事情就能解決嗎？

    她該去建立新的親密關系，讓它們成為自己留在這個世界的錨點嗎？

    還是想辦法回到她原來的世界？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繼續(xù)她安穩(wěn)平凡的一生？

    在解決必定的壞結局之后，哪一個是她想要的？還是說都不是？

    有時候，徐思若覺得自己像是一段被設定好路徑的機器一樣，不斷往前走，不被允許放棄或是回頭。

    說到底，她為什么堅持到現(xiàn)在呢？

    “時間還不夠?！卑卓粗臅r候，豎瞳定定的，顯得非常認真“你還沒有能夠直面真相和風雨的能力。”

    “還有很多不足?！八麕缀鯚o情地說“只是處理一些瑣碎的事務對你來說都分身乏術。哪怕拋開戰(zhàn)斗，你對科技的認知與運用遠遠達不到優(yōu)秀的水平。”

    “你憑什么……”她心中燃起無名火，他哪來的資格說教自己？

    “七個?！卑状驍嗔怂?，比了一個七的手勢“我不怎么愛學習，不然我也不會退學，但我仍然有七個博士學位，涵蓋物理學、工程學、生命科學與經(jīng)濟學。”

    “坎伯萊崛起于數(shù)十年前，并非自夸，他們是因為吸收了部分我的研究成果和研究項目，才能夠突破關鍵的技術難關，擁有如今的地位。”

    “在過去，我建立并運營龐大復雜的地下情報網(wǎng)，從聯(lián)邦總理早餐吃什么、議會長和機器人管家吵了一架，到他們與帝國簽訂的絕密文件內容，我都能知道。”他說這些話的時候，語氣與他平時截然不同，不像是炫耀，更像是帶著一種悲哀“現(xiàn)在仍有一些殘留，比如你偶爾會登陸的無畏者論壇?！?/br>
    “我建造了七千五百二十九艘遠超聯(lián)邦一級艦船標準的星艦，直屬麾下有數(shù)十萬的精英人才，他們與我一起征戰(zhàn)四方?！?/br>
    “我殺死的聯(lián)邦高級軍官和所謂的貴族人數(shù)數(shù)不勝數(shù)，我也買通或合作了相當一批有能量的人物，占領了八十六個一級星球和一百五十三個二級星球

    ——甚至在最后，我建立了新生的政權。白塔星在我的設想里，它就是新的首都星，或者說它講取代首都星。通天的白塔將成為這里的地標，它將代表人類的智慧與無畏?！?/br>
    徐思若沉默了，她內心隱約知道他說出這些的目的，有一種恐懼驅使著她不要聽下去。

    “然而，我失敗了。”

    不要說下去。

    白再次拿出了那本空白的筆記本。

    “即便擁有如上所述所有的成果，我依然變成了如今的模樣，我的所有嘗試，已經(jīng)全部宣告失敗。”

    “可以告訴你的是，哪怕是現(xiàn)在拖著殘缺的身體，被困在這顆星球做永無盡頭的囚徒，也已經(jīng)是我所有‘失敗結局‘里最好的結局?！?/br>
    “命運無法違抗，祂的恩賜與詛咒，在設下的那一刻就已經(jīng)成為了既定事實，無法改變?！?/br>
    “而我……沒能解決?！彼樕下冻鲆荒嘈Α?/br>
    看著徐思若失神的模樣，白終究有些不忍，嘆了口氣。

    “當然，也許我一開始的努力方向就是錯誤的，見到你之后，我也在思考這種可能。”

    “但毫無疑問的是，你仍然不夠成熟與強大。那些在過去我不怎么放在眼里的對手都能讓你日夜難眠。”

    “如果一直這樣下去，恐怕你、或者說她的計劃不會成功?！?/br>
    他向徐思若伸出手

    “交給時間，交給你自己，我會給你一切我能給予的幫助你?！?/br>
    “交易最注重公平，我也需要你給我一種對我來說最為珍貴的事物?！?/br>
    “是什么？”她問。

    “我想，是希望?！彼卮?。

    反抗我們注定的‘壞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