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

    當看到那頭熟悉的橙發(fā)時，徐思若以為自己猜到了來者，但定睛一看后才發(fā)現(xiàn)，進入房間的人并不是她熟悉的小少爺。

    然而在下意識問出這句話后，她又后知后覺地意識到了自己好像見過他，準確來說，在光腦的電子屏里，在無數(shù)流動的網(wǎng)絡(luò)信息中見過。

    他有著和斯洛克一樣耀眼如午時陽光的橙紅發(fā)絲，卻彬彬有禮地將它們梳到腦后，呈現(xiàn)出成熟的風范，五官深邃英挺，雖然兩人不僅相貌，甚至身高與體型都十分相似，但那雙截然不同的深綠色眼眸，還是能叫人分出他和那位命運多舛的恒星之子之間的區(qū)別。

    “艾爾集團的第一執(zhí)行總裁，德莫拉·艾爾伍德？”徐思若驚訝的開口。

    艾爾伍德家族并不建立在傳統(tǒng)的父權(quán)制結(jié)構(gòu)上，更不像是過去那些恩怨豪門由男性家主或是他的母親掌控大局，硬要用通俗的比喻形容的話，它更像是一個神秘的研究所。知識、力量、才能……憑借這些在血親者中選舉出話事人，而這個人同樣是這個龐大研究所里最完美的作品。

    這樣的制度回避了類家庭結(jié)構(gòu)關(guān)系中容易受情感與遠近親疏影響的問題，更加重視理性與現(xiàn)實價值。由于平均壽命增加，聯(lián)邦擁有十八歲和三十歲兩次成年，在三十歲事實成年后，家族成員便可以徹底獲得他應有的、配有的資產(chǎn)。

    而被推舉到頂端的，正是眼前之人。

    “你好，洛茲小姐，初次見面?！彼麚P起一個笑，這笑容比起斯洛克看起來熟練百倍，也虛偽百倍“名號不足為道，我出現(xiàn)在這里有更重要的理由。想必你已經(jīng)看完了我弟弟那些……充滿童趣天真的小故事，不知道那一腔熾熱的情感，能在你心里掠起多少漣漪呢？”

    徐思若想起斯洛克在聊天時偶爾會提及他的“大哥”，從他當時的語氣和一些蛛絲馬跡上來看，他們之間應該保持著良好的關(guān)系。她心里忍不住嘆氣，不知道說什么好。

    把如此充滿血與瘋狂的成長史用輕松的口吻稱之為“天真童趣”，很難說他腦子里在想什么。所有的布置應該都出自于這位“大哥”，他將斯洛克的過往撕開，戲劇化地擺在了她面前。

    “戀愛中的人比平時要麻煩百倍，我認識他這么多年，最近是他最患得患失的時候。不過好消息是，一切快要結(jié)束了?！钡履锌?，他看起來介于青年與中年之間，在星際時代，也很難準確推測人的年齡，但可以確定的是，他應該比斯洛克大上不少。

    “是你把我綁過來的?！彼届o地說“讓我看到這些，你的目的是什么？”

    “為了讓謝幕不留遺憾。”他說“開門見山地說——我得告訴你一個不幸的消息，洛茲小姐，你馬上就要死了。”

    “原來如此?！彼杏X自己的精神狀況日益自洽，在德莫拉略帶驚訝的注視下無比冷靜地點了點頭“能告訴我為什么嗎？”

    “洛茲小姐，在回答這個問題之前，不妨讓我們回到開始?！彼旨澥康叵蛩斐隽耸?，似乎想把她從地毯上拉起來。

    “在我打開這扇門的時候，你的腦海里一定想過了很多——比如，野獸與人類，或者說理性與獸性，是誰贏了？”

    “現(xiàn)在，讓我聽聽你的猜測吧?！比缤孤蹇恕巴昝馈钡牧硪环N可能性，他向徐思若伸出手時，讓她覺得自己就像回到了魔法之夜一樣。

    “這很重要嗎？”徐思若反問“如果已經(jīng)分出了結(jié)果，我的猜測不能改變什么。”不是她有意抬杠，哪怕結(jié)局是下一刻她被射線穿透，她都要努力嘗試獲得更多信息。

    “沒關(guān)系，”德莫拉耐心地說，除了外表以外，他和斯洛克的性格幾乎沒有相似之處“先別急，哪怕不能改變什么，也不妨礙我們此刻的交談?！?/br>
    “就當我純粹是出于好奇吧，能告訴我嗎？洛茲小姐。”他目光含笑，笑意卻沒有進入冰冷的眼底。

    “斯洛克會輸?！彼f“作為朋友——雖然不知道他把不把我當朋友，我非常希望能夠戰(zhàn)勝野獸，但從事實的情況分析，失敗是更有可能性的結(jié)果?！?/br>
    “好現(xiàn)實的猜測?！钡履瓏@了口氣“你不相信他的斗志、他的愛情、還有他作為身體主人的能力？人類擁有很強的主觀能動性?！?/br>
    徐思若聽完沒有立刻回復，而是沉默了一會。

    她終于開口時，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他太痛苦了?！?/br>
    “如果說之前我還不能確定，在看完那些內(nèi)容之后我明白了。物理治療也好情感寄托也罷，他最想要的，其實是一個解脫。”

    她當然理解這種感受。

    “以這種方式結(jié)束，是他認為最不失去尊嚴的一種，與鳩占鵲巢的野獸搏斗，在奪回完整人生的道路上死去，不算是一件遺憾的事。”她繼續(xù)說“在他的設(shè)想里，那些內(nèi)容我一輩子也不會看到。他會就這樣死去，以一場意外的形式?！?/br>
    “只是他應該沒想到，你會把我‘請’過來。”

    面前的人笑容消失了。

    “那你覺得，他做出這樣的選擇，你沒有一點過錯嗎？”原本在她面前的手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放在她的脖子上，猶如詛咒的低語，在她耳邊發(fā)出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