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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欲女繪卷(nph)在線閱讀 - 180、差錯

180、差錯

    “諸葛前輩!你——”

    蔣靈梧從斷碑匆匆忙忙折返回山莊,一路疾行到諸葛玄衣住處,推門進(jìn)去卻發(fā)現(xiàn)那個據(jù)說突然發(fā)病、昏迷不醒的人正好端端地坐在太師椅上和自家兩個瞧著有些臊眉耷眼的兒子說著什么。

    蔣靈梧愣了一瞬,意識到什么地方有些不對,諸葛玄衣也詫異地看著他,問:“蔣賢侄?你急匆匆來此,可是發(fā)生了什么事?”

    蔣靈梧自知魯莽,按下心頭不安朝諸葛玄衣行了一禮,道:“諸葛前輩,請恕晚輩失禮,方才有位貴莊弟子自稱奉前輩之命去斷碑尋晚輩,不知……”

    “并無此事,”諸葛玄衣微微皺眉,讓兩個兒子先退到一旁,“你可看清那人是誰?”

    蔣靈梧努力和回憶了一下,但還是搖了搖頭:“天太黑,晚輩并未能看清楚,怕是有人故意戲弄,晚輩未經(jīng)思考輕信了人,還擾了前輩與貴公子的談話,實在慚愧!”

    諸葛玄衣對這點失禮并不放在心上。

    百花谷的蔣靈梧與當(dāng)年人稱素手仙針的蔣易一脈相承,秉性淳厚、行事穩(wěn)重,絕非莽撞無禮之輩,于是擺手道:“無礙!我也不過是在與兩個犬子說些閑話罷了,沒什么打擾不打擾的。你還有傷在身,若無別的事就趕緊回去休息,大晚上的去斷碑做什么,呵呵!”

    蔣靈梧自然不會說出緣由,只得再度致歉。

    離開諸葛玄衣的院子,蔣靈梧一邊加快腳程往斷碑趕,一邊希望留在那里的弟子已將他失約的緣由轉(zhuǎn)告給了祝君君,并希望她不要因此生氣,盡管她從來都不曾對他生過氣。

    而此時,祝君君已在斷碑亭中,遭遇了界青門的第叁次暗殺。

    ***

    祝君君沒有聽到任何動靜,也沒有感覺到任何殺意,一切都發(fā)生在須臾之間,等她回神時人已經(jīng)被利劍刺了個通透。

    她跪在地上站不起來,胸口痛到麻木,連每一次呼吸都是凌遲般的折磨。可她居然還沒有死,甚至還有一瞬的閑心去疑惑為什么,難道是刺歪了?

    對方也很快發(fā)現(xiàn)了這一點,旁若無人地說出了祝君君的心聲:“咦,沒死?我刺歪了?”

    說完便想抽劍而出,再補(bǔ)一劍徹底了結(jié)祝君君性命。

    祝君君知道想活命就絕不能讓他得逞,于是使出僅剩的力氣握住了貫穿她胸堂的劍刃。

    但傷重至此,哪來力氣去和人抗衡,她只能眼睜睜看著那黑色的劍身從她染滿鮮血的掌心一點點退出,恰如她生命的沙漏一點點流盡。

    而就在最后一寸劍尖即將脫離她掌心的時候,那殺手卻忽然停住了動作,握劍的手不自禁地顫抖,喉嚨里發(fā)出一聲極端愕然乃至恐懼的呼叫:

    “誰——?!”

    這話當(dāng)然不可能是問祝君君。

    他問的,是那個不知何時站在了斷碑之后的男人。

    “是本座。”

    對方負(fù)著手從黑暗中走出,臉上同樣戴著一只面具,卻是純黑的顏色,嗓音粗啞到仿佛被刻意毀了一樣:“這個人,不能殺。”

    祝君君覺得很是耳熟,但此刻已沒有力氣去回想,眼皮變得沉重,視野越來越小、越來越暗,那人分明就站在她跟前不足兩尺的距離,可她卻連他身形都已經(jīng)看不清楚,而他們接下來的對話也很快就被無意義的嗡鳴所充斥。

    最后一絲意識也開始搖搖欲墜,祝君君在徹底昏厥過去前,感覺自己被人小心地扶住并打橫抱起,刺進(jìn)身體的劍被用內(nèi)力震斷,一截被血浸到guntang的劍身就這么留在了她的心口。

    她好似抓到了活命的機(jī)會,又好似這機(jī)會很快就要隨風(fēng)而散,一瞬間也不知是哪來的力氣,竟抬起手死死攥緊了對方的衣襟,咯著血的喉嚨艱難吐出一句破碎的話語:

    “帶我……去……蔣……靈梧……”

    說完,徹底昏死了過去。

    阿青將那名界青門超叁階的七宿鬼喝退后快速點了祝君君身上幾處大xue,起碼要在找個那個姓蔣的人之前先止住她的出血。

    祝君君是竇菲點名要?dú)⒌娜耍墒牵麉s不想她死。

    她還有個弟弟在等她回去,她是個不錯的jiejie,一個他不曾擁有過的、真心愛護(hù)著弟弟的jiejie。

    阿青覺得自己幾次叁番把祝君君救下來這種行為很可笑,明明是個冷血到連自己的命都不在乎的人,卻還會為了那么一點小小的觸動而護(hù)下一個和自己完全無關(guān)的女人。

    一路往山莊而去,男人的身形在黑天之下完美融進(jìn)了背景,輕盈的靴履踏過樹梢又踩上屋脊,即便懷里抱著人,腳下也不會發(fā)出半點聲響。當(dāng)今武林,若論身法第一,除了那位不出世的璇女掌門靈萼仙子外,已無人能與他比肩。

    他自然知曉蔣靈梧是誰,也知道他的住處在哪兒,但可惜的是,他把祝君君送到的時候,那間屋子卻是暗著的,沒有人在。

    既是求醫(yī),那么無論哪一個應(yīng)該都可以。

    阿青沒有多作考慮,避開幾個百花谷弟子將祝君君抱進(jìn)了與蔣靈梧相鄰的溫郁所住的那間——今晚竇菲會住到溫如蘭的院中,所以倒是不用擔(dān)心羊入虎口。

    只是那位谷主此刻也不在屋內(nèi),但看衣架上已經(jīng)掛著他脫下的外衣,想必很快就會回來。

    阿青把昏迷不醒的祝君君放到床上,女孩那只被劍刃割得傷痕累累的手還緊緊抓著他衣襟,沾了暗色血跡的衣袖滑落到肘彎,露出一截白皙圓潤的小臂。小臂上,一枚界青門特有的毒鈴安靜地掛在上頭,因為周圍沒有毒素,所以無論動靜多大,它都不會發(fā)出任何聲音。

    阿青垂眸瞥見,微微一怔,心里默念出了一個不算名字的名字:

    貳壹。

    在這趟湛盧山行之前,曾有個年輕且幼稚的殺手跪在他跟前請求與生死簿上一名女子一命換一命,出于保護(hù)的目的,對方在他應(yīng)允前沒有說出那個女子的名字。

    但他冷淡地拒絕了,并把這個違背了界青門鐵律的殺手鎖下了無赦淵——

    若這人能和當(dāng)初的他一樣,靠自己的本事從底下爬上來,那么他會饒他一命;若他不能,也不過是讓無赦淵下再多一具無名白骨。

    界青門的暗主從不在意性命這種東西,無論是自己的,還是旁人的。

    可現(xiàn)在他終于知道,原來那個貳壹要換的,是祝君君的命。

    “你可真是招人啊……”

    阿青用力掰開祝君君僵硬的手指,測了測她鼻息,還活著,他不打算留到溫郁回來,借用阿青的身份結(jié)識的人越多,對他越是麻煩。而且,把祝君君送到這里已是仁至義盡,她能不能活,和他無關(guān)。

    只是剛從側(cè)窗躍出沒走幾步,斜后方卻忽然傳來一個有些遲疑又有些驚異的女聲:

    “……阿青?”

    阿青腳步一滯,聽出那是竇菲的聲音。

    懶得去想她為何會突然過來,他不想見她,也不想再聽她說話,腳尖點地輕輕一躍,縱身飛上了屋脊。

    “阿青,阿青——!”

    本是來查看蔣靈梧情況的竇菲很快就確認(rèn)了那個背影的確是她數(shù)年未見的心心念念的人,當(dāng)即追了上去,然而對方身法遠(yuǎn)在她之上,縱使她使出了百花谷最高階的身法萬花聽雨式,也無法和那人拉近半尺距離——

    她突然意識到,分別的這幾年中,對方的身法又進(jìn)階了。

    渾天移星功正練至大成,從今往后,只要他不想見,她便永遠(yuǎn)無法靠近他。

    竇菲心口發(fā)澀,嘴里全是難言的苦味,幾番騰挪之下竟被屋脊上的鴟吻絆了一個趔趄,險些從屋頂摔下來。

    她知道對方一定能聽到她的動靜,可腳步卻沒有絲毫遲疑,轉(zhuǎn)瞬便鉆入深林,再不見蹤跡。她不甘心地望著前方大片大片的黑暗,從來都趾高氣昂不可一世的臉上終于崩開了一道道裂痕,無人見過的悲傷和后悔再也掩藏不住:

    “站住……阿青,阿青!……付青冥,你回來!……我求你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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