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jì)丙年每天都起得很早。

    最開始兩天，我也會跟著醒來，他洗漱穿戴好了，出門前看我一眼，我朝他勾手，他就會走到床邊，曲腿蹲下，把臉湊過來，好讓我捧著。

    混合洗面奶和牙膏的薄荷香氣，聞起來有一股春天的味道。

    我迷糊地在他臉上亂摸，眼前的一切都模模糊糊的，恰逢一年白天最長的季節(jié)，天也亮得早，太陽從窗戶直射進(jìn)來，一切都被包裹了一層毛茸茸的金邊。

    有時候我會摸到他的喉結(jié)，帶著我的手隨吞咽的動作上下滾動，這時候他會舔舔嘴唇，然后我就起來親他一下。

    后來太困了，早上他出門的時候，我沒有醒，直接睡到了八點的鬧鐘響起。

    太陽光投在被子上，隨著窗戶的遮擋變成兩塊菱形的光斑，把被子曬得guntang，人也熱得不行，起來直接用冷水洗漱。

    然后我去上班。

    漸漸的，工作上手以后，反而沒有一開始那么忙了，加班的時候還是有，但是不再那么頻繁。

    有一段時間，我想給紀(jì)丙年送晚飯。

    飯點一般是他最忙的時候。

    兩點到五點下午茶，五點到七點正值晚飯，單子是越派越多的，他跑得越勤，系統(tǒng)派發(fā)的單子就越多，經(jīng)常從四點開始忙起，一直到所有人都吃上了飯，他才覺得有點餓了，那會兒已經(jīng)十點多了。

    我想著，我下了班，提前給他打好飯，這樣就省去了等飯的時間，還能和他見上一面。

    但反而是他特意為了見我，本來不經(jīng)過大學(xué)城，繞了過來。

    單子遲了，保底也沒了，還得自己賠錢。

    還有時候，他剛跑一單，又派來一個急單，他實在不好回來，讓我在大學(xué)城等他，這一等就是將近一個小時，飯菜完全冷了。還不如他自己路上隨便買點，草草把飯吃了。

    后來我沒給他送了，不再打擾他，只是會買一些零食放在家里，出門的時候給他塞一點放在口袋。

    同時，我也在看新的工作機會。

    他沒上大學(xué)，有些卡學(xué)歷的工作干不了，其他對學(xué)歷沒有要求的，要么得有技能，要么就是薪水極低，我跟紀(jì)丙年提過幾次，他只是搖頭，第二天繼續(xù)送外賣。

    他送外賣，一個月能有七八千塊，比我實習(xí)工資還高，其他的工作橫向一比，他都覺得薪水太低了，不愿意干。

    九月份，學(xué)校開學(xué)了，我在群里看到老師發(fā)的亂七八糟的工作機會，突然看到一家公司，覺得還蠻適合紀(jì)丙年的，是個國企。

    位置稍微有點偏，但包吃包住，有五險一金，是在車間工作。

    很穩(wěn)定，也有上升通道，是家很大的集團的附屬分公司，做滿一段時間，從生產(chǎn)線進(jìn)入到內(nèi)部，可以平行調(diào)崗，去做別的管理層。

    紀(jì)丙年不太愿意去，我問他為什么，他說他覺得送外賣挺好的，我說哪里好了，他沒說話，悶悶地轉(zhuǎn)過頭去。

    房間里沒電視，我們唯一的娛樂就是玩手機，偶爾會一起玩?zhèn)€游戲，他轉(zhuǎn)過頭去，也沒看手機，應(yīng)該是心情不好。

    我坐在他身上，壓著他的胯：“咋還生氣了？”

    他沒說話。

    我俯下身壓在他身上，捏捏他的耳朵，“生悶氣還不說?！?/br>
    他說：“你是不是嫌，嫌我沒本事？”

    我愣了：“你給我扣好大一個帽子！”

    “不是啊，哥，我覺得做這個真的太辛苦了，你老不按時吃飯，會得胃病的，我從來就沒有這么想過，我發(fā)誓好不好，我要是覺得你沒本事我出門被車——”

    紀(jì)丙年緊緊扣住我的下巴，不讓我繼續(xù)講話，眼神很有些嚇人。

    我不說話了，伸手摸了摸他發(fā)紅的眼尾，他情緒激動的時候就會這樣，眼睛發(fā)紅。

    晚上睡前，我靠在他懷里，跟他講：“哥，我一直覺得你很厲害啊，你看，你同期也有很多其他人做專送對吧，都沒有你送的單多誒。我哥干什么都能干好，送外賣比別人多送一件，搬磚比別人也多搬幾塊，賣盒飯也比別人多賣幾盒，這還不牛？”

    他從背后摟著我，玩我的頭發(fā)，說，“嗯?！?/br>
    我以為我說服他了，但其實他還是在意這件事。

    后來我們大吵了一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