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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登高(gl 純百)在線閱讀 - 18改革

18改革

    高云衢理清御史臺的政務用了兩年,起先是逐一為各部各司理清職能,參考周誨的法子,將每個部門應行之事應盡之責從《吏律》中簡單的幾句法條擴充成具體的細則,重在理清各部之間重迭不清的地方,光這一件事就議了許久,各部司長官幾乎是吵了又吵。待到厘清細則之后,高云衢命各部司內(nèi)所有官吏再基于自身級別與權限范圍再定每一官職的職能細則,于是各部司內(nèi)部又是吵了一圈,爭執(zhí)不下的時候便要叫高云衢去評定。加之那群懶官怠官從中作梗,高云衢便像個紙鳶似得每日在御史臺從這頭飛到那頭,又從那頭被拽到這頭。

    這兩件事梳理清楚,便已過了大半年。這之后才是令所有御史臺官員月初上報本月事項,匯總成冊,御史臺內(nèi)一冊,政事堂上呈一冊,令成一本簡冊送達御前,待到月末各部司之間互相核驗對方事項達成情況,明定獎懲,再行上報。全年又有全年之大事項與核驗。整個御史臺都如同一條被繃緊了的繩,似乎時時刻刻都有人在身后盯著他們,再難投機?;麄€風貌為之一新。

    高云衢一早便與陛下稟明了她將行之事,衛(wèi)杞亦對之興致滿滿,她早便對蔡銓領頭的老臣怠政無為的樣子感到厭煩,但蔡銓所言家國大事祖宗成法不可輕動的那一套她也無法反駁,一直也想不到什么好辦法,只能多任用一些年輕臣子,試圖用年輕人的上進新風來改涑堂,可新進的年輕人再多也及不上老臣勢大,作用甚微,能將一些核心部門收入掌中已經(jīng)是衛(wèi)杞這幾年殫精竭慮的結果?  。而高云衢的上書似乎給了她一條新的思路。于是她借著有孕,彈壓住了保守派的反對意見,配合著高云衢,將御史臺跳的最高的那幾人貶黜出京,殺雞儆猴,替高云衢掃清了一些障礙。即便如此,高云衢仍是花了兩年的時間才向衛(wèi)杞交上答卷。

    衛(wèi)杞一邊翻看高云衢的奏疏,一邊聽大監(jiān)匯報對御史臺的暗查結果。大監(jiān)是她身邊最信重的人,管著她身邊的日常起居,也替她掌著一支暗衛(wèi),為她打探消息。

    “高卿大才啊,朕怎么就沒想到呢。職責清晰事務漸多,便不會無所適事,自然也不會有閑暇風聞攻訐?!毙l(wèi)杞聽得嘖嘖稱奇,“若是能在六部推行便好了?!?/br>
    大監(jiān)苦笑:“高大人不過梳理一個御史臺,便耗了兩年光陰,而這兩年里,朝堂上下對她的攻訐不斷,從處事激進到好大喜功,從年少幸進到無德短視,甚至還有人說她奢靡成風貪污瀆職。若不是陛下保她,怕不是高大人早便死無葬生之地了。”

    “是呀……從御史臺到六部,差得又何止是一個高卿呢?!毙l(wèi)杞又嘆,“蔡銓呀蔡銓,何時才能換掉這個政事堂首輔呢。”

    “陛下,這可不是換掉一個蔡公便能成的事呀。您還年輕,且忍耐罷。”大監(jiān)進言道。

    “朕知道?!泵C清朝堂吏治是與整個官僚集團和世家大族對抗,蔡銓是他們的代理人,但實際上也是緩沖,正是蔡銓從中斡旋才使老派的世家官僚與新生的寒門清流形成了一個微妙的平衡。衛(wèi)杞有些迫不及待地想搬開蔡銓,卻也知道蔡銓有蔡銓的作用。

    隨著高云衢完成御史臺改革,針對她的彈劾更多了,幾乎每日都有,衛(wèi)杞叫阿鄭用一個箱子裝了,統(tǒng)統(tǒng)留中不發(fā)。

    阿鄭仍伴在她左右,替她整理奏疏,也陪她看書下棋。她的嘴巴嚴實,又是無牽無掛一個人,衛(wèi)杞關上門也會跟她說些不好傳出去的話以作發(fā)泄。她困惑地問向衛(wèi)杞:“陛下,高大人都已快做完此事了,為何彈劾反而更多了呢?”

    衛(wèi)杞放下折子冷笑:“他們怕她做成了,其他各部便要效仿呢?!?/br>
    “這不是陛下所愿嗎?”

    “所以才要行此威懾之事,高云衢潔身自好無縫可鉆,又有朕護著斗不倒,其他人有這個本事嗎?”衛(wèi)杞咬牙暗恨,卻也無可奈何。

    阿鄭體貼地走到她身后,為她揉捏著僵硬的肩頸,道:“陛下不必憂擾,至少您還有高大人這樣的臣子啊。”

    衛(wèi)杞摸了摸她放在自己肩頭的手,閉了眼不再說話。

    永興十二年春,又是三年一度的京察,整個京師都彌漫著緊張的氣氛。此次京察官員中功績最大的當屬高云衢,朝野上下皆心知肚明,反對派也一改之前的風向,不再彈劾高云衢,改為大行夸贊,幾乎要將高云衢說成伊呂之才。

    “這是捧殺啊?!贝廾缑偷嘏淖?,震得桌上得碗盤一跳。方鑒忙按住了杯盞。

    另一位交好的同窗范初融亦是義憤:“從高大人開始考績之法,這幫人就在信口雌黃,是有什么毛病嗎?怎么就是見不得旁人好。”

    “誣陷不成改捧殺,真夠骯臟的?!?/br>
    “可不是,我曾以為朝堂大事皆是鄭重非常,卻不想竟如小兒游戲,你推我搡?!边@位姚星權是寒門出身。

    “高大人應該不會被他們中傷吧?”

    “應該不會,”范聽融是戶部尚書范映的侄女,常在范大人身邊走動,消息也靈通些,“高大人簡在帝心,這些小手段不會讓她傷筋動骨。”

    “可若是沒有結果,他們又為何要行這捧殺的手段呢?”

    幾位同窗皆是想不明白。這一日聚會的同窗都與方鑒和崔苗交好,也都是偏重革新派的清流或寒門出身,平日里也常在一起探討時政。

    “臨深,你寄居高大人府上,你知道些消息嗎?”幾位同窗皆看向方鑒。

    方鑒搖搖頭:“大人不曾與我說,但看起來并不是很憂愁?!?/br>
    “那便好。這朝堂真該多些像高大人一般的官員?!?/br>
    “不必急,你我早晚也要入朝,到了那時我等便都去做那樣的官,叫這世道都煥然一新!”范聽融舉起酒杯邀眾人同飲。

    “說的好!”

    眾人又飲了幾杯,轉了話頭。

    有個同窗問道:“來年春闈,你們都去嗎?”

    “我和臨深是要下場的。”崔苗道。

    “我也是。”范聽融跟著點頭。

    “你們課業(yè)那般好,定能中的,我就差些了。我打算在國子監(jiān)念到結業(yè)便去選官?!边@般說的秦正信家中富庶,但于科考之道略差了些天分。

    “那也很好的?!?/br>
    幾人玩鬧了一陣便散了。方鑒告別了同窗,自行返家。她其實沒與同窗說實話,她與高云衢關系特殊,為了少叫旁人打聽,她往常只說她在高家寄居,并不常見高云衢。但實際上,過去幾年她常給高云衢幫手,御史臺的大小事務她知道的不算少,也親歷了高云衢受到的每一次攻擊,初時她還有些憤憤,高云衢卻不以為意。

    “歷來改革就沒有不困難的,但正因困難才需有人去做?!备咴漆槿缡歉f。

    “大人便不難過嗎?明明您是在做對的事?!?/br>
    高云衢大笑著扣了扣桌案:“若你明確自己在做對的事,那便有無盡的力量在支撐著你,又何懼旁人說什么呢?”

    “大人真厲害啊?!狈借b看著她疏朗的樣子有些艷羨,她只不過半只腳踩上門檻,在朝里張望,更遑論清楚自己要去往何方,而高云衢已是游刃有余了。

    這一陣子捧殺的論調(diào)是高圓帶回來的,不僅朝中一片贊譽,民間也多有議論,上上下下都將高云衢捧得高高的。

    “大人,這又是為何呢?”方鑒憂心忡忡。

    “事出反常必有妖,我也不知,只能是兵來將擋。”高云衢這般說,但面上并沒有什么擔憂的模樣。

    “大人不在意嗎?”

    “我只做我該做的事,做成了便夠了。”高云衢看了看方鑒憂愁的樣子,有些好笑,“我亦無法干預的事情,你又有什么辦法呢?只做好你自己的事便罷了。”

    直到了快入夏的時候,京察結果和官員調(diào)整才陸陸續(xù)續(xù)有了定論。高云衢的去處是最糾結的一個,政事堂諸執(zhí)宰與陛下議了又議,方才定下來擢升正三品光祿寺卿。光祿寺卿雖是小九卿之一,但管的是宴飲膳食之事,也掌著宮中的內(nèi)務往來,算得上是陛下與朝堂的大總管,瑣碎事務極多,卻在朝事上插不上什么手,與御史臺的清貴判若云泥。

    “大人!”方鑒看著高云衢妥善收了圣旨,一派沉穩(wěn)的樣子,替她急,“從御史中丞到光祿寺卿,這哪算得上是喜事呢?”

    高云衢看了她一眼:“怎么不算呢?正三品了呢?!?/br>
    “哎呀,大人,這不是明升暗降嗎?”

    “呀,阿鑒現(xiàn)在都懂這個了呀?!备咴漆榕牧伺乃?,安撫道,“無妨,我早便知道了?!?/br>
    “大人?”

    “御史臺考績之法初成,保守派生怕陛下要推行至六部,這才要打壓我,而陛下知曉現(xiàn)今還不是良機,并未打算冒進?!备咴漆榻忉尩?,“前些日子范大人也同我講過了,此時暫避鋒芒也不算壞事。”

    “至于為何會是光祿寺,你只瞧見光祿寺事務瑣碎,卻不知宮中大小事務皆離不開光祿寺,這也是陛下信重。”

    “原是如此。”方鑒聽懂了,但仍鼓著氣,“可我還是覺得替您委屈。”

    “哈哈,阿鑒,你這算什么,看我千好萬好嗎?”

    “大人自然是極好的?!?/br>
    高云衢一轉頭看見方鑒認真的眼神,噎了一下,方才想要出口的話突然便忘了,于是她轉回了頭,亦改變了話題。

    “好了,這下我有閑暇來看你的功課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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