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木高中(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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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頭設好的鬧鈴在八點響了起來,因為是電池的緣故,即便整個學園斷電也極為準時。 清晨灰靄漸漸散去,朝陽從天際閃現(xiàn)端倪,窗欞外透出一絲清亮的日光。 她喉中干渴,雙目燥熱,艱難吞咽了口水才緩緩坐起身子。 明明昨日睡前才喝了他的血,現(xiàn)下又宛如缺水多日的植物,見到床頭柜上放了一杯清水便咕咚咕咚地盡數(shù)喝了下去。 等腹中饑渴感散去,她終于發(fā)現(xiàn)一絲不對勁—— 裹在窗外的一層青黑色藤蔓消失的無影無蹤,彌漫在整個島上的霧氣也消弭殆盡,日光毫無遮蔽地撒入室內,連指尖都能感覺到一絲暖意。 怎么回事?優(yōu)曇去哪里了? 只剩幾格電的手機不知何時恢復了信號,突然收到一條短信,發(fā)出“滴滴”的聲響: “請所有學生、教職員工立即前往北部海岸線乘坐救援艇!學園上空已噴灑基因干預劑,預計可麻醉變異植物三小時,救援艇將于十點三十分駛離,過時不候!” 她向窗外一望,有些學生還站在門邊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窺探,另一些膽子大的已經(jīng)跑出樓去。 只有一棟樓毫無動靜。 她遠遠望著一號宿舍樓,整棟樓仍然被大量藤蔓覆蓋,暮氣沉沉。莫說是人,連一只鳥兒都沒飛出來。樓頂那棵猙獰的老樹,濃蔭如幕,郁郁森森,交柯連干,密葉如織?,F(xiàn)下被陽光一射,倒生出些許枯敗的意味。 她拾起門邊殘留的一根手腕粗的藤蔓,與前一日硬如磐石不同,此時輕輕一扯便斷成兩截,流出內里飽脹的血紅色汁液。 看來那基因干預劑的確起效了,現(xiàn)在的藤蔓與普通植物并無差別,這神棄之時的凡人當真有些本事。 無鸞又望向一號宿舍樓,眸光微凝—— 她得去頂層一趟。 @@@ 少年聽到開門聲時,并未睜眼。 在生與死的邊際不斷循環(huán)的過程中,他憶起自己的名字,憶起刻骨銘心的過往,也憶起了那妖怪的來路。 那妖怪本是一棵栽種在寺廟中的老榆樹,這寺廟中的佛子便是善見城的轉輪圣王在凡間歷劫之身。彼時佛子在這棵樹下參禪入定,這一入定便是十余年??汕》旰调伤僚?,本就在沙漠中的小城逐漸被黃沙吞噬,人們紛紛棄城而逃,那里便成了一座死城。 待到佛子快要飛升之時,優(yōu)曇婆羅花開遍此樹,這不知天高地厚的樹妖竟將佛國圣花吞為己有。可輪轉圣王以慈悲為懷,又念著此樹陪自己苦修、遮風擋日十幾年,便將這樹一同渡化至西天善見城,封為靈花使者。 只是這樹,身入佛國,心卻未入佛門。后來不知是何緣故自愿離開佛界,于人界糾纏青鸞時被他燒為殘身,再出現(xiàn)竟已成了妖界新主。 或許,在他第一次見到這樹妖時,便應該將他斬草除根的。 來人的腳步聲緩緩靠近,預料中的疼痛卻沒有降臨。他不由睜開沉重的眼皮望了過去,隨后渾身一震—— “鸞兒?!” 少女定定看著他,烏黑的眼珠噙滿淚花,像是野葡萄掛滿露珠,閃爍著驚魂不定的神色。想要強行擠出微笑,卻落下兩滴淚來。 “你果然在這里……我?guī)阕摺?nbsp; ” 她眸光濕漉漉的,從未有過的柔軟,可聲音卻帶著“沙沙”的質感,仿佛劃過心間,帶來一種莫名的輕疼。 這種疼,竟比受優(yōu)曇折磨時還要令他難過——她的眼淚幾乎要將他的心都灼化了。 “你若能逃便自己逃吧……我走不了了。” 曾經(jīng)風光霽月的少年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四肢被藤蔓灌滿,反倒像是藤蔓之間新生出人類的軀干。唯獨那雙漂亮的眼睛還是赤如火焰,一瞬不瞬地看著她。 他比任何人都了解自己的身體,優(yōu)曇這幾日對他的折磨別有意圖—— 他會被改造成妖。 無鸞一言不發(fā),像是即將崩潰的河堤,在將他抱入懷中時終于受到驚濤駭浪的最后一擊。 怎么會……這么會這么輕…… 如同懷中抱了個紙人,只余了頭部的重量靠在她懷里,連呼吸都落不到實處。 她的眼淚不斷的落到他的肩上,仿佛帶著火一般的溫度,燙得他連著心底一陣陣的抽疼。少年想要拂去她的眼淚,卻想起自己兩袖空蕩蕩的,哪里還有什么手,于是輕輕嘆了口氣: “別哭了,不過是一縷殘魂。死后回歸本體,我也能早日來尋你?!?/br> 其實他已經(jīng)隱約猜到優(yōu)曇想要做什么。以那人對青鸞的偏執(zhí)程度,定是想趁她法力未恢復時將她囚在妖界。再將他作為替死鬼,背上這上百條人命之罪,即便天庭追查起來,也鞭長莫及。 可她無聲的淚依舊未停,連抽噎的幅度都控制的極輕,好像這樣便能將他瞞過去。 少年嘆了口氣,余光瞟到身側枝干碩大的老樹,眼中驀地一亮—— “這樹妖的本體里……好像有東西?!?/br> 是一片青色的羽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