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歸家(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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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駛向熟悉的林間小道,宋懷玉困乏地靠在角落連打了好些個呵欠。 “明明昨晚睡得挺早的,怎么會這么累?” 她在肩上捶捶打打,四肢酸得厲害,尤其大腿根那兒,酸得像她劇烈運動了整晚。 “果然還是沒法兒適應(yīng)宮里的床...” 宋懷玉實在是困得不行,干脆將上半身倒在鋪設(shè)軟墊的長椅上小寐,雖然馬車顛簸,但她也確實是困乏至極,不多會兒馬車里就響起她均勻綿長的呼吸聲。 ... “陛下今日瞧著心情極好?!?/br> 孟承霖守在宋清風(fēng)身側(cè),發(fā)現(xiàn)她從早至今,乃至下了朝后,嘴角總是上揚著,眸中笑意深達眼底,不似平常面對那些朝堂百官時,眼中笑意孰真孰假,一眼便知。 宋清風(fēng)聞言在棋盤上落下一枚黑子,稍稍收斂了幾分笑意,撐著下巴眺望湖中漣漪:“得了趣事,自是開心?!?/br> 她紅艷的薄唇彎起愉悅的弧度,孟承霖卻垂下眼簾,隱起神色中的落寞。 當(dāng)年母親送他進宮,想要靠他討得陛下歡心,屆時他榮得盛寵的話,可以向陛下求得母親晉升官職,如今幾年過去了,期間母親因卷入私鑄銅幣一事被下大獄,自己想了許多法子都沒有辦法將母親從獄中撈出來,其中便包括了自己最為不齒的下藥,企圖用一夜春情來討得她的歡心,好將母親救出來。 可那日,她即便被下了藥,也抵死不碰他,生生泡了整晚的冰水減退藥效... 多年以來她未曾碰過自己一回,想來陛下也許真的不愛男子... 孟承霖回憶起前日經(jīng)過寧安宮時,無意瞥見半開的窗欞里,貴為女帝的她竟?jié)M目柔情地為那位與她有幾分相似的宋姑娘綰發(fā),那神情,是他未曾見過的深情溫柔。 “你在想什么?” 宋清風(fēng)打斷他,朝他望了眼。 “沒在想什么,陛下?!?/br> 孟承霖搖頭。 “快到中秋了,想你也許久未與家人見面了,屆時朕許你三日歸家探親?!?/br> 宋清風(fēng)落下最后一枚黑子,起身理理裙衫,湖面秋風(fēng)穿亭而過,孟承霖鼻尖微微翕張,被風(fēng)中源自她身上的馥郁花香勾動心房。 “多謝陛下。” 之后,宋清風(fēng)回了書房,遣走了侍衛(wèi)與貼身侍女后,從腰封里翻出一個小小的包裹湊到鼻尖輕嗅,清雅的馨香從小小的包裹里鉆進腔孔,她坐進書桌后的椅凳,神態(tài)癡迷地將它貼在頰邊輕蹭,時不時還會發(fā)出聲滿足的長長鼻息... ... 漫長的顛簸后,宋懷玉總算被車夫安全地送到家門口,她扶著快要被顛散的腰,深吸一口鄉(xiāng)下獨有的清爽空氣,邁著愉悅的步伐走向太陽底下那座屬于她的異世小家。 “放這么多辣子,你是想辣死我好獨得妻主歡心是不是?” “不會做飯的人就乖乖閉嘴。” “不行,你少放點兒辣子!” 宋懷玉隔得遠遠地就聽見灶房里段思行跟仲彥景的吵鬧聲,眉眼間掛上幾分柔軟,加快腳下的步伐,待靠近院子,瞧見了田里正在拔除雜草的盛遠,他還穿著那身洗舊的長衫蹲在田溝里,烏發(fā)用木簪高高束起,面向她的半邊側(cè)臉依舊溫潤俊秀。 “阿遠?!?/br> 她小聲喚道,盛遠他猛地一僵,見她回來,雙眸圓睜。 “妻主,您...” “懷玉?。?!” 不等盛遠從驚訝中回過神,一抹熟悉的身影朝她撲過來,險些將她撲倒在地。 “阿景。” 宋懷玉站穩(wěn)身子,笑眼彎彎地抱住仲彥景的腰。 “你不在的這幾日我快要擔(dān)心死了!恨不得闖進宮里把你帶回家!” 仲彥景像搖尾的大狗將腦袋埋進她的頸窩,卷曲的長發(fā)都被他蹭得亂糟糟,還差點把掛在臉上的面紗給蹭掉了。 “我這不是還好好的嗎?” 宋懷玉拍拍他的背,踮起腳尖,視線越過他的肩頭,與站在灶房門口的段思行四目相接。 對上她視線的剎那,他有些不自然地將雙手往洗舊的衣衫上蹭了兩下,玉白秀氣的面龐隱隱流露著重逢時的欣喜。 再瞧瞧盛遠,他從田里走了出來,鉆進灶房洗凈蔥白指尖上沾染的泥土。 “陛下可對你做了什么沒有?” 仲彥景握著她的肩頭上上下下地仔細打量,并未發(fā)現(xiàn)她有半點傷痕,而且離開的這短短幾日里,她的臉色變得極為健康,白里透著粉,臉頰也長了rou,瞧著容光煥發(fā),驚艷無比,看著這張臉,他吞了吞唾液,徹底懂了‘秀色可餐’的意思。 “...沒,陛下待我極好?!?/br> 好到連嘴巴都親了,好到還差點在她身下失身。 當(dāng)然,這些話她并未如實告知,方才下了馬車要給馬夫車錢的時候,她才發(fā)現(xiàn)侍女給她放進馬車的包裹里靜靜躺著幾錠金子、一支玉釵、一只羊脂玉鐲子,以及幾支精致的發(fā)釵,也難怪她拎著包裹的時候覺得極重,感情不知是誰往包裹里塞了這么多東西。 她左思右想,腦海里浮現(xiàn)宋清風(fēng)的模樣。 能做出這些的,估計就只有她了。 “那就好?!?/br> 仲彥景聞言徹底放下了心。 “對了,晚些時候我有些事想問問你?!?/br> 宋懷玉道。 “什么事?” 他問。 “屆時你就知道了?!?/br> 宋懷玉打了個啞謎并未直接回答,她拎著包裹走到灶房前的兩人跟前,目光挨個兒掃過兩人的臉,溫聲道:“思行你似乎又長高了些?!?/br> “是,是嗎?” 段思行果然是三人當(dāng)中最年輕的那個,宋懷玉一句話就讓他手腳慌忙的不知該放在何處,耳根泛紅。 “阿遠,我不在的這幾日辛苦你了?!?/br> 宋懷玉張開雙臂往他懷里鉆,嬌嫩的面頰在他衣料粗糙的心口處蹭了幾下。 既然有人送了幾錠金子給她,那她就用這幾錠金子去尋個好住處舉家搬走,到時候若是還有余錢,就給他們仨購置些新衣新鞋。 “都是我該做的。” 盛遠還是這般溫柔細心體貼,知道她這一路顛簸得難受,于是又緩緩道:“妻主,舟車勞頓,您先去歇會兒,阿遠為您做些吃的吧?!?/br> “我去做吧?!?/br> 段思行沉沉地望著盛遠懷中的宋懷玉,道。 “好啊,我也想嘗嘗思行你做的飯菜。” 宋懷玉從盛遠懷中抬頭,朝他柔柔地笑著。 段思行還是不禁逗,一迎上她的笑顏,手忙腳亂地走進灶房平復(fù)胸腔中那顆跳得極快的心。 “阿遠,阿景,我們可以住上好房子了?!?/br> 宋懷玉打開包裹,將那幾錠金燦燦的金子與價值不菲的首飾暴露在他們眼前,盛遠微微詫異,仲彥景則沒有太大的反應(yīng),畢竟以前他也是個不差錢兒的主,這幾錠金子放在從前,他吃頓酒,賞賞人就沒了。 “阿遠,阿景,你們有沒有想過離開這兒,去遠些的地方?” 宋懷玉還記得莊晏明在她熟睡時想殺人的念頭,光是想想她都能起一身雞皮疙瘩,而且她還得遵循逝去娘親的話,離皇家宋氏遠些才行,現(xiàn)在她所處的地方位于江南與江北的交界地,要是真的離開,她想去江南定居。 “為何突然想要離開了?” 仲彥景不懂,這兒雖偏僻貧窮了些,但只要有她在身邊,他也覺得無所謂了,眼下她想離開此處,那說明她在宮中還是遇到了什么事... “我都聽妻主的,您在哪兒,我就在哪兒?!?/br> 宋懷玉期待極了,若是能在江南買下一套白墻青瓦的宅子,那到時候還能在鎮(zhèn)子上開家小食鋪子,若是以后這幾錠金子用完了,倒也不用怕舉家喝西北風(fēng)了,順便還能欣賞欣賞煙雨朦朧里的江南風(fēng)光。 “那等過了中秋,咱們就出發(fā)吧?!?/br> 算算路程,從長寧城出發(fā)到江南大概要日夜兼程三天左右,好在他們幾個人的東西也不多,到時候租兩個馬車剛剛好,而且在宋清風(fēng)的治理下,整個長寧基本上遇不到山匪,所以她才能放心的移居江南。 “如此著急嗎?” 盛遠道。 “要不晚兩日再走?” 宋懷玉以為盛遠是舍不得安居在長寧城的家人,補充道:“若是你擔(dān)心安居于此的家人,那就...” “不,我的意思是為何妻主您突然想離開長寧城。” 盛遠搖頭,問出仲彥景也好奇的問題。 “...就是想換個地方生活。” 她隨意扯了個借口敷衍了過去,畢竟她總不可能把國師莊晏明威脅她必須離開這兒的事告訴他們,以免引起他們的恐慌。 模棱兩可的回答無非在兩人,她突然要離開長寧城,是有原因的,但她不愿意說,那他們也不會強逼她告知緣由,既然她想,那就聽她的。 “好,那待我們過完中秋佳節(jié)就離開吧?!?/br> 仲彥景眉目舒展,聳肩道。 反正他之前因殺了宋清風(fēng)的一個心腹,仲家為避免降罪,早已跟他斷絕關(guān)系,如今他無處可去,又心悅她,以后無論她去哪兒,他就跟到哪兒。 “嗯。” 盛遠淡淡應(yīng)了聲。 至于段思行,他年紀尚輕,宋懷玉怕他割不斷與家人的感情,同她前往江南,于是在用完晚食后,她找到他,跟他說明了日后的規(guī)劃。 “所以三天后我們就要離開長寧城?” 段思行端坐在宋懷玉跟前,垂眸輕聲。 “嗯...如若你不愿意,我也不強逼你一同前去,反正你...” 宋懷玉的眼神掃過他衣袖下的手腕,那粒守精砂還清晰的留在那兒,她停頓了下,繼續(xù)說:“反正你還是清白之身,我許你自由再尋佳主也不是難...” “我去。” “事...?。俊?/br> 宋懷玉驚訝地張大嘴巴,以為自己聽錯了。 段思行輕嘆聲,望進她清透的眸子里,昏黃的燭火中,白凈的面頰浮上淡淡粉色,眼里滿含笑意:“我說,我愿意隨你們前去江南?!?/br> “你...你不是...” 宋懷玉驚了又驚,段思行在她印象中是最厭惡自己的存在,現(xiàn)在她想給他自由,他卻不想離開了,匪夷所思,簡直太匪夷所思。 “...思行是你的夫郎,妻主在哪兒,我便在哪兒?!?/br> 段思行伸手,試探地抓住她置在膝頭的手,干燥溫暖的手掌貼上來,四目相望,曖昧頓生。 咕咚— 宋懷玉盯著他秀氣的面龐,曖昧地氛圍烘得她喉間干澀,腦子里鉆進許多帶著顏色的畫面。 段思行的手反復(fù)摩挲著她的手背,小小動作里的意思再明顯不過,只是今晚她真的無暇顧及它事,如今她迫切的想知道多年前的那場大火前,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 “夜,夜深了,我回房了,你好好休息。” 宋懷玉歉意地縮回手,來不及看清段思行臉上的失望落寞,拎起裙擺毫不猶豫地推門而去。 段思行捂臉嘆息,默默忍下強烈的欲望,緩慢地捏緊袖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