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勵精圖治] : 第二章[乘人之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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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雍見這少年布衣束發(fā),卻方面大耳相貌堂堂,更帶著一種不怒自威、顧盼凜然的威儀,那股氣概竟然能讓自己自嘆不如。 這少年走到眾秦宮劍士面前,一開口竟然是重復(fù)趙雍剛剛說的話,他也喝道:「別擋路,滾開!」。 敖蜒聞言大怒,他心想趙主父這般無禮也就算了,你這小子又算什么東西,怎敢如此狂妄?便陰惻惻地說道:「嘿嘿,你既然掛著劍,那就拔劍把咱們都?xì)⒘耍凡痪妥尦鰜砹藛??來呀!小兔…」,那“兔”字后頭的“崽子”兩字還沒來得及出口就沒了聲音。原來這位秦宮劍士統(tǒng)領(lǐng)、江湖一流高手「蝎子劍」敖蜒,他的身體不知怎么就從中央順著脊樑裂開,整整齊齊地分為左右兩片,身軀倒地片刻之后鮮血與內(nèi)臟流得滿地。這時大家才想起,剛剛依稀看到那少年向敖蜒揮出了一道電光,并聽到那少年說道:「好吧!如你所愿。」。 接著便是一場大屠殺,那少年手起劍落,一劍一個,將其馀六十五名秦宮劍士比照他們的統(tǒng)領(lǐng)辦理,劈成了一百三十片。他的動作好像也不算太快,一劍一劍看得清楚分明。更沒什么花巧招式,就老老實實地從每個人頭頂直直劈下??墒悄切﹦κ烤褪菬o法招架也無法閃避,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一分為二。 這位大開殺戒的少年自然便是姬宇,他收劍入鞘,心中向父親以及義外公全家默禱,稟告大仇得報。然后回頭看看趙雍及其扈從,他們?nèi)糟对谀莾喊l(fā)呆,為那少年如神魔般的威勢驚懼不已。姬宇走到趙雍面前,長揖行禮,說道:「這位先生,剛剛聽這些混蛋說您是趙國主父,此言當(dāng)真?」。 趙雍收攝心神,破天荒地也長揖回禮,說道:「正是趙某,敢問壯士尊姓大名?」。 姬宇笑笑說道:「行走江湖不留真名,尚乞見諒,陛下不見責(zé)的話,就叫在下張三好了。嗯,既然您真是趙國主父,那說不準(zhǔn)后頭還會有其他追兵,在下愿陪同陛下走一程路,不知尊意如何?」。 趙雍大喜,說道:「固所愿也,不敢請耳?!?。 一路上趙雍與姬宇相談甚歡,十分投緣。趙雍已知這位張三是個曠古絕今、萬夫莫敵的勇士,若能讓他更上層樓,成為一名優(yōu)秀軍事統(tǒng)帥,那就更有意思了。說不定這人還會因此而投效自己,好有機(jī)會嘗試領(lǐng)兵打仗的樂趣,于是他就跟張三大談起行軍佈陣、兵法戰(zhàn)術(shù)了。不料張三對軍事竟然十分在行,對答如流,說的頭頭是道。于是兩人交談的內(nèi)容又升級到了國家戰(zhàn)略的層次,什么天下大勢、富國強(qiáng)兵之類的討論的十分熱絡(luò)。 姬宇把趙雍送到了趙國的離石城(註一),到這兒趙雍就安全了。他向趙雍辭別,趙雍拉著他的手好一會兒才放開。趙雍解下自己的配劍,硬是要塞給姬宇,說道:「這口劍名叫『干將』,比天下至利的太阿神劍應(yīng)該差不太多。這是老哥哥從不離身的寶貝,本來打算帶著它進(jìn)墳?zāi)?,但這會兒想想這口劍還差堪配得上小兄弟,就請你務(wù)必幫著我使使它,給咱們相識一場留個紀(jì)念?!?。 姬宇不好意思收下這么重的禮物,就以無物可回贈來推託。趙雍便說道:「這樣吧!以后有機(jī)會再見面的話,你就答應(yīng)幫我做件事當(dāng)作回禮,這樣可好?」。 姬宇問道:「那會是什么事呢?」。 趙雍答道:「我還沒想到,反正到時候必然會找個上不違天道,下不負(fù)公義,又是你力所能及之事便得了?!?。 姬宇感念趙雍一片赤誠,便點(diǎn)頭答應(yīng),收下了寶劍。 …… 無獨(dú)有偶,趙主父驚險逃離秦國的第二年,被秦國綁架拘留了兩年的前楚王(註二)熊槐從秦國逃走了。原來兩年前,秦王嬴稷邀請楚王熊槐到武關(guān)(註三)會盟,卻干起擄人勒贖的勾當(dāng),扣留了楚王,要求楚國割讓郇陽(註四)與上庸(註五)兩地(註六)。楚王抵死不從,就被秦國軟禁了起來。 不久前熊槐找到機(jī)會從秦國脫逃,但他不敢走防衛(wèi)森嚴(yán)的武關(guān)或函谷關(guān)(註七),就繞道北境逃往趙國。不料趙國更重視與秦國的關(guān)係,拒絕讓他入境。 于是熊槐從趙國的離石城被趕了出來,一車數(shù)騎呆立城外不知所措。 熊槐在城外遠(yuǎn)眺西方,見秦國的追兵正在逼近。正在惶恐之際,一大隊兵馬突然從北方出現(xiàn)。細(xì)瞧之下,那隊兵馬竟然打著黔中國的旗號,這有點(diǎn)不可思議,但無論如何,對此時的熊槐就如同天降救星。 原來白起奉命出使樓煩國(註八),并在那兒組建騎軍。黔中國以向樓煩國輸出馬鞍、馬鐙、馬蹄鐵、鹽、鐵、茶、布為代價,換得在樓煩採購良馬,自由招募兵員的權(quán)力。 鹽、鐵、茶、布倒也罷了,馬鞍、馬鐙、馬蹄鐵卻是不得了的先進(jìn)國防裝備,對增強(qiáng)騎兵的戰(zhàn)斗能力有極大助益。若非如此,那樓煩王也不會同意黔中國在自己境內(nèi)招兵買馬。 因為有了這么大的貢獻(xiàn),讓樓煩王很滿意,白起便得以盡情招兵買馬,順利買了一萬兩千匹烏珠穆沁馬(註九),招募了七千名精擅騎射的精壯戰(zhàn)士。 白起剛完成了任務(wù),就接到了國君的秘令。于是他就帶著大隊在離石城左近慢慢散步,直到幾天前探子來報,說前楚王進(jìn)了離石城,這才加快步伐趕了過來。 熊槐驅(qū)車迎了上去,找到了帶隊的將領(lǐng),表明身分,要求那將領(lǐng)護(hù)送自己回楚國。 那將領(lǐng)自然便是白起,他說道:「末將未奉君令,實不敢擅自作主。」。 熊槐說道:「貴我兩國一向親睦,本王又是黔中公的表舅,他也一定很愿意幫本王,絕對不會怪罪于你的?!埂?/br> 白起道:「那秦王也是敝上的親戚,我黔中與秦國亦相當(dāng)交好,這般冒然替敝上得罪了秦國,末將恐怕吃罪不起?!?。 熊槐急了,就施出銀彈攻勢,說道:「將軍若帶本王回國,本王當(dāng)以千金酬謝?!?。 白起看起來頗為心動,「這個…那個…」支吾了老半天,然后苦笑道:「大王如此慷慨,末將十分感佩,但此事遲早要被敝上得知,屆時末將也沒那個命去當(dāng)大富翁了?!?。 前楚王熊槐以千金賄賂白起,白起不敢接受,不過他看來也不愿輕易放棄當(dāng)大富翁的機(jī)會,就出了個主意,說道:「不然就化私為公吧!大楚不如送些郡縣給敝國做為酬謝,如此敝國即使得罪了秦國也算值得,敝上便不會追究末將今日擅自作主之責(zé)。到時大王再公開賞賜點(diǎn)什么給末將,那就不至于有何不妥了?!?。 熊槐考慮了一下,說道:「那也可以,若將軍送本王平安返回楚國,本王便以蒼梧郡(註十)為謝,贈與黔中公?!?。 蒼梧郡位于楚國最南端,比黔中更偏遠(yuǎn),而且尚處于初步開發(fā)狀態(tài),錢糧微寡,熊槐拿此處來搪塞實在很沒誠意。 白起面有難色,說道:「若此番開罪了秦國,不知他們會如何報復(fù),敝國僅得一不毛之地恐怕得不償失吧?再說,以大王擁有萬乘之國的尊貴身分,身價應(yīng)遠(yuǎn)超過于此…依末將看來,這恐怕不夠呢!」。 熊槐吶吶地說道:「那又要如何才夠?」。 白起說道:「若再加上洞庭郡(註十一)應(yīng)該就差不多了。」。 洞庭郡在蒼梧郡北邊,已有相當(dāng)程度的開發(fā),具魚米之利,算是個富饒之地。 熊槐急著脫險,也顧不得多付代價了,便應(yīng)承了下來。 白起說道:「大王英明,不過為了讓末將回國后,有個憑據(jù)好交待,還得煩請大王立下字據(jù)。喏,末將身上剛好帶著絹帛炭筆,這就麻煩大王了?!?。 那批秦國的追兵見前楚王被黔中國的大批兵馬圍住,便駐馬停步,前來交涉,要求交出前楚王。一名黔中國軍官說咱們將軍正在斟酌此事,請耐心等候消息。過了一會兒那軍官回來說道,咱們將軍已決定本部將護(hù)送前楚王返回楚國,沒各位的事了,就請回吧! 那秦國領(lǐng)頭的官員瞧對方滿山滿谷都是兵馬,后頭更是沙塵蔽天,估量不下萬騎之眾。人家一人吐一口口水就把自己這百多騎淹死了,那還有什么好爭的,于是摸摸鼻子,帶隊回秦國去了。 熊槐回到楚國后,掀起了老大的尷尬,因為楚國已另立他的兒子熊橫(註十二)為王了。熊槐這么一回來,那熊橫是應(yīng)該退位把王位還給他老爸呢?還是繼續(xù)把這個王位坐下去,讓他老爸去頤養(yǎng)天年呢?這問題困擾著楚國朝廷上下,不但眾臣莫衷一是,就連熊槐與熊橫這兩個當(dāng)事人都不好意思把話說明白。 不過這個麻煩最后由太后鄭袖(註十三)給擺平了,事實上也唯有她才能在這父子間敞開來說上幾句話。 (註一)離石城約當(dāng)今山西省呂梁市離石區(qū)。 (註二)那時楚國已另立熊橫為新王,所以熊槐就成了前楚王。 (註三)武關(guān)位于當(dāng)今陜西省商洛市丹鳳縣東的少習(xí)山峽谷。 (註四)郇陽約位于當(dāng)今河南省鄧州市西南。 (註五)上庸約當(dāng)今湖北省竹山縣。 (註六)史載秦國勒贖的是巫郡與黔中,但這回那兩處已歸姬宇所有,故而本書中改為勒贖郇陽與上庸。 (註七)函谷關(guān)位于當(dāng)今河南省三門峽市靈寶市。 (註八)樓煩國領(lǐng)土原包括山西北部與河套,但當(dāng)時其領(lǐng)土的山西部分已被趙國佔領(lǐng),退守內(nèi)蒙古巴彥淖爾一帶。 (註九)烏珠穆沁馬是蒙古馬中最優(yōu)良的一支亞種,成吉思汗的近衛(wèi)軍「怯薛軍」就只用這種馬。 (註十)楚國的蒼梧郡約當(dāng)今湖南省南部,郡治可能在今永州市。 (註十一)楚國的洞庭郡約當(dāng)今湖南省北部,郡治可能在今長沙市。 (註十二)熊橫是楚懷王與鄭袖之子,后諡楚頃襄王。 (註十三)鄭袖是楚懷王的王后,楚頃襄王的生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