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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穿書】淪陷紀年在線閱讀 - 四

    第二天一早,我起床下樓吃早飯,聽見屋外突然傳來了嘈雜的聲音。

    “伯母,外面這是怎么了?”我捂住嘴打了個哈氣。

    張毓敏放下骨瓷茶杯,“平舒起來啦!下人說大清早來了個怪人,我瞧瞧去。”

    怪人?我突然想起昨夜的魏巖,非要幫我找胸針,也不知他怎么樣了?

    咬了一口面包,我也循聲而去。

    只見院外的下人們圍著一個虛弱的少年,他眼角烏青,臉上掛了彩,緊抿著嘴唇一聲不吭,衣衫破破爛爛,像是剛和人打了一架。

    “真是造孽!哪來的小子?跑到我們宋家門口做什么?這帶著一身傷,不知道的還當是我們打的!”張毓敏嫌棄道。

    “太太,我們可沒有打他,這小子一大早就蹲在咱公館門口,哪個曉得怎么來的?”王管家面露難色。

    “是呀,是呀,太太,我們不認識他的。”又有人附和。

    “魏巖?”我捂著嘴不敢相信,明明昨晚還好好的。

    張毓敏奇怪道:“怎么平舒,你竟認得他?”

    大約是聽到了我的聲音,魏巖的神色終于有了起伏,他吃力地說:“宋小姐,我...我?guī)湍惆研蒯樥?..找回來了?!?/br>
    我見他從胸口掏出了那枚熟悉的紅寶石胸針,白色的珍珠上還沾著血跡。

    “不,不好意思,弄臟了。”魏巖低下頭去擦那胸針,可那血跡仿佛像紅寶石滲出的一樣,怎么也擦不干凈。

    心里一抽,我難過得想哭,“你...你...為了一枚胸針,用得著去拼命嗎?把自己弄成這樣,萬一留下后遺癥了怎么辦?”

    “我說過,一定...幫你找回來的。”魏巖用他那黝黑的眸子直直看著我。

    見我快要哭了,張毓敏忙插話道:“好了好了,人命要緊,王管家,趕緊送他去醫(yī)院?!?/br>
    “別,我沒錢看醫(yī)生。”魏巖掙扎著站起來。

    我接過胸針,生氣道:“你這樣不看醫(yī)生會死的!錢,我給你出,就當感謝你為我找回胸針,快去醫(yī)院吧,有什么話等你好了再說。”

    “王管家,找個力氣大的背他去醫(yī)院,別死在我們家門口了,晦氣的。”張毓敏揮著帕子指揮。

    “好,太太,我叫上李力送他去醫(yī)院?!蓖豕芗尹c頭答應。

    直到被人背走,魏巖都一直用眼睛盯著我,那眼神仿佛在討要什么獎勵。

    我心里難受,熱淚劃過臉頰,也沒再多想。

    “平舒,別哭了,哎呀,你快別難過了,他不會死的,你放心我讓王管家找最好的醫(yī)生。”張毓敏拿帕子給我擦臉,又拍了拍我的背。

    不知怎么了,我的淚水竟止不住地流下來,像個沒擰上的水龍頭一樣。

    我不明白,宋平舒不過是好心施舍,何以魏巖要為她做到這種地步?魏巖這一晚上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竟然弄成那樣,明明自己都活得那樣艱難,還要花力氣去幫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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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盡管伯母安慰了我良久,我還是心生不安,偷偷向學堂請了假,溜去醫(yī)院看魏巖。

    一路詢問護士,我終于找到了他。

    病床上的魏巖睡著了,腿上打了石膏,手上纏了紗布,臉上也被縫了好幾針。

    我將呼吸聲放輕,端詳起魏巖的臉,十五六歲的少年,五官周正,臉上還略顯稚嫩,額頭上新舊交織的傷疤卻表明了他“豐富的閱歷”。

    一直以來,我都以為自己對待魏巖應該順其自然,可經(jīng)此一遭,我卻惶惑不安起來。

    民國初立,按理說舊社會那套主子仆人的秩序都不作數(shù)了,可新秩序的建立需要時間,哪能那么快就矯正過來的?唯一受惠的,大概是商人,他們一舉擺脫了“士農(nóng)工商”的束縛,有的甚至登上政治舞臺。宋家本是書香世第,如今又出了個經(jīng)商的宋伯韜,在外人眼里,可不就是貴人了。魏巖根本不明白什么是“新秩序”,他心里依然當我是貴人,如此才念著一點恩,便一副不要命的樣子為我討回胸針。

    思緒繁雜,我不得其解,卻見窗外陽光一縷一縷地灑在潔白的病床上,星星點點地印上魏巖的臉頰,好似在撫慰他的傷口。

    魏巖眉頭微蹙,已有轉醒的趨勢。

    我不知道如何面對他,想著落荒而逃,可手中那幾枝康乃馨又礙事極了,只好交待護士尋個花瓶插了放魏巖床邊。

    “護士jiejie,你能幫我個忙嗎?”我腆著臉問道。

    “學生,你有什么事?”護士jiejie年紀不大,很是熱心。

    我將花交給她,囑咐道:“請你將這幾枝花插在9床病人的床邊,還有,好好照顧他...那個,別告訴他我來過?!?/br>
    護士見我這樣,笑著說:“好。”末了又問我,“9床那人一定是你很重要的人吧?”

    我點了點頭,又再三強調(diào):“拜托你,一定好好照顧他...他,不能有事?!?/br>
    “知道了。”護士又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

    有了她的保證,我這才放心離開,一邊走一邊盤算著未來,卻不想在拐角處遇到了熟人。

    “平舒,你怎么在這?”顧鳴章的聲音冷不防地傳到耳畔。

    “???顧鳴章...”居然是顧鳴章,我抬眼撞上了他如黑曜石般的眸子,一時不好意思起來。

    顧鳴章今日只穿著便服,碎發(fā)隨意地搭在額前,雙目略顯疲態(tài),倒比昨日更平易些。

    “我來看一個朋友,你呢?”我又把問題拋給他。

    大約沒見過我穿著藍衫白裙的學生裝,顧鳴章微微一愣,揚起嘴角道:“你學堂里的朋友?”

    我搖了搖頭,不想告訴他實情。

    “這身衣服倒是很襯你?!鳖欨Q章沒有勉強我,卻把話題轉到我的穿著上去了。

    “就是學生的衣服罷了,你到醫(yī)院來做什么?”我偏過頭去。

    “這些日子,學生工人游行,不少都被上面鎮(zhèn)壓了,我來看看他們,也當個‘傳聲筒’?!鳖欨Q章將如此危險的事說得云淡風輕。

    的確,顧鳴章是那種“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人,他說出這番話,我一點不感到意外,再說他有主角光環(huán)加身,我也犯不著去擔心他以身犯險。

    “原來如此。”我頓了頓又道:“只是顧鳴章,你做這些事的時候,別忘了身在鄉(xiāng)下的父母。”

    顧鳴章神色不變,反而告誡我:“這個你不用擔心,我心里有數(shù),倒是你,別卷進這些事了?!?/br>
    “哼,不用你管?!蔽也幌朐俣嗾f什么。

    迎面走來一個護士,笑著向顧鳴章打招呼:“顧先生又來啦?”

    “是,來看看朋友?!鳖欨Q章朝她禮儀性地一笑。

    那護士羞澀地紅了臉,“他們都在那邊的病房,要我?guī)闳幔俊?/br>
    “不用,謝謝你?!?/br>
    “不,不客氣?!蹦亲o士一臉滿足地離開了。

    我氣沖沖地走了,心里想,顧鳴章這個人真是太討厭了!